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冬》挽星兔

4、又一年冬

　　夏聆在进家门前，拍掉身上的水渍，抿出微笑，输入密码进门。

　　张妈在等她，一进门便接过了她的书包：“快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衣服给你放好了。”

　　夏聆点头，先是走到客厅跟父母打招呼：“爸爸妈妈，我回来了，我先去洗澡。”

　　夏琼跟董思萍点头：“去吧。”

　　夏聆转身走进一楼的浴室，似乎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脚步，她回头：“妈妈，书包里有彭叔叔他们给我的红包，您拿去吧。”

　　董思萍“嗯”了一声。

　　她笑了笑，走进浴室。

　　她完全忘了，她把红包跟写小说的本子放一起了。

　　等她洗完澡出来，被夏琼叫到了客厅。

　　她心咯噔一下。

　　来到客厅，夏聆看到了自己花了一节课写的初稿被撕碎了丢在茶几上，她眼眶泛红，嘴上却不敢给出什么反应。

　　“哭什么？”董思萍抬头看着她，眼神一点一点地压迫着她。

　　夏聆用手背抹掉眼泪，摇头，尽力止住哭泣：“对不起。”

　　夏琼摘下了眼镜，看着茶几上被撕碎的东西，问：“你写这些东西多久了？”

　　夏聆老实回答：“初三。”

　　“快三年了，我们现在才发现，夏聆，你藏的够深。”夏琼语气平静，但往往是这种情况最为吓人，他揉了揉眉心，抬头看着夏聆，问，“上次月考成绩下滑至年级第六，是不是因为写这个？”

　　夏聆摇头，奋力解释：“不是的，爸爸，那次只是考试的时候我肚子疼，审题不认真才导致的，不是因为这个。”

　　“那好，下次月考，你不是第一，那爸爸只能给你转学。”

　　“还有，你班主任跟我说了，你换了个男同桌？”

　　“是的爸爸。”

　　“这件事情爸爸不好跟你说什么，只是爸爸希望你能懂点事儿，保持距离，不然你即使考进了第一，我也给你办转学。”

　　夏聆害怕极了，眼泪止不住地流，夏琼一点也不顾及父女情深，把话撂下就回房了。她只好看向了董思萍。

　　董思萍叹了口气：“聆聆，你太让爸爸失望了，他拼命赚钱给我们带来好的东西，给你带来好的教育，你不好好学习，如此伤他的心。”

　　夏聆去抓她的手：“我真的没有，妈妈，这只是我的一个兴趣爱好，我没有花太多时间，我只是偶尔。”

　　董思萍挣脱的手：“先不说你那个男同桌的事情，你先好好准备月考吧，不然真的就只有转学这个结果等着你了。”

　　董思萍说完，也回了房。

　　那天晚上，夏聆在保姆房抱着张妈小声哭了好久。

　　*

　　夏琼给夏聆下达的“军令状”让她不得不冷落了陆时盛。

　　其实她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往死里学，在一千多个学生里拔出头筹考第一，这个可能性不大，毕竟她尽了最大的努力都只能考第三。

　　还有一个是摆烂等待转学。
　　转学的后果她承受不住，夏琼找的那个学校是封闭式全军事化管理学校，在北京的一所私立学校，出了名的名校，升学率高达98.9%。

　　但那里不是个人能承受的了的，至少夏聆承受不住。
　　五点半就要起床刷牙穿好军服，五分钟后下楼排队集合跑操，十五分钟吃饭时间，吃完整队回教室。
　　一天长达十五个小时的学习效率，她进去了，她不疯也得傻。

　　她自然选择前者，秉持着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态度，她每天整日整夜地复习，把每天学的知识一遍又一遍地咀嚼，让它们烂在肚子里。

　　陆时盛有好几次找她，她都笑拒了，说等月考后再一起出去玩。
　　好在陆时盛理解她，给足了她时间。

　　十二月底的月考成绩下来，夏聆考进年级第二。

　　她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虽然是第二，但她跟第一名的总分只差了零点五。

　　她拿着成绩单回到邻里别墅给父母看：“爸爸妈妈，就差零点五分，你们就不要让我转学了好不好？”

　　“你跟爸爸妈妈说说，这零点五分丢在哪儿了？”

　　“卷面分。”

　　董思萍打了个电话，跟对面说：“对，楷书字帖。”

　　挂完电话的十分钟后，门铃响起，张妈出去了又回来，手里多了一沓字帖，目测十多本。

　　董思萍对夏聆说：“我跟你爸爸讨论过了，暂时不转学，但如果你下次退步的话，那我们没办法，还有，一个月内，把字帖练完。”

　　“好。”

　　……

　　夏聆答应好陆时盛，月考结束后陪他出去玩，只是她只能玩半个小时就得回家练字帖。

　　“那不玩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陆时盛说。

　　夏聆倒有些好奇他会带她去吃什么。

　　只是到了后，她后悔了。

　　有谁会在零下二十几度的冬天吃冰冻牛奶啊！

　　果不其然，陆时盛伸出舌头舔的时候就被冻住了，他惨叫连连，夏聆急忙进屋给他拿温水了，浇了有半分钟才分离。

　　夏聆看他，眼睛笑成月亮状：“你怎么这么傻？”

　　陆时盛拿着手里的冰冻牛奶敲打着一根铁栏柱，他说：“我以前冬天也喜欢这样吃，怎么这次就冻住了。”

　　夏聆：“可能是见我来了给我表演个才艺吧。”

　　陆时盛无奈笑笑，不敢给她试，只能丢掉了，他带她到后院去，她坐在秋千上，看着院子里的花，问他：“你种的？”

　　“我爷爷种的，他在屋里休息呢，要不要见见？”

　　夏聆怂，她害怕跟陌生长辈相处，怕自己做的哪里不好，怕自己在长辈面前呈现的形象与自己所受到的教育有差池。

　　她摇头：“算了，我得回家了，下次，下次天气暖和点了，我再来看他。”

　　夏聆往门外走，陆时盛听到屋子里陆老爷子的叫唤声，他没送夏聆，摆手：“好。”

　　“陆时盛再见！”
　　夏聆笑着挥手，她转身跑开，身影如同冬天里人们哈出的冷气，在无形中消失。

　　…

　　寒假在即，夏聆任务越来越繁重，除了学校的寒假作业之外，她还有董思萍给她报的补习班，还有小提琴的课。

　　但她每天都能抽出半个小时的时间陪陆时盛去学校对面的那家烤串店吃烤串。

　　在那之前，她从没吃过这种油炸的路边摊，她好奇地尝了一口，就有了第二口，第三口，吃得停不下来。

　　她说：“烧烤太好吃了。”

　　陆时盛愣了一下：“你没吃过？”

　　夏聆摇头，又将一窜牛肉串吃完，陆时盛给她抽了张纸，她接过擦嘴，说：“没吃过，我从小到大，还有，没喝过这个可乐。”

　　夏聆指着那杯陆时盛给她倒的半杯可乐。

　　陆时盛把一瓶500毫升的可乐推给她：“使劲儿喝。”

　　夏聆摇头：“不行，我只能喝开水和牛奶，但水没有味道，我更喜欢牛奶。”

　　陆时盛似乎想起了什么，上次送她回家，他回到陈嵩家，他听陈嵩提了一嘴。

　　他说，“邻里别墅可是出了名的别墅区，那里住着的大多都是书香世家，长辈追求完美教养，当初我看中了那边的环境，但我爸妈死活不买那里的房，说气氛太压抑了。”

　　他又想起了送她回家，距离小区还有五十米的时候，她就跟他道别了。

　　陆时盛沉默了一会儿，问她：“明天放学等我，有个东西给你。”

　　夏聆点头：“好。”

　　…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好像也因为是这样，夏聆多了些许期待，第二天放学的时候，陆时盛早早就离开了，让她在校门口等他。

　　夏聆跟彭楚在校门口道别后，站在原地等他。

　　不过五六分钟，他就从远处跑开，北风还在吹，雪花片片落下，外套边被风吹翻，他也不管，迎着北风跑到她面前。

　　夏聆看着他抱在怀里的铁箱子，深绿色的，上面用黄油漆写着“奶箱”两个字。

　　“这是？”

　　陆时盛把奶箱给她：“挂在大门边，每天会有人按时给你送。”

　　夏聆接过，宝贝似的抱在怀里，习惯性地冲她鞠躬：“谢谢。”

　　陆时盛：“别用你对待你家里人那套对我，我怕折寿。”

　　“……”

　　回到家的夏聆把奶箱子挂在别墅铁门旁边，第二天的时候，她特地起早了半个小时，看看是谁送过来。

　　六点三十分，牛奶配送员身穿一身深绿色工作服载着一包的牛奶出现在楼下，她趴下窗台，跑下楼。

　　“谢谢你。”

　　配送员被她吓死了：“你不冷啊？”

　　“没事，拿完就进去。”
　　夏聆笑着打开奶箱，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三瓶牛奶。

　　配送员第一次见这个小区有人因为几瓶牛奶开心成这样，他呵呵笑了几声，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夏聆抱着牛奶回屋，雪花落在发梢上，嘴唇都冻白了，张妈心疼地给她拍掉，接过她怀里的牛奶：“你订购牛奶啦？”

　　夏聆笑着点头。

　　张妈给屋里开了地暖，拧开牛奶瓶盖，倒进锅里：“之前我就跟夫人提过这事，她怕保质期不过关，所以就搁置了。”

　　张妈说着看了眼瓶子的生产日期。
　　“也没事啊，这还是昨天才生产的。”

　　“谢谢张妈，我先去洗漱。”

　　洗漱完，夏聆换上校服，拿着书包下楼，父母已经穿戴整齐坐在餐桌前，她唤了声：“爸爸妈妈早上好。”

　　董思萍轻轻的刮着碗里的粥：“吃早餐吧。”

　　“好。”

　　吃完早餐，张妈把热好的牛奶给她装进书包，然后去门口的置物架给她拿下来羽绒服，夏聆本想拒绝衣来伸手这种行为，但因为母亲的凝视，她不得不张开了手臂。

　　穿好外套，夏聆背上书包，今天父母都要上班，同她一起出门，车驶大门的时候，夏琼看到了门边上的奶箱子。

　　他问董思萍：“你让张妈订购的？”

　　董思萍表示不懂，她刚想冲里面喊人，却被夏聆打住了。
　　“是我。”

　　夫妻两人对视了眼，董思萍说：“下午让人来拆了。”

　　夏聆坐在后座，扣着安全带，一咬牙，说：“妈妈，楚楚她家有一个，我就想体验一下，可不可以不撤走？”

　　董思萍回想了下，确实，彭家的公寓门外就有一个这样的箱子。

　　她松了口：“好。”

　　夏聆瞬间心花怒放：“谢谢爸爸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