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 6 章 ...

  •   "今天月考?”房灼华瞪大了眼。

      她用力搓了搓脸,寄希望于耳边听到的话不过是没睡醒出现的幻觉.

      “校长办公室里写着。”余俨说。

      "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们”陶梦问。

      “我猜这也是关键剧情点之一,你们的分数应该有推波助澜的作用就没和你们说。”余俨说。

      陶梦闻言差点撅过去,颤颤巍巍地拿起最不擅长的物理教材,低下头沉默复习。

      只有短短的半个小时,想要将那些只存在于书本上的理论牢牢地刻在脑海里,再实践在卷子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房灼华深吸一口气,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行。”

      宁衬也是刚知道这个消息,不过两相比较,她的反应略显平淡。

      她也没必要为了一次成绩担惊受怕,悠哉悠哉地看着房灼华和陶梦临时抱佛脚奋勇学习了半个小时。

      所有的书包都被拿到操场上,学生们拿着铅笔盒,一个一个经过老师们的检查后走进教学楼,找到自己的考场进行考试。

      整整一天,期间没有午饭时间,学生们考完一科就紧接着下一科,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疲惫,语文收卷时宁衬看到了好多人的作文没有写完。

      到最后有人压抑地低声哭了出来。

      就像一个信号,众人被放大无数倍的感官敏感地接收到了,不一会儿,更多人如同被传染了似的哽咽出声。

      监考老师视而不见,目不斜视地抱着卷子出去了,又换下一位老师。

      考完最后一科历史,宁衬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不过想到食堂里饭的千般滋味,她还是决定饿着。

      晚上辗转反侧,胃里一阵阵钻心的疼,最后受不了冒着被十二月的风冻死的风险艰难地摸下床,在柜子的最里面找到一颗巧克力塞进嘴里。

      又慢吞吞地摸索上床,头埋在被子里,半晌才感受到了恒温动物的温暖。

      老师们判卷神速,前一天考完,第二天成绩就下来了。

      房灼华几人坐得笔直,目不斜视地看着走进教室的老师。

      宁衬本人有外挂,但受到剧情中的人设影响,她不管多努力地考试都不会有多高的分数,因此后半段直接摆烂了,脸贴着桌面小憩了四十多分钟,获得监考老师怜悯又轻蔑的眼神。

      “总分低于530的可以走人了。”班主任面无表情地说。

      学生们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却因为长期压迫,身体已经先大脑一步做出了行动。

      "哗哗”收书声接连响起,又在同一时间忽然停住。

      像是大脑终于在这场战斗中夺得了控制权,要离开的学生们都顿住了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开口“我们明明交了钱进来的,现在只过了两个学期就要赶我们走,我们父母的投入怎么办?”

      “你们难道不应该把一部分钱还给我吗?”

      女生分明害怕的声音不地发抖,还是鼓起勇气问。

      "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许诺过你们一定可以成材。”他讥讽地笑了声,傲慢而鄙夷地看着她逐渐苍白的脸色。

      似乎是为了加深羞辱的意味,他刻意地顿了顿,仿佛是在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半晌才继续说“毕竟朽木不可雕也,废物就是废物,成天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要是你足够努力,又怎么会有做不到的事?”

      “至于你们教的钱,拿来了就没有退回去的道理,至于为什么送进来还什么都学不会,你们自己跟父母解释。”

      女孩子闻言,脸色煞白险些晕倒。

      尖锐的言语刀子般刺痛了她,她仿佛被狠狠抽了一巴掌,所有公平和正义都被埋葬在错误的价值观下,终无出头之日。

      她最害怕的就是让父母失望。

      一想到他们拍着表哥的肩膀,满眼的骄傲和自豪,看向她时慢慢的痛心和怒其不争时,她就畏缩惶恐的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无能为力,被父母用难听的话冷淡地批判却只能说对不起,什么都不敢做,什么都说不出。

      她从小到大听惯了那样的评价,都不知道它是不正常且错误的,更别提反驳。.

      女生沉默地坐下了,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第一下。”这时,一个男生猛然站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不安,他的脸涨得通红。

      少年人的英雄主义即便被压在废墟沉重的钢筋水泥下,也总会打碎禁锢,从狼籍中钻出微光来。

      男生勇敢地直视着班主任,尽管不安地抓着桌角,仍然清晰地大声说道“我们不像您说得那样一无是处。”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低着头的女生,眸中闪过怜惜和不平“小月的画是班级里最好的,刑磊虽然英语不好,可数学每次都能进年级前三。茵茵的体测成绩在区里都数一数二,是可以进职业队的。”

      他用力地仰着头,仿佛这样就能约过那层与生俱来的名为“天赋”的壁,将自己的想法传达给高高在上的师长。

      “世界上有无数条路,学习只是其中的一条路,这条路堵死了,我们难道就要困死在路上吗?我们明明可以选择另一条路。”

      男生刚说完,老师忽地笑了—极其不屑冷漠的笑。

      她环视一周,见众人都被他的一番话带动了情绪,多多少少流露出愤愤不平,嘴角蓦地一勾。

      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仿佛他的反抗也只不过是一场大戏中充满戏剧性的转折。

      宁衬缩了缩肩膀,裹紧了校服。

      教室里没有窗户,她却莫名感觉到冷。

      班主任旋即轻描淡写地说了句“除了他,你们都留下了,五分钟内把他轰出去,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们吧?”

      她的话就像一个炸弹扔进了暗流涌动的海,倒计时逐渐减少,却因为那短暂的引爆时间有了几秒钟的风平浪静。

      即便如此,教室内的气温还是瞬间坠入水点,宁衬左看看右看看,松了口气。

      因为没有人动。

      想来也在情理之中,人家刚刚义愤填膺地为学生们争取权利,现在反过来背弃人家未免太不道德。

      是非轻重谁都拎的清,即便老师的权威无可置疑,也不会有人愿意做千夫所指的第一人。

      班主任只怕早已摸透了他们人云亦云,随波逐流的秉性。

      就见她了然地一笑,慢悠悠地说“是我的问题,我没有说清楚,给你们造成了误解。那我现在重新解释我的意思。”

      她说“你们只要把他轰出去就能留下,如果一直都没人动,你们就一起滚。”

      女人的最后几个字咬得很轻,却像沉闷的丧钟敲在众人心头。

      这是个太诱人的条件,而人心向来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静默了一会儿,忽然有一位高个子的瘦弱男生猛地站起身,头埋在掌心长吐一口浊气,旋即用尖利的有些刺耳的声音大声吼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上啊!他走了我们就能留下来了。这么划算的事情,你们在犹豫些什么!”

      他不过是怂恿其他人做自己不敢做的事情,想要在纷乱间做一只推手,不但能减轻自己的负罪感,还能有种随大溜的安全感。

      学生们不知道他的打算,而且就算知道了也没有人会反对。

      在人群中,不必思考就行动是最简单的生存方式,就像士兵会听将军的,人们在逆境中总是会找一个领袖。

      自己做事就要承担相应的代价,但是如果躲在“大家都这样干”“大家都这样说”的荫蔽下,那些后果就永远不用本人来全盘承受。

      他们自然能轻松许多,也更加乐意成为群众选择当中的一员。

      于是在这样的心理下,悲剧层出不穷,人们却无知无觉。比方说现在,学生们“如梦初醒”,并且一拥而上。

      女生条件反身射地跑上前阻挡,却被粗暴地推到一边,脑袋磕在桌角,一动不动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直起身子。

      她也明白自己无力阻止什么,万般无奈下只好坐下地上无声地流泪,瘦削的肩膀像风雨中的树般发抖颤粟。

      男生被硬生生拖出去前还一直在反抗,不甘地盯着讲台上的老师,又转而看向女生,眼中满是痛苦与赤诚。

      女生却回避了他的目光,像被烫伤似的蜷缩起来,头埋在膝盖里。

      男生看到她的反应,眸中的光一寸寸熄灭,随即被拽了出去。

      当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女生强撑的脊背猛然晃了晃瘫软下去,像一滩泥似的贴在墙角。

      睫毛遮住眼里的情绪,颓唐衰败犹如一珠枯草。

      强装镇定的她彻底崩溃,低声地发出绝望而凄凉的哀嚎。

      就像是雪山上孤立无援,即将冻死的一只孤狼。

      学生们没有因为上午的事就缩头藏尾,它反而像一条导火索点燃了反抗的大船。

      老师们对学生的躁动并非一无所知,只是不关心,不在意。

      只要无关学习,即便有人死了,也不过是平均分后几个小数点的浮动而已。

      不过持续地打压,控制,鞭策学生已经成为学校的一种传统,老师们都烂熟于心,致力于在每一只将死的骆驼身上压上那最后一根稻草。

      …

      讲评好试卷下课前一分钟,老师收拾好东西抱着收上来的卷子,微微低头扫了一圈底下黯淡的脑袋们说“余俨蝉联年级第一已经整整一年了,高出第二名四十多分,还是奥数班的成员,你们应该多向他学习。”

      “你们的人生中除了学习什么都不需要,我希望你们谨记这一点。特长都是些没有用的野路子,你们的未来只有一条出路,就算被堵死了,你们也得给我生生挖出一条新的来。”班主任不咸不淡地说。

      “成绩、成绩、永远只是成绩,你们这么看重成绩为什么不让AI来替我们考试?它们的正确率恐怕比余俨高得多吧?”

      一个男生“噌”地站起身问道,继而猛然转向余俨,显然把对未来的迷茫和长期以往攒下的痛苦全部当作长矛对准了他。

      余俨一瞬不瞬地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坦然,仿佛男生声色俱厉的对象根本就不是他。

      也根本不用余俨说什么,老师疾风骤雨的训斥先一步降下“你给我滚出去!别在班里呆着了,我现在是管不了你了,赶紧回家去让你父母另谋高就去吧啊?!别在这里影响别人!是不是这些天过的太舒服了?!都不知道规矩两个字怎么写了是吧!”

      “老师我......”他这时才后知后觉地知道害怕,本来拔高的语调顿时讲了下去,满脑子都是怎样解释自己怒气上头做出的愚蠢举动。

      老师却不听他的解释,揪着他的衣服领子把他生拉硬拽出去。班主任看似弱不禁风,像一颗枯死的植物,实则力气大的惊人,能够轻轻松松拧断学生的一只胳膊。

      偏偏还没有任何人对这件事表示不合理的质疑,也许因为强大的力量已经成为每一所学校老师的标配。

      男生一直到三个课间后才回来,鼻青脸肿,反应迟钝,平日里和他走的比较近的几个人都急哭了,也不敢把他往校医室带。

      学校里的每个人都知道,不管受多严重的伤都不一定会死,但一旦进了校医室,就和死神直接给你发录取通知书差不多。

      简而言之,绝对不能进去。

      余俨对这位同学表达了真挚的同情,但他淡漠的情感也注定了仅此而已了。

      课间,房灼华几人来找余俨商议此后的计划。

      本来是不允许串班的,但学习好的人总是享有一些特权。

      余俨班里的学生们麻木地低着头刷题,对光明正大走进来的几个人熟视无睹。

      他们知道不会有老师管好学生,在这所学校里,他们就像世界的主宰一样为所欲为。

      拿着高分的卷子就像是执掌了生杀予夺的大权,“坏学生”们只有承受的份,哪怕是给出“他们闹出了动静打扰我学习”这样的正当理由,也会被认为是矫情。

      “在哪里学不是学?”

      “只要你的心静了,就算身处闹市,也能保持内心的平静。”这样的话已经成了敷衍“坏学生”标准的借口。

      他们早就接受了这份轻视。

      好在房灼华几人是有素质的,不像“坏学生”眼里拔尖“好学生”的标准形象一样尖酸刻薄,把“坏学生”不当人看。

      他们不小心撞到正在写字的“坏学生”的胳膊肘时会说对不起,说话的时候也尽量减轻音量,不吵到一旁正在背英语单词的同学。

      房灼华几个人自己都不知道,她们无意间在学生中圈了一大波路人粉。

      刚商量到一半,蹲在余俨前面的宁衬脸色忽然变了,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别说了,飞快地站起身紧张的看着余俨身后。

      余俨一扭头,只见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男生正双目猩红的盯着他,眼神很吓人,像是关在老牢房里不久就要被处决的死刑犯。

      看到余俨眼睛的那一瞬间,他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右手一松,“当啷”一声小刀落地。

      他的手抖如筛糠,脸色惨白。

      余俨再蠢也知道他刚才想要做什么了。

      “你要杀我?为什么?”他没有多害怕,想要杀他的人多了,数都数不过来,只是感到疑惑。

      在余俨的记忆中,他并没有得罪过对方。

      而且男生他也认识,叫王则。

      是吊车尾,但是性格很好,即便老师不支持,也经常给倒数的同学讲题。

      不光如此,他的努力在整个年纪都是排的上号的,早上天不亮就起来背单词,所有课间的时间都利用起来,将自己的所有都投入到了学习中。

      可成绩仍然不理想。

      这是个现实的世界,没有人看你付出了多少,没人在乎你为了弄明白一道题花了多少个晚上的时间,所有人都只在乎试卷上白纸红墨写下的分数。

      “你又是年级第一。”王则说。

      宁衬这时发现他的瞳孔没有聚焦,像是被魇住了,典型的长期睡眠不足导致产生了幻觉。

      宁衬立刻拉着几个人后退和他拉开距离,但王则很快又追了上来。

      他的神经变得激动了,朝幻想中的“余俨”颤抖地控诉道“你不知道我们多拼命地在学了,我们根本就赶不上你。”

      “我学着你的作息,你刷什么题我也做,可是我的成绩就是比不上你。那些题我无论多少次都看不懂,我就是个废物!我就是社会上不折不扣的垃圾。”

      “我们都是人,你却占尽了所有的好处,凭什么?!究竟凭什么?!就因为你学习好吗?”

      “我们学习不好的人呢?我们的价值就被全盘否定了吗?”

      “我真的学不下去了,我爸妈想让我成才,可我不是学习这块料。”

      余俨从王则他的眼神中读出了浓浓的怨毒和悲愤,那种强烈的情绪甚至比血海深仇也不为过。

      他也此时才知道,原来王则这么恨自己—不对,与其说是恨某个人,不如说是对这个社会不公地怨恨,对这个世界“道德伦理”深深的厌弃和绝望。

      早晚会有人站出来发声,余俨没想到,会是自己身边的人,还是以这样决绝且没有余地的方式。

      感到惊讶的同时,余俨又涌上了难言的复杂情绪—王则是硬生生被逼疯的。

      这个国家肯定还有千千万万和他一样的学生,在无望的泥沼当中挣扎,在名为“未来”的岩浆里被烫得呲哇乱叫。

      “价值”二字轻于鸿毛,却有着千钧之力,死死地压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将他们的与众不同扼杀在摇篮中,剩下的只有千篇一律的优秀。

      培养出来的,是工厂流水线般完美无瑕,一板一眼的优秀小人偶。

      那不是人,那可以是芭比娃娃,可以是毛绒玩具。

      人,贵在不同。

      人花费了几千万年时间,文明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后,却把祖祖辈辈进化出的优势抛之门外,故步自封,回到了初入尘世时机械般麻木统一的单细胞生物的状态。

      是何其愚蠢。

      王则恍惚地崩溃发泄的十分钟里,有许多的“坏学生”都不知不觉停了笔,他们没有流泪,没有说话,甚至没有抬一次头。

      但是在充斥着“浪费一秒钟就是浪费了你整个人生前途”的学校中,停下十分钟的笔,就已经是最勇敢的抗争了。

      无声的呐喊,血泪,绝望,将这些坏学生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此时此刻,他们多么希望这次反抗能有结果,多么希望他的控诉能够唤起领导者为数不多的良知,引起社会的重视,使他们的未来再次明亮,再次宽广,再次自由,再次拥有无限的可能。

      只可惜,他们还是失望了。

      教导主任很快就过来,粗暴地抓着王则的胳膊,以动摇大家的学习信心和携带危险物品埋下严重安全隐患为由把他带走。

      所有学生都默默地看着,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话。

      他们被压抑的太久了,骨子里已经腐烂,弯曲的脊背再也挺不直了。

      翌日的升旗仪式上,王则在全校所有人面前,用低沉带着无尽的死意的语气轻声地读完了他的检讨稿,其间因为精神恍惚,读错了好几次音,台下的主任们连连皱眉,嫌弃溢于言表。

      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王则。

      …

      又是一个晚上,宁衬在走廊上与另外三个人汇合。

      她熬夜已经熬的麻木了,脸白的像鬼,猫头鹰的作息都比她要健康的多。

      “你没事吧?”出于对女同志的关爱,陶梦关切地问了她一句。

      “我很好,谢谢你的关心。”宁衬口是心非地说。

      陶梦知道她没说实话,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表示理解地拍了拍宁衬的肩膀。

      “再忍忍吧,很快就过去了。”

      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宁衬有了一种久违的想要冷笑的感觉。

      也不看看她起早贪黑的现状是拜谁所赐。

      “她什么时候出现的?”余俨走进他的教室,看见紧挨着墙坐着的瘦弱单薄的女生,皱起了眉头。

      其他人的脸色也不好看。

      副本过半的时候多出一个人,不是好兆头。

      曾经就有副本《孤儿院》即将结束时,玩家的房间里突然出现一个眼珠会动的洋娃娃。他们起初并未在意,以为是哪个孩子不小心落下的。

      没想到那是孩子们的怨气所化,到了午夜就活过来,一边笑一边哭,举着斧子砍死了几乎所有玩家。

      幸存者也落下了终身的残疾和伤痕,每个副本结束后免费提供的系统治疗都没能救回来。

      "当然是因为你们看见她了呀,你们知道有这么个人,所以她存在,如果没有人记得知道,那她就可以随时消失死亡,都没有关系的呀。”俏皮又可爱的语气,乍一听甚至让人以为是某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在谈论一桩轻松愉快的趣闻。

      宁衬猛一抬头,耳边是陶梦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

      风呼呼地灌进衣服,窗外月明星稀,幽幽的橙黄色光映出窗外那张脸。

      她倒挂着,黑色的发如绸段飞舞。

      几个人心脏骤停,陶梦指尖凝聚白光,已经准备再次逃跑了。

      猫却没有进来的意思,露了个脸就不见了,仿佛是恶趣味的小孩。

      只留下一句“她一直是个善良的人,她不会伤害你们的,即便是现在也一样。”吓到人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独留下余俨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不是该相信她的话。

      宁衬没有他们这样那样的顾忌,她很莽地直接上前问了“你好,请问你是叫方隐吗?”

      余俨的眉头蹙了起来,宁衬的大胆已经到了愚蠢的地步,要是她是故意让他们试错的话—余俨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袖子里藏着的暗器。

      他会不遗余力地即刻斩杀她。

      几个月的出生入死,房灼华了解余俨的性格,所以在宁衬脱离他们独自向前时就不捉痕迹地盯住了余俨。

      在看见他果不其然要对宁衬不利时,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好在方隐没有让他们失望。

      她确实如那只猫所说,是一个善良到有些懦弱的姑娘。

      “成绩和性格真的是检验为人的唯一标准吗?”她答非所问地轻声问。

      她趴在书桌上,泪水打湿了书页,声音又低又轻,仿佛一片落下枝头,飘飘扬扬的树叶。

      陶梦歪着头观察了她一会儿,见她说完这句台词就没有其他动作了,于是转回头一本正经地对余俨他们说“可能还需要触发条件。”

      余俨思索片刻,碍于没有证据反驳暂且信了他的鬼话。

      结果就是一整晚他们都在试图用各种各样的问题来触发方隐的语音包。

      然而......一无所获。

      …

      一夜没休息怨念堪比水鬼的房灼华不甘心就此失败,凌晨简单睡了两个小时,一醒来就继续思索对策。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先确定方隐是否存在最重要。

      “你们能看到那里坐了一个人吗?”于是,还没上课的时候房灼华拦住一个从身边过道走过的女生,问。

      女生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眉头旋即皱了起来“你别开这种没有意义的玩笑了,我的时间很紧迫,没功夫和你扯皮。”

      房灼华了然,说了声“抱歉”就让她过去了。

      房灼华接下来又问了几个人,得到的是一模一样的回答,也不出意料在接下来的一整个上午,所有人都绕着她走。

      房灼华倍感无奈,但是确定了一个重要信息,她觉得牺牲自己的人际关系很值得“他们都看不到方隐。”

      “为什么呢?”宁衬原本是趴在桌子上的,听到肯定的结论才抬起头。

      “因为只有我们注意到了。”陶梦说“还是之前在校长办公室里的那句话,被知道了才存在,没人知道的事物就无法证明其真实性。”

      “我们知道,我们相信有方隐这个人,所以在我们眼中她存在。而别人根本就没把注意力放在一个这样普通的“坏学生”身上,所以在他们眼中,方隐自然是透明的,也就是不存在的。”

      他们把结论告诉余俨,为了印证他的想法是否属实,余俨决定再去问问“好学生”们。

      之所以由他开口,是因为“好学生”们都是名列前茅的年级前几,要是房灼华他们询问,她们恐怕连眼神都懒得分给他们一个。

      同时,她们又是霸凌方隐的嫌疑人。

      从“坏学生”口中余俨几人已经知道了不少这些“好学生”的丑闻,他们欺负“坏学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但在老师和大多数“好学生”眼里,她们仍然是优秀的,开朗的,好相处的,甚至是十项全能的“万人迷。”

      不会有人把她们和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联系在一起。因此,她们是最优秀的伪装者,也是演技超群的演员。

      余俨虽然在和异性的交往方面欠佳,但是脑子更灵活也擅长随机应变,来应付这些正好。

      就这样,被寄予厚望的余俨同志踏上了征程。

      他走至几个女生对面时,她们下意识地理了理头发,当然余俨没有注意,他全神贯注在她们脸上,争取不放过一丝一毫微表情。

      “请问你们知道方隐吗?”他问。

      “打听她做什么?她是个坏学生。”女生看向余俨,眼中一闪而过恋慕的光芒。

      但听到他的询问内容,表情瞬间变得轻蔑,仿佛方隐不是一个人,而是路边随风鼓动的一个黑色垃圾袋。

      旁边另一个女生搭腔道“她养了一只猫,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捡的野猫,我们举报过好几回,教导主任也把她叫到办公室谈过很多次话,她还是屡教不改。”

      别的女生跟着附和“没错,而且那小畜生还不肯乖乖呆在一个地方,钻到我的衣柜里,衣服上都是猫毛,早上起来又没有时间滚,害得我过敏了,真是个恶心的家伙。”她说着还捂住鼻子,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仿佛在谈起不堪入目的丑闻。

      “不过我已经让她付出代价了,不是喜欢猫吗?余俨,你猜猜,把她和十只打了兴奋剂的野猫放在一起,会是什么反应?”

      第一次被副本里的原住民叫出真名,余俨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

      副本里的原住民已经脱离了电影里群演的范畴,他们逐渐变得更贴近人类,甚至可能有了一定的自我思想和意识,这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女生自以为隐藏的很深的爱慕,其实在余俨眼里像是经过放大镜处理般纤毫毕现。

      他以绝对理性的目光审视着她的感情,就好像在做一组实验研究数据。

      “是呀,她还给那只小畜生起了一个名字,好像是叫知常乐吧?也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老古董了,土的要死,光是听听就让人想吐。”

      知常乐,知足常乐。

      是方隐在有限的人生中,在见过了所有不平和天平的歪斜后,对世界最大的理解和对未来的希望。

      余俨通过传音道具将谈话的内容一字不落地传给了房灼华几人,房灼华一边听,一边不易察觉地把目光投向窗外,一错不错,仿佛看透了灰蓝色天空后的本质。

      片刻传音结束,房灼华对身边的陶梦说了一声,抬脚往外走。

      “你出来吧,一直在暗处看着我们,一只猫却活得像老鼠一样,难道不觉得窝囊吗?”房灼华走出教室,一直到空旷无人的地方,对着光滑的角落淡淡说道。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知常乐“砰”的一声出现在房灼华面前,蓝色的眼睛纯净明亮“激将法可不一定每次都能生效哦。”

      房灼华没有理会她的话,兀自问道“你知道方隐被她们......”

      知常乐闻言神气的模样立刻像被一盆冷水浇塌了,垂着头说“我本来是想帮她出气,因为我无意间知道了她猫毛过敏。当初,我没想到这会给她带来那么多的麻烦和伤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
关闭
安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