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栖》渠滽

2、瞎猫

　　一天夜里，原上黄得发白的草被冷气死死压在地面上，叶上结着银霜。马蹄踏上地面“咚咚”闷响，别说马蹄，凿子也打不开个裂缝。张缵的驴拖着他的行李，天这么冷，他时刻关注着驴儿的状态，走到一片田间的林子决定休息一会儿。

　　刚歇了片刻他又觉得不如继续赶路，歇在那儿把衣服左裹右裹还是冷，如此也好，快快行能正好赶上外祖母介绍他做工的那家医馆开门。他走了几步，听一旁传来断断续续的人声，仔细看冻得刚硬的土沟里伏着个人，状样痛苦。

　　张缵打小被长辈叮嘱别多管闲事，思考之际，就听沟里那孱弱至极人嘘着气道：“知道好汉为难……到天亮还有些时间，怕没命等再等一位英雄路过，我家里人定会来此地找我……我，我们全家必有重谢。”张缵看那人真像是要死，就把他扶上车，往前捎了一段看到好几个草垛。张缵从行李中抽出一条厚点的布衾给他裹上，把他放在草垛里，心想这样仇家应该不会寻上我家。张缵怕那人身上有伤，内心慎慎，轻手轻脚把人抬起、放下、盖好，全没注意这个身体疼痛、情绪紧张的人正借着融融的月色打量他，从样貌到体形再到衣着。末了，张缵藏好那人又为他留了处观察外面的小隙，放下一句“好汉保重”就走了。

　　他摸摸驴儿算是和它打个招呼然后继续赶路，刚刚搬放那伤者耗了点力气，这会就饿了，但一想干粮都冻硬了，还是等去医馆见了掌柜再说吧。

　　他望着远处一小队人点着火把匆匆行进，突然想到什么，忙抓起衣服对着月光看，这衣服颜色颇深，上面除了浮着的白灰好像没什么。张缵扫掉衣服上的灰尘，又抓起衣襟闻了闻，再闻闻袖子，稍微放心了些。

　　太阳的光辉从天边远远渗出，昏晓渐分之际几棵秃杨树有了苍劲的骨骼。他看着驴儿睫毛忽闪忽闪的，慢条斯理地吃东西，感觉愈发饥饿，一进集市先买了口热乎儿的，在酒楼拐角处迎着太阳吃。刚出锅的白饼冒着缕缕热气，先是麦香和微甜的酒香入鼻，再尝到热乎绵软的口感，张缵慢慢吃了两口，回到街上仔细看了一圈小心翼翼地捧了碗茶来。街上走过一队官兵，队伍中间有一驾牛车，有几个前来买吃食的回头注目。张缵长这么大也是头一次见，抬头看了一会儿，又心无旁骛地吃饭，想着不必着急，等药铺徐先生开了门再去。徐记有一种药远近闻名，泡入水中做药浴治疗痔瘘有奇效，据说，徐夫人刘氏祖上精通药理，二人在祖方的基础上还制出一种活血化淤血的膏药。

　　张缵的外祖父母两个外乡人在此地无亲无故，也是因来买药一来二去与徐家相熟，眼看张缵长大一些想着让他学些本领，特带他来徐先生跟前相看过。徐先生见张缵目光炯炯像波光粼粼的清溪，对他印象甚好，遂令大徒弟收了门口写着收徒的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