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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二十九章 千蛊万毒(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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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复一日,夜夜难眠。
这一日午后,我静静坐在院中的躺椅上,抬头看着廊架上凋残的紫藤,不知不觉打起了瞌睡。
“忍着。”阴魂不散的鬼又来了,不等我睁开眼,我的手腕已被紧紧握住,随即便是一记轻微的刺痛,我缓缓抬眸,只见他正用银针刺破我的指尖,挤出三滴血滴在汤碗中。
看他小心收好汤碗,我心中不忿,打了个哈欠小声嘟囔:“只用几滴血便能炼出仙丹?”
“你说我在炼什么仙丹?我可是鬼医!何况,炼制秘药可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如愿的。”他举起银针轻点我的唇瓣,登时便解了我的倦意!见我瞬间清醒,他露出得意的邪笑,“虽炼不出驻颜益寿的灵丹,但你这指尖血另有妙用。”
我微微侧身避开银针,不由好奇道:“能做什么?”
他收起银针,俯身与我对视,双眸半眯,故作高深地开口:“我在你身上耗费的精气自然要找你补回来。”
无耻至极!我悄悄翻个白眼,恨不能用我的血毒死他!
他得意洋洋地大笑数声,起身走进草庐。
我低头苦涩一笑,暗暗使劲在指尖挤出一滴血珠,接着高举过头顶,看着它在阳光下化作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珠,痴痴地笑了。恰在此刻,腹部倏然传来一阵刺痛,可转眼便恢复如常。我颓然放下手,将指尖血珠甩在地上,看着它慢慢融入土里,只觉轻松自在。
用力吐出一口浊气,我起身回到草庐。
那只恶鬼正在熬煮药剂,我忍住转身逃离的冲动,右手按住快要痉挛的胃部,想起身体内发生的异变,终于鼓足勇气开口问道:“我是否再不能生育?”
他身形一顿,却也毫不掩饰,坦然直言道:“这是为炼制秘药而不得不舍弃的东西。”
“正合我意。”不知为何,当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我非但没有难受,反而暗吁口气。那本就不是我所奢求的,如今彻底断绝也是好事。
人世如此,何苦再来……
“你果然不是普通杂草。”他转身走向我,眼中分明闪烁着慑人的幽光。
我深知接下来会承受何等屈辱,可今日偏不教他如愿!不甘与愤恨已充斥我的全身,我用力挥开伸向我的魔爪,高声怒喝道:“不准再碰我!你这个骗子!”
他诧异地看着自己受挫的右手,旋即回给我一记耳光。我低咒一声,举起手来反击,可眨眼便被他一把抓住。无耻恶鬼的眼中透出浓浓的杀意,捏住我手腕的鬼爪渐渐发力,钻心的疼痛使我险些落泪,仿佛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事已至此,我更毫无惧意,另一只手握紧成拳狠狠砸向他的下腹,结果仍是徒劳——他只出一掌便将我拍到地上。
我想他是收了力的,否则以我的小身板,定然是一命呜呼了。
可饶是如此也休想我感激他!我趴在地上如是想。
“你当真疯了?”恶鬼一脚踩住我的后背,虽不算用力,可依旧令我呼吸滞缓。
我艰难抬手指向竹榻,咬牙切齿地叱道:“你说过会治好他的,可过去了那么久仍无半点起色!你就是个骗子!”
他忽尔冷笑一声,慢慢收回脚,接着如我所料地伸手扯住我的头发,不等他用力,我自觉随着他的动作半跪起身。一向自负的恶鬼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反应过来,一把拽起我的头发,迫使我扬起脖子承受他的凌辱:“我和你不同,我虽不是什么好人,可不爱骗人。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办到,你只管作一棵杂草好生取悦我就好。”
我直直地瞪着他,用不屑的冷笑表达我的质疑:“我是要你治好他,原原本本、彻彻底底地治好他!不是像那样躺在一边无动于衷……我只想他醒过来!”
他松开我的头发,转而捏住我的脸颊,眼中寒光凛凛:“不要怀疑我的手段。”
我奋力将头撇向一边,愤然道:“只怪你无法让我信服。”
原以为恶鬼的毒掌转眼便会落下,却没想到他竟兀自叹息起来。紧接着,他换回了那副惹人生厌的神情,另一只手摩挲下巴,故作高深地开口:“谁说他没有醒?只是我不让他睁眼而已。”
“你什么意思?”我下意识的反问,心下却不由惶恐……
察觉到我的动摇,他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只是那笑容满是讥诮与刻毒:“你最近也看了不少医书,我的话是什么意思,不必明说了吧。”
“从、从……什么……什么时候……”我已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喉咙也变得异常干涩。
他莫名地微微苦笑,抬手捏住我的下唇,摇头叹息:“女人啊还是糊涂些好。有些事不该太清楚,否则只会自寻苦楚。”
霎时,一道惊雷砸向我的心底!我茫然四顾,只觉周遭一切都变得浑浊破败。在这草庐里发生的一幕幕不堪回首的场景瞬间涌入我的脑中,教我无法思考,甚至忘记呼吸。
恍惚中,赫然惊觉恶鬼那粗糙的指腹正肆意抚弄我的唇瓣,我倏然清醒,张嘴咬向他的手指!他未防此招,被我一口咬住,登时鲜血直流,肮脏腥咸的血液顺势流进我的嘴里,我十分嫌恶地慌忙松了口。弯腰吐出口中的血水,艰难地爬起身,昂首直视他。他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只怔怔看着血红一片的食指,张着嘴没有说话。
我哪还管他!当即转身,飞奔着扑向竹榻,泪湿的双眼牢牢盯着叶大哥的眉眼,颤抖的双手紧紧捂住他的耳朵,靠在他的胸膛低声喃喃:“叶大哥,我喜欢你,此生非你不可……”
“我的血比毒药更难以下咽吗?”身后传来谁的声音,又是谁悄然靠近,我全然不在意。
“既然你迫不及待,那不妨大声点叫醒他!”他一手按住我的后颈,一手撕扯我的衣裙。
我奋力挣扎,拼死抵抗,口中各种恶毒的咒骂全数倾泻向他。
他反手甩下一记耳光,冷冷道:“事到如今还演什么贞洁烈女的戏码!”
我双手死死抓住残破的衣裙,愤然怒喝:“我绝不会如你的意!即便你给我灌什么春药我也不会屈从!”
他扯住我的头发拉起我的脑袋,森然道:“我虽是鬼医,却也不屑制什么春药,不然有辱我忘忧谷少主的名号。”
“淫贼的名号?着实可笑!”我忍不住大笑出声。
他冷哼一声,用力拉拽我的头发,我一时吃痛,双手奋力拍打他的手臂想要挣脱束缚。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猛的扯断我的腰带,顺势向上抓住我的双手。
“叶长谦,竖起你的耳朵好好听着,这棵杂草的声声不息!”
眼见双手就要被绑住,我登时慌了神,不觉泪流满面,立即回头哀求道:“司空羡,我错了!我不该对你不敬!我不会再乱动了,求你放开我!至少……至少让我捂住他的耳朵!”
“掩耳盗铃。”他嗤笑一声,最终还是松开了我的手。
见双手脱困,我暗吁口气。任由他将残破的衣裙剥离我的身体,我只死死抱住叶大哥的脑袋。趁那恶鬼低头解衣的空当,我悄悄从枕头下取出一根银针小心刺入叶大哥头顶的百会穴,又将一粒自制的小药丸塞进他的嘴里。
咬牙苦等许久,估摸着药丸应已消融,我努力稳住手型慢慢取回银针,又以颤抖的指尖深戳他的人中。
身后的恶鬼见我一直没有吭声,便将我翻过身来,执意让我直面他的暴戾。
此刻我已然无惧,不由挑眉浅笑,抬起双手揽住他的脖颈,他的眼中尽是得意之色,我心下冷笑着,附在他的耳边悠悠叹息:“你说鬼医不会制春药,那着实可惜啦!”
他微一愣神,随即听出了我话中深意,登时气极!暴喝一声,便一把掐住我的后颈,恨声道:“区区贱草竟敢嘲弄我!”
我牢牢圈紧他的脖子,继续在他耳边低语:“我不过是替你惋惜,堂堂忘忧谷少主,却只有这点能耐……”说完我便松开手,看着他阴沉的脸色,我痴痴地笑着。
“贱人!找死!”果然,自诩风流的淫贼最受不得贬损。他拎着我的后颈将我狠狠摔在地上,随后欺身而至,一连甩出十几个耳光,尽数落在我的脸上。
不够!不够!仅凭脸上这点疼痛要如何盖过我心中撕裂般的哀切!我咬牙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用力吞下口中腥甜的血水,只用冰冷的眼神瞪着他。
他双手用力掐住我的脖子,阴狠地笑道:“若是我养腻了杂草,便会毫不留情地拔掉!”
愿你说到做到。我艰难地露出一丝嘲笑,为了激怒他,我忍受暴虐折磨,更不惜自贬轻贱,只求这副场景能刻进那人的心里……
“你才舍不得杀我……”我决定在自己身下再添上一把火。
“我说过不要威胁我!”他陡然暴起,一脚重重踩在我的腹部,这使我刚咽下肚的血水登时回流,“哇”的一口全吐在了身上。他眼中闪过嗜血的幽光,如同着了魔似的一脚接一脚直踹我的腹部,那骇人的钝痛摧残着五脏六腑,只疼得我在地上打起滚来。
他一脚踩住我的后腰,俯身扯住我的头发,语调阴毒地笑道:“鬼医虽无春药,但多的是千蛊万毒。你先前说过,为了他喝多少都甘愿。如今我便成全你!”
“你想……什么……”我艰难开口,却已吐不出几个字。
他松开我,转身走到木架前一阵翻找,随后拿着一只黑色瓷瓶回来,在我眼前晃了晃,狞笑道:“若是用你的身体作食槽,以你的血肉豢养千万条蛊虫,待它们掏空你的内部、破身而出那一天,我再拿它们连同你的骨血炼药。如此一来,长生秘药便可炼制成功。”
说着,他一把将我翻转过来,抬脚跨坐在我腰上,一手捏住我的脸颊,一手高举黑瓶。
当我意识到他这回不会再停手,漫无边际的恐惧瞬间席卷我的全身,因为疼痛和恐惧,我不断呕出带血的胃液,浑身也不可抑制地剧烈颤抖。
因为松手及时,我没能将血水吐到他的手上。就在我暗自惋惜时,他却伸手在我胸口抹了一把,凝眸细细查看手中的血污,尔后满脸嫌恶地啐了一口。
“叶大哥……救我……”我趴在地上气若游丝,连抬眸眺望也做不到。
“愚蠢!我现在就杀了他!”他冷哼一声,作势便要起身而去。
我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抱住他的腰,颤声哀泣:“不要……求你……杀我……”
他抬起一脚将我踢翻,随即踩住我的胸口,森然冷笑道:“好,我成全你!”
我躺在地上无法动弹,只觉那只脚正慢慢压迫我的胸腔,窒息与疼痛一并袭来,已无力再挣扎的我索性闭上眼陷入黑暗之中。
就在此时,一道疾风从我头顶掠过!同时响起一阵闷哼声,压在我身上的重量倏然消失。
我艰难地睁开一只眼,出现在眼前的正是我日夜惦念之人。
比起我的如释重负,那只恶鬼显然压力陡增。
只见他捂着胸口,嘴角溢出血来,一阵咳嗽后,低头看着我,皱眉问道:“是你做的?”
还没等我开口回答,一道白色的身影已突袭过去!那只恶鬼已无暇他顾,频频后退毫无反击之力,只能使出浑身解数阻挡对方的杀招。片刻之后,他便被一脚踢翻在地。与此同时,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司空羡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看着面前默然伫立的对手,阴险一笑:“叶长谦,你别以为这就赢了我!我可是鬼医莫问,除了炼药更会制毒!”
我闻言顿时惊诧!千算万算不防这无耻恶徒竟偷偷下毒!其实以他的邪性,会这么做毫不奇怪,想必也是为了日后继续威胁我……
叶大哥却不为所动,任司空羡从墙上取下短刀也不制止,只淡淡伸出一只手,示意对方尽管攻过来。
司空羡暴喝一声,举刀杀向叶大哥!许是气力用尽,许是忘死一搏,他并没有做多余动作,而是摆正刀尖直直刺向叶大哥的面门。而出乎意料的是——叶大哥竟不躲不闪,只抬起左手护住面门,那短刀便生生刺穿了他的左臂!
司空羡惊骇莫名!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叶大哥已急出右拳,一下打折了他握刀的手臂!
他抱着断臂痛苦哀嚎,可接下来的一幕却令他彻底失神——只见叶大哥面无表情地拔出左臂上的短刀,全然不顾喷溅而出的鲜血,只将沾满血渍的刀刃架在司空羡的颈上。
司空羡脸色惨白,眼中满是惊惧与绝望。不过刹那,他的眼中便升起一丝希冀,同时挺直背脊,故作镇定地开口:“你不能杀我!你身上的毒除我之外无人能解……”
司空羡最后祭出了他的保命符。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面对威胁,叶大哥冷冷一笑:“如此正好。”话音未落,旋即一刀削断了司空羡的咽喉。
司空羡双眼圆瞪、不可置信,双手紧紧捂着脖颈,随即一头栽倒在地,浑身剧烈抽搐着,眼睛却死死盯着我。
“你要活的长久……世人才相信……我成功了……”他张大嘴巴,混着浓稠的血液,喉头艰难吐出最后几个字,尔后便一命呜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