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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青州黄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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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春,这片大地的泥土已经得到了不知多少具尸体的滋养,花养在肥沃的土壤里,总是开的格外鲜艳。
残余黄巾军在诸侯讨董期间大获发展,现已占据青州,正往兖州进攻。往后,不知道还有多少具尸体会被送入地底深处,成为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鲜花的养料。
“主公,兖州刺史刘岱已经战死,青州黄巾军已经攻至兖州境内,这东郡的安生日子怕是到头了。”陈宫正背手站在小亭子外边,手托着一朵鲜红的花,静静观赏。
曹操咬了一口米糕,话语含糊不清,但铿锵有力:“到头了那就打破它,重新再来!”
张邈正饶有兴趣地修剪放在亭内的盆栽上的花枝:“刘岱为和公孙瓒争一时之气,低估了青州黄巾军,直接战死当场,着实可惜。不过现在兖州刺史之位空缺,也需要人主持大局,与来犯的黄巾军抗衡。”
“兖州刺史?”曹操正拿起一块糕点的手顿了顿,默默放下了:“刘岱虽为兖州刺史,不过也就掌管了三郡,其余各郡都在地方太守手里。而且还面临青州黄巾这个大麻烦,这刺史之位怕不是什么美差啊!”
陈宫走回亭中,手里还多了一支有些残败的花。他把花递给了曹操,笑道:“孟德,兖州刺史犹如这支残花,虽有些几片花瓣已经凋零,但花蕊还留有能延续火种的花粉。只待蜜蜂为其将花粉散播出去,便能重新开出新的花朵。”
曹操略带疑惑的将残花接过后,陈宫继续说:“孟德,现在我方力量薄弱,只有一个小小的东郡。如果能趁此危急时刻啃下兖州刺史这个烫手山芋,日后便能坐拥整个兖州。只要孟德你愿意,我愿为你过黄河,游说兖州群雄。”
曹操皱眉盯着花蕊片刻,站起身振奋道:“好!公台与孟卓都如此看好我,那我就且试一试!大不了就是连东郡也没了,那我就又跑回袁绍那算了!”
张邈也站了起来:“哈哈!放心吧孟德,你还有陈留一郡可去,我绝不会让你再屈居于袁绍!”
有陈宫这个东郡名士为曹操游说,再加上鲍信此前与曹操合作过,交情甚好,也为其添油加醋地劝说一番,曹操最终是当上了兖州刺史。
但曹操当上兖州刺史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面对来犯的青州黄巾军。
鲍信为青州黄巾一事操碎了心,一脸倦容,叹息道:“孟德,这批青州黄巾军实力不容小觑。但我看他们兵眷相随,也没有辎重粮草,仅靠掠夺维持生计。依我之见,我们应该采取坚守之策,让部队养精蓄锐,等他们气势低落之时,再出精兵,必能将其一举击败!”
“允诚说的我十分赞同,只是怕等久了,军心一去不复返,我想先用一战为众将士助威。”
曹操站了起来,走到众人面前继续说:“恰逢此时青州黄巾连攻两城,必然居高自傲。我亦派兵观察了一番,他们众人正有涣散迹象,我想这就是突袭的好时机!青州黄巾不过是流民,他们能有今天的战绩也是一点点打出来的,此刻也需要一场能把他们气焰压下来的战!”
曹操深吸一口气,仿佛只有把自己的胸腔填满,心中才觉得踏实一分。兖州士兵面对百万青州黄巾军本就毫无斗志,再加上刘岱都战死,更是斗志消沉,只有身先士卒才或许能激起他们的一点信心。
曹操走近众人:“我打算拿自己当诱饵,引他们到一处,再将他们攻破。此战若成就,必能一击溃之,各位觉得如何?”
张邈心中一惊,他立刻开口反对:“青州黄巾军并非全由平头百姓组成,还吞并了原青州的军队。我们两方的军队实力不相上下,若是遇到大批黄巾军来袭,尔等恐怕很难逃脱!”
就在众人都沉默之际,戏严淡淡开口:“我倒认为可以一试,他们缺乏粮草本就有后顾之忧,再加上刚结束两场战事,兵力必有损耗。此时正面出兵,反而会激发他们的斗志,使他们团结一致。如果找到他们的弱点,出其不意奇袭他们,才有可能找到攻破他们的机会。”
鲍信思索片刻:“确如志才(戏严字)所言,不宜强攻,只能固守。除此之外,只有奇袭等方法可以一试。”
曹操挺起胸膛,声音铿锵有力:“孟卓莫怕,我打算用一千步兵加骑兵与之作战。若不成,也能掩护而归。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鲍信欣慰地笑起来:“哈哈哈!孟德不愧勇猛精进,我没看错人!如此看来,我也应同行才好!”
于是曹操和鲍信带着一千骑兵和步行简装出行。就如曹操所想,和一支黄巾军正面相遇。
但步兵行动缓慢落在了后面,走在前方的骑兵数量少,已被黄巾军包围!
黄巾军一头领对被围困住的待宰羔羊吼道:“哼!你们竟敢搞偷袭!亏我们还以为你曹孟德在讨董一战敢率先出击是英勇之辈,还想和你们好好打一仗来着!”
曹操大笑一声:“兵不厌诈,是你们高估我曹某人了!”
黄巾军带头的另一人说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以你们一人之力,是不能对抗即将到来的命数的!不过,若你们识时务能归降于黄家,二位将领一定会受到重用!”
曹操再次大笑起来,笑的更为张狂和不屑:“我曹某人只识汉,不知黄!”
刀剑相迎发出震耳欲聋的刺耳响声,血腥之气再次弥漫这片大地。
他们还在垂死挣扎,有人为肩上的重任,有人为一口热乎的饭菜。
但刀剑见血,总有人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鲍信用自己的生命为曹操开了一条血路,他却永远留在了那里,那一片被闪着幽光血泊映得斑驳昏黑的污土上。
这一战,曹操只损失了数百士兵,但鲍信的死亡却让他再次陷入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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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曹操的突袭,惹得青州黄巾不快。他们对寿张城展开了大规模的攻击,曹操军队虽有原寿张兵的加入,但依旧无法抵抗来势汹涌的黄巾军。
原先属刘岱部下的程昱,被张邈举荐给了曹操。曹操立刻就征辟了程昱,任命他为寿张令。
屋内众人面色消沉,仿佛战火的硝烟也一同蔓延至屋内。
程昱率先开口:“主公,眼下情况危急!士兵作战意志低迷,不如你亲自到军中慰问一番,以安军心!”
“好,我一会就去。”曹操点了点头,但他清楚,生死面前这样的慰问恐怕也没太大效果。
戏严抿了口茶后徐徐说道:“主公,我以前就好奇斗士比拼,明明只是一场比赛,奖金也不至于富可敌国,但他们依旧在擂台上豁出性命去搏斗。我之后才明白,对他们来说,过着贫穷、屈辱、低贱的日子和死亡无异。当人没有退路的时候,前方一点微薄的希望,都是他们能脱离这样的生活所触碰到的极限,所以他们会为此拼命。”
他站起身向曹操作辑说道:“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军中也需要有合理的军纪。所以,我认为军中还需要一套明确的赏罚标准。大家看到了实际的利益,才会为此奋斗。但不可过于紧逼,不然只会适得其反。我已大致想好:不论出身贵贱,均以功绩为依据。大功大奖,小功小奖,无功不奖。”
曹操手托着下巴,看上去正垂眼盯着桌面发呆,但随后大笑起来:“有理!志才就按你说的去做,把军纪完善!”
他们的一番操作,士兵真的被鼓舞!士兵与黄巾军殊死一战,陈宫减缓了黄巾军对寿张的进攻。
但是大敌在前,这样的方法也只是权宜之计。没有实质性的成功,人最终还是会陷入自我迷茫。大家都说过程很重要,但那只是输家的自我安慰罢了。
曹操和黄巾军多次谈判,既无法达成对方的条件,也换不来鲍信的尸体。
最终,鲍信只能以木雕模样被众人下葬。
曹操祭拜时泣不成声,也许是在哭鲍信,也许也是在哭自己的此时陷入的困境。
“黄巾军多次来信欲将我劝降,引得众兖州官员对我生疑,既不能谈拢,还何必再谈!”曹操将刚刚看完的信件扔在了桌面上。
戏严何时都是一副温文尔雅之姿,说话不紧不慢,犹如经受世家大族洗礼的贵公子:“能够有和黄巾对话的渠道,事情或许还会好办些。黄巾军说白了也是百姓,不过想要一安生日子,我们可借此机会假意给黄巾军士兵优渥的归降条件,让他们的军心松懈下来。事急则缓,事缓则圆。”
“但黄巾军始终数量众多,难以歼灭!”
戏严往自己空了的茶盏倒入滚烫的茶水,随后他向曹操举起这杯快要满溢的茶盏:“那就不消灭,俘虏敌兵,壮大我们军队的人数。”
曹操立刻领悟过来,大笑道:“哈哈哈!志才真是点醒我了!当年我在青州为百姓跟黄巾军拼死拼活,大家可都是我的子民啊!我理应劝降,好好对待!”
“我们可用昼夜交战一计,不分日夜与其作战,损耗他们的体力,如此便能将我军伤亡降低,又能有效俘虏敌军士兵为我所用。”
曹操起身坐到戏严旁边,拍了拍他肩膀:“呵,志才啊!你咋恁聪明!没了你我可怎么好啊哈哈!就按你说的去办!”
曹操设下奇兵,三天两日搞夜战,还命令士兵尽量活捉,俘虏一大批黄巾军,总算解了寿张之围。
但从茶壶中流出的茶水总是滚烫,茶水是倒入了自己的杯子,能不能喝下这口水,还得看自己的本事了。
程昱受戏严之命前往劝服战俘,他本来才不想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说不定战俘一个暴起把自己给打死了。
但听到戏严说他“美须髯”,样貌姣好的人说话别人总是能听进去些,他一下就心软了。谁让他是大帅哥呢!
但是真的面对一大群苦大仇深的战俘,程昱还是显得有些无措。他只好走到一个看起来比较瘦弱的男子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恶狠狠地瞪着他:“关你屁事。”
程昱又摸着脑袋悠悠起身:“嘶!关这个姓是有的,我记得有个人好像叫什么关……云长?但是名你屁事我还是第一次听。”
男子被困住的身子挣扎了下,对眼前这个傻子怒吼道:“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我说我叫什么关你屁事!”
“哈哈急了!”
男子这才反应过来程昱在羞辱他,便不吱声了。
“哼,我好言好语问你叫什么,你出言不逊,不能怨我哦。”
见众人都不在作声,程昱清了清嗓子,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戏严也担心战俘看见只有程昱一人来劝服会暴动,于是嘱咐了夏侯惇一同去。只是他来晚一些,一进营内就看见程昱正跟战俘搭肩勾背!
“程昱,你对战俘的思想工作……?”
夏侯惇见程昱跟战俘有说有笑,顿时火冒三丈,上前扯着他的衣领狠狠给了程昱一拳:“你这个叛徒,让你来劝服战俘,你倒好,反倒被劝服了!”
程昱被打得在地上踉踉跄跄的转圈,一时头晕眼花,反应过来才捂着自己的脸放声大骂:“你丫的脑子有包啊!我都已经和他们玩到一块了,还没劝服他们啊!你那么大个脑袋是摆设吗?脑子不要就给别人吃了去,那么多人都吃不饱饭,你丫的还牛什么牛!”
他越说越激动,莫名挨打的怒火喷涌而出,直接冲上前抱着夏侯惇打了起来!
夏侯惇也不服输,两人撕打的动静越闹越大,战俘害怕战火蔓延自己,也四散躲去。
两人都是高级军官,在外看守的士兵也不敢上前阻拦,只好叫来了戏严。
“程昱!夏侯惇!你们不要再打啦!”
戏严面对这样混乱的场面,终日谦谦君子的仪态终于有了一丝裂痕,他一声怒吼把滚在地上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他们这时才不爽的站起来,像刚打完架欧气的小孩,谁也不服谁。
戏严深吸一口气,稳重声线不至于再发怒:“你们两个去领军棍吧。在军营中无故斗殴,一人五十棍。”
一旁的战俘听到这个数字十分惊讶,目光来来回回在鼻青脸肿的二人脸上扫。
程昱心中的委屈瞬间决堤,伸手一指夏侯惇,对戏严哭喊道:“是他先打我的!”
“那你还手没?”
程昱狠狠扭头,瞪着夏侯惇,没再说话。
“是我先动手的,他的二十棍,我来受。”即使替程昱受罚了,夏侯惇看他也是一副趾高气昂地模样。
“随你们便,反正一百棍,一棍不落。”
战俘见到这样的位高权重者,在军营也要接受军规处置,全都心服口服地归顺了。
而寒冬已至,有些人的希望已经被封冻在层层寒冰之中,而有些人的希望才刚刚露出头角。
在一片冰天雪地中,曹操等来了他的转机。
饥饿和寒冷让黄巾军战斗力大减,他们往济北退兵,曹操率兵追击。
期间荀彧还投靠了曹操。他的到来像带来春天的水鸭,河流深处的寒冰开始融化,它们总是最先感知。
最先知道春天要来的人,便带来了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