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神的赌约》上东区贵妇

2、第2章：神的赌局

　　“什么游戏？”

　　“我会实现你三个愿望，去验证你那句‘世上没有人爱你’。”
　　“如果你赢了——三个愿望后，你依然觉得这个世界不值得留恋。那么，我不仅会为你送行，更会帮你抹去你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痕迹。”
　　“你的照片会空白，关于你的记忆会消失，你不会再是任何人口中的‘可怜虫’，是真正意义上的、彻底的‘从未存在’。就像你希望的那样。”
　　“如果你输了——哪怕有一个愿望，让你体会到一丝真爱，你就赚回了一条命。”

　　他伸手挑动林余的睫毛，那张带着非人美感和诡异烟熏妆的脸靠近她，墨色的瞳孔里仿佛有漩涡在流转。

　　“看，这不是苟且偷生。这是一场，让你能从最高处，亲手审判自己人生的机会。”

　　他的声音像海妖，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你连验证的勇气都没有吗？还是说……你其实在害怕？害怕万一验证出来，你过去的结论是错的？你不敢面对那种可能性，所以宁愿抱着现有的痛苦匆匆离去？”

　　害怕？
　　是的，她在害怕。

　　害怕希望之后的再次绝望，害怕验证之后发现自己或许真的……不值得被爱。
　　她恐惧得浑身发抖。但比起恐惧，那股被眼前这个“神”彻底看穿、并轻蔑地点破她内心深处潜藏的不甘与懦弱的感受，更让她无法忍受！
　　她沉默良久，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楚。终于，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迎上那双墨黑的、非人的眼睛。

　　“好...”

　　声音嘶哑，带着决绝。她眼中是焚尽一切过往的火焰，一字一顿地，许下了她的第一个愿望。

　　“我的第一个愿望是——”
　　“我要让所有人都爱我。”

　　玄度微微皱眉，“你确定吗？爱很私人、很主观，也很危险。”
　　林余嘲讽道：“爱怎么会危险？你做不到就说做不到，装什么神仙大拿。还守护神，我看你就是个江湖骗子...”
　　“停停停，随你的便。所有人同时爱上你耗能太大，但是任何人和你对视三秒，就会爱上你，现在开始吗？”
　　“开始。”林余不耐烦，还有触发机制，真麻烦。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一场由神祇见证的游戏，正式拉开了帷幕。

　　身体的束缚感不知何时消失了，林余试着动了动手指，指尖划过粗糙的床单，触感真实。
　　她一把掀开那条奇特的玄黑色薄毯，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快步走到卧室的全身镜前。
　　镜子里还是那张脸。苍白，憔悴，眼下乌青一片，几粒淡褐色的斑点散在鼻梁两侧。
　　身材也毫无变化，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裹在洗得发白的旧睡衣里，毫无亮点。
　　一股被戏弄的怒火混杂着深刻的自我怀疑，猛地窜上心头。

　　“怎么什么变化都没有？就凭这样一张寡淡无奇、扔进人堆里立刻消失的脸，会有人爱？”她通过镜子，死死盯住身后那个高大的黑色身影，语气不善，“你该不会是诓我的吧？守护神大人。”

　　镜中的玄度，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扑克脸，烟熏妆勾勒出的墨黑眼瞳里没有任何情绪。他甚至懒得看向镜子，只是将目光淡淡地落在林余真实的背影上，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谁规定了，被爱的前提是漂亮？”

　　林余怔住。好像是这么回事......

　　他继续说：“你就维持你现在的样子。我保证，每个和你对视三秒的‘人’，都会不可自拔地‘爱’上你。”

　　林余猛地转身，不再是透过镜子，而是直接面对他。她仰起头，毫无畏惧地迎上那双墨黑色、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眼睛。
　　一秒。
　　两秒。
　　三秒。
　　那双眼睛里毫无波澜，依旧是死寂的墨色，映不出她此刻燃烧着不甘与质问的脸。

　　“你为什么不会爱上我？”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不是人。”玄度的回答简洁、精准。只用四个字，终结了她的试探。
　　林余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失策了。下次许愿，她一定要记得把物种限制放宽。

　　“要不要出门验证一下，你现在的……魅力？”那蛊惑人心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林余扭头，用倔强的姿态，重重把自己摔回床上，拉过被子蒙住头。“不去，我现在不想出门。”
　　输人不能输阵。让这个来路不明的男鬼掌握了节奏，以后岂不是事事都要听他摆布？
　　她不能让他得逞。睡觉，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等肚子饿了再出门也不迟。

　　“每个愿望的有效期只有一个月。”玄度的声音不疾不徐地穿透被子，钻进她的耳朵，“你确定，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一个月！？
　　林余像被针扎了屁股，猛地掀开被子坐起身。
　　生前何必早睡，死后自会长眠。睡觉哪有验证“被爱”重要？
　　“现在就出门。”她跳下床。

　　初冬的傍晚，寒风像细密的针，透过不算厚实的大衣往骨头缝里钻。
　　林余裹紧自己，选择小区附近那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作为第一个试验场。

　　她对这家店记忆深刻。那个年轻的女店员，身上带着一种微妙的、针对女性的恶意。
　　有一次，店员叫“女士”，林余戴着耳机没听到，直到对方拔高音量，带着夸张的甜腻喊出“美女”，她才反应过来。结账时，那店员得意又嘲讽地对旁边的男同事扬了扬下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她听见：“看吧，还是要叫美女，不然都听不到。”

　　那种被迫卷入雌竞，被当作物品打量，又被鄙夷的感觉，像沾在鞋底的口香糖，踢掉了也会有黏腻感，让她恶心了好几天。

　　就先拿她下手。

　　林余走进便利店，暖风混着关东煮的香气扑面而来。她径直走向冷藏柜，刻意忽略了价签，专挑那些包装精美、平时舍不得下手的甜点拿——抹茶千层、半熟芝士、草莓慕斯……什么贵拿什么。购物篮很快变得沉甸甸，一种报复性的快感在心底悄然滋生。
　　她忐忑地走到收银台。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手机余额里可怜的几分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如果那狗屁愿望没用，今天丢人就丢大发了。
　　店员没有抬头，戴着一次性手套的手机械地拿起物品，扫码，再扫码。嘀嘀声像是催命符。
　　“一共一百八十八元。会员有优惠，这边扫码……”她的声音平板无波，目光始终落在扫码器上。

　　怎么还不抬头看她？

　　林余感觉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握着手机的掌心一片湿滑。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伴随着心跳的轰鸣。
　　终于，因为林余长时间的静止，店员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抬起了头——
　　一秒。
　　她的眼神是麻木的，带着被打断节奏的烦躁。
　　两秒。
　　那烦躁似乎凝滞了，某种奇异的光彩开始在她眼底汇聚。
　　三秒。
　　如同魔法生效，她整个面部表情瞬间软化，眼神变得无比专注，里面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毫无来由的喜悦和……爱意？那变化如此突兀，如此彻底，让林余脊背窜起一股寒意。
　　她强压下喉咙里的不适和心底翻涌的兴奋，用试探的语调轻声问：“这些……能送给我吗？”

　　“当然了！”店员的声音瞬间变得异常甜美热情，甚至带着一丝谄媚，“尊贵的客人，您想要什么都可以！这是我们的荣幸！”

　　林余提着一大袋“战利品”，几乎是逃似的离开了便利店。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却无法冷却她脸上因激动而泛起的潮红。她低头看着袋子里那些昂贵的甜点，一种扭曲的、胜利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哼起了一段不成调的、连自己都不知道名字的歌，脚步轻快得几乎要飘起来。

　　玄度无声无息地跟在她身侧，像一道沉默的阴影。他看着她脸上得意的表情，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示。

　　回到家门口，隔壁院子里，那个三十来岁、有两个孩子、总以“人生赢家”自居的男邻居，正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吃着草莓。
　　他平时就看不惯林余，觉得她大龄未婚是“异类”，是“被社会淘汰的失败品”。他曾当着林余的面教育自己女儿：“别学那个阿姨，脑子不正常，以后要吃苦头的。”
　　林余平时只当是苍蝇嗡嗡，看见了也当没看见。但今天，她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男人感受到她直愣愣、毫不避讳的注视，起初有些毛骨悚然，随即皱起眉，想用惯常的、带着优越感的语气质问“你看什么看”。
　　一秒。
　　两秒。
　　三秒。
　　他到了嘴边的呵斥咽了回去，脸上不耐烦的神情像冰雪消融，迅速被一种近乎虔诚的柔软所取代。他看林余的眼神，变得无比炽热，甚至比他看人民币还要亲昵。

　　林余心中那股掌控一切的欲望再次升腾。她抬了抬下巴，用一种近乎命令的口吻，指向他手边的草莓：“这个，给我。”
　　男人没有丝毫犹豫，脸上甚至绽放出更大的笑容，带着一种被“钦点”的荣幸。

　　“这是普通草莓，品相不好！你等等，我家里还有刚空运来的白草莓，那个甜，都给你！你等着！”他说着，几乎是跑着冲回了屋里。
　　很快，他捧着一盒包装精美、价值不菲的白草莓出来，小心翼翼地递到林余手上，眼神依旧黏在她身上，仿佛她是什么稀世珍宝。

　　林余接过那盒沉甸甸的“贡品”，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关门，将那道炽热目光隔绝在门外。
　　林余背靠着门，怀里抱着免费得来的昂贵甜点和白草莓，她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开始是压抑的，继而变得张扬，充满了某种病态的、沾沾自喜的狂喜。
　　看啊，他们曾经轻视她，嘲讽她，视她为无物。可现在，只要她愿意，一个眼神就能让他们匍匐在地，献上所有。

　　这感觉……真他爹的好极了。

　　玄度站在客厅的阴影里，安静地看着坐在地上、笑得肩膀颤抖的林余。他那双晕染着深重烟熏妆的墨黑眼眸，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沉浸在“权力”中的倒影。

　　“你吃吗？”
　　餐厅里，林余满嘴都是蛋糕屑，随手抓过一块没拆封的甜品递给玄度。桌上是拆得乱七八糟的包装盒，每种甜品都被她挖了一两勺，露出里面混杂的馅料。

　　“控制两个人而已，我的神力绰绰有余，不需要补充能量。”玄度坐在林余对面，手撑着下巴，看她毫无形象地大快朵颐。

　　他皱了皱眉，“每样只吃一口，不是很浪费吗？”

　　蛋糕里的爆浆巧克力把林余的牙齿染得黢黑，她龇牙一笑，那样子在玄度看来，比他自己这副非人模样更有三分诡异的恐怖。

　　“所有情感博主都说爱是付出，”林余含混不清地说，又伸手拆开一块抹茶千层，“但她们都不说，挥霍别人的付出，这么爽！”她满足地喟叹一声，“我现在就是爱的暴发户。哈哈哈哈。”

　　这暴发户的日子，只过了三天。

　　林余的体重实实在在涨了几斤，可心里那块空洞，却似乎更大了。她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朋友圈。屏幕上的光映着她略显浮肿的脸。美食、风景、萌娃……千篇一律，索然无味。手指机械地上划，又下意识地拉回。
　　一条动态让她猛地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