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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空巷》 ...

  •   十四、空巷
      父亲大人亲自来给付云璁开后备箱。付云璁赶紧两步,迎到车子旁边。
      “头发这么长,”父亲大人看了眼在飞机上辗转了二十来个小时到凌乱头发,“赶紧剪了。”
      付云璁点头,钻进车里,母亲大人从副驾回头来,第一句也是“头发这么长?”
      “我知道了知道了,”付云璁举手投降,“休息两天我立刻去剪。”
      “还休息两天,明天去剪不行?”父亲大人上了车,接下话。
      “不是爹,我刚回来,让我休息会儿不行嘛”付云璁半抱怨地说。父亲大人没再说头发的事,改问晚上吃什么。
      刚下飞机的人胃口不是很好,便提议先休整。父亲大人打开导航,问,“回你那个房子,还是回家?”
      “肯定回家啊,”母亲大人说,“他那房子多久没住人了,回去得收拾半天。家里有衣服换,直接回家。”
      “邓言……没住在里面吗?”付云璁直起身,问。
      “你不是一直在给那个房子交房租嘛,邓言觉得不太好,就搬走了。”母亲倒是答的快。
      “哦。”付云璁应完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好一会儿才卸了气似地倒回后座,“那我白交房租了。”
      “你回来没告诉他?”母亲大人往下问,带着浓浓的好奇。付云璁含糊地“嗯”了一声,打起哈欠。
      “你都不跟他联系了,还等他干嘛呢?”
      车前镜里透出父亲大人紧锁的眉头,付云璁看见,笑着答,“别说了别说了,我爹本来就路怒症,你再说一会儿我们都危险了。”
      “那不会,”父亲大人口气还是压着的,话却是开玩笑,“我负责任的很。”
      “就是,你爸今天来接你,下午开会都逃了。”
      “又开什么会?”付云璁终于逮住话题转换的地方,赶紧问。话题逐渐转入别处,他躺在后座上,闭上眼睛休息。直到车停进车库,他才打着哈欠爬起来。本来只是闭会儿眼睛,没想到真睡着了。
      父亲大人拎了行李箱,母亲大人在车里找东西。付云璁自己爬上楼,按指纹开锁。失败了两次,像是他走的时间太久,锁也一时忘记他是这个家的主人之一。
      家还是原来的样子,从付云璁有记忆开始就是这样,不华丽、不拥挤、不太乱也不整齐。水壶水杯杂乱地摆在厨房的台面上,客厅里扔着几把凳子,一个瑜伽球,地上还有父亲大人的羽毛球包。
      没多看,径直上了二楼自己的房间。床单换了新的,地上没有灰,书架上的书一本一本摆的整齐。
      “衣服在柜子里,赶紧洗澡。”母亲在一楼喊。付云璁应了一声,找出一套宽松的衣服,去洗了一个长长的澡。湿着头发回到房间,卸了力气躺倒在床上。
      这张床是单人床,付云璁从小睡到大。他的房间不大,一个衣柜一个书柜一张桌子,基本上占据了三分之一的面积,再放大床是不可能。况且付云璁对旧物有难以割舍的感情,要是换床,难过几个月总要有的。
      不过真要换也换得,过了难过的日子,也就习惯。好像楼下的冰箱,前一个用了二十年,贴满了一家三口去各处旅游带回来的冰箱贴。但二十年后它坏了,于是买了台新的。扎眼了几个月,现在也早习惯了。
      现在的冰箱外层都是新材料的,冰箱贴贴不上去。一大堆冰箱贴被收到小篮子里,下一次父亲大人回来,又带的是冰箱贴,拍着脑袋说“忘记不能贴了”。
      困意存在着,但没浓到能睡着的程度。这个状态挺要命的——什么都不想干,手机都不想玩。
      母亲敲门。敲完后就进门,看了看摊着的人,笑着摇头,“你这个头发真是不能看。”
      付云璁翻了个身没答话。母亲继续说,“等下五点钟去吃饭?你想吃什么?”
      “不知道,随便吧。”躺在熟悉床上的人根本不想分脑子出来想这个。父亲上楼的声音也响了,一会儿加入讨论。
      “你确定随便是吧,”又问了几次后父亲用了一锤定音的问法,得到肯定答复后找出手机,一面翻一面说。
      “正好上次去吃饭认识了一个老板,他说他们家开的那个饭店环境特别好,我还没去吃过。”
      “可以可以,”付云璁想都没想就答应。趴到枕头上,可怜兮兮地跟父母求饶:“我歇会儿……四点半钟叫我行吧……”
      父母又说了几句,退出去把门关上。付云璁又翻回正面,尽力伸了个懒腰。
      他开始盘算什么时候回那间房子。刚刚回来的他懒得很,如果回去,要做清洁、收拾屋子、检查电器……想想就麻烦。
      他不是那种和家隔离感太强的人,父母也不会天天说他“整天躺在家里干什么”。在家住着对他来说很自然,不用承担负担,不用上交“补贴家用”的钱。
      那么先住几天吧,等有精力了再说。付云璁下定决心,抻着声音呻吟了一声,从床上爬起来,去书柜抽屉里找自己的旧稿子读。旧稿用的都是一个牌子的活页纸,米黄色,格子大小正好和付云璁的字相配。可是这款纸在付云璁大学毕业的时候停产了,从此付云璁把剩余的纸收起来,改用别的牌子。除非有自己非常非常喜欢的文章,才写到这种纸上。
      稿子从高中开始,到大学结束。文章都很稚嫩,却能看出成长的过程。从写情感到写人生命题、社会状态,文笔也愈发流畅,像水一样,读着过分通顺,把心绪都过滤出去,沉在小溪底部。
      他看到一篇写给高中同学的,是生日快乐性质的文章。他写了一个完美的男人,会打篮球,会勾肩搭背,也能静下来睁着明亮的眼睛听人说话。他帮那个同学做了一场梦,把这场梦送给她。
      他看到一篇叫《偷闲》的,是写一对同桌在学校里偷偷恋爱,每天关心最多的是对方的学习。他们会给对方带夜宵,会拿自己擅长的科目去交另一个人。
      他看到最早的一篇文章,写江南的小镇上,一个孩子整天盯着街对面的大门看,等一个女孩出来。
      他往下看过去。那是他文学的来路,总是在等待,总是在眺望,总是在偷偷地进行。那个《偷闲》故事的结尾,两个人和各自的家庭一起去游乐园,猛然偶遇后互相打了招呼,然后一起玩。
      他忽然想起自己一直要写却一直放着没写的一个场景。那个场景从他开始写作就在,却从来没有真正写下来。
      但他来不及细想,母亲已敲门提醒时间。换了出门的衣服,把稿子收回抽屉里,出门。

      餐厅果然环境好。江南园林式的设计,小桥流水、金鱼荷叶,在这么冷的冬天也一样在那。每个包厢里都放着不同的“文物”,书法、水墨画、瓷器、金石……桌子特别大,座位间隔的很远。
      付云璁拿到菜单。两位大人都说让他点菜,他没推,点了一个自己喜欢的菜,又点了三个父母喜欢的菜,最后一人一份主食。餐厅老板早叫人拿了好茶来招待,确实是好茶,满屋飘香。
      父亲大人坐在上首,喝着茶;付云璁坐在餐口的位置,拿热毛巾捂手。
      “点了几个上次在另一家你们说好吃的菜,不知道这家做的怎么样。”付云璁拿着毛巾不肯放。比起空调的温度,他更喜欢热毛巾这种带着粗糙触感的暖意。
      “随便你,”父亲大人喝完一杯茶,“你这次出去,有什么收获没有?”
      “有的有的,”付云璁答的快,“文学理论上有很大进步。”
      “给我们讲讲呗,”母亲大人坐在侧面下首,正吃茶点。付云璁就开始讲他的边界理论,不过没从照片、暴雪开始,直接讲文学上的例子。
      已经上了两个菜。不过宴席的规矩是三个菜再动筷子,所以付云璁和父亲大人都没有动。只有母亲是不顾的,夹了青菜就吃。
      “妈,你这么早把菜吃完了,后面的菜没上来,桌子不空了嘛?”付云璁忍不住制止。他对“三个菜开吃”的规矩并不是单纯遵守,在心里同时也极认同。这样能保证桌上没有哪个菜空的太快,无以为继。
      “你妈中午没吃饭,让她多吃点。”父亲大人看过去,笑了笑。
      “你说你的,”母亲大人又夹了一筷子,“所以你在那边认识的那两个女孩子,后面还联系吗?”
      “应该吧,”付云璁想了一下,“以后可能会继续讨论。”
      “挺好的,诶你之前说那个柳依依家里是干什么的来着?”
      “哦,他爸是老师,妈妈是公务员吧。”
      “我喜欢这孩子,有热情、有想法。”母亲说,“你不是说她跟你表白过?不考虑吗?”
      “哎呀,”付云璁扔下毛巾,“你见到就不会喜欢了,太活泼了招架不住。”
      “诶,我听说”,父亲大人也开口,“你跟你妈说一年半之后再去相亲?”
      付云璁垂了眼睛,嗯了一声。
      “干嘛等那么久,你现在相不行?反正你最近不是没什么事?”
      “我要休息啊爹,”付云璁夸张地叹气,“你不知道相亲多麻烦。”
      “麻烦是麻烦,你晚几年还麻烦呢。”父亲等服务员倒完新茶,“我是劝你早一点。”
      母亲大人给父亲大人使眼色。父亲没再说,低头喝茶。
      “你最好还是联系一下小言,”换了母亲开口,“谈不谈的总得先说开了吧。”
      “不是分了吗?”父亲大人又忍不住说话了。母亲剜了他一眼,放软口气,“还是联系一下啊。”
      “好。”付云璁点头。还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喝了口茶。正好第三个菜上来,就动筷子夹菜。
      餐厅的菜做的不错,和价格对的上。就是菜量偏小,典型的商务宴请餐厅。付云璁爱吃的那道菜父母几乎都没怎么动筷子,付云璁一个人吃了几乎整盘子,还是不太满足。
      他忽然想起有一次新书发布,晚上吃庆功宴。那天他几乎没怎么吃,出来后拉着邓言去吃腰花面。他嫌弃摊位脏要打包回家吃,邓言却说味大,陪着他在摊子上吃完。
      这种餐厅总是这样吃不尽兴,付云璁从果盘里拿了一块西瓜,边吃边想。吃着吃着下定决心,明天早上要吃腰花面。
      “后续工作上有什么安排?”父亲在问。
      “有几个约稿,还有两次有酬的讲座,就在咱们这。”
      “不用往外跑就好。那你先住着,等把你那屋子收好了再回去?”
      “那肯定。”从北方回来的人又吃了一块切的玲珑的西瓜,同时想起某人在散步时买回家的西瓜,切成两半,拿勺子挖着吃,看一折戏能吃完整的一半。
      自然西瓜是夏天的水果。现在是初春,也只有这样的餐厅里摆西瓜了。
      明天早上一定要起床吃腰花面,付云璁在心里又坚定了一次,抬头接着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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