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而知也无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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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白天，相安无事。
上课时，白星的思绪游离到课堂之外，视线自然瞥到左前方，唐忆甜在干什么呢？
唐忆甜看黑板时会戴眼镜。
太阳升上最高点之前，阳光跳荡着在她或他的桌子上留下剪影。
它们光顾了她，唐忆甜不但眼镜闪着光芒，整个人都是熠熠生辉的。
见她专心致志地听课，这才把心思收回来。
老师讲课时，白星不敢走神太久，可如此胜景，怎不叫人流连忘返？
她默默地记下这一幕的美好，她有个小本本，日后有机会拿出来，还能供自己留念。
*
晚读前，刘老师限时返场。
因为不上他的晚自习，所以要提前把事情说了。
“我跟大家说个事哈。”这是他一贯的开场白。
同学们放下手中的纸笔抑或吃食，侧耳细听。
白星不喜欢寻常之外的变故，因此心里总要慌乱一阵。
“从今天开始，我们要校园跑了。”他放慢语速，强调“校园跑”这三个字。
虽然上了一学期的课，但大家没经历过，都感到非常疑惑。
刘老师继续了他的解释：
“我们的校园跑，其实还有一个名字，叫‘春跑跑’，顾名思义，就是跑步遇上春光灿烂好时节！”
老师想抬高它的价值：
“这是我们实验部开创的，一年一度哟！”
付瑞小声嘟囔道：“你一年两度我也不稀罕哇。”
这可真是代表部分同学的心声了。
跑步这种事对有些人来说是很累的，而且打破了习以为常的学习状态，一时教人难以接受。
可白星不这么想。
跑步，放松心情，锻炼身体。她把这些联系到一起，心中平静下来，想继续听老师怎么说。
“现在是换季的时候，流感病毒比较频繁，年级的意思是给大家流出锻炼的时间，好提高免疫力啊。”
“而且跑步能让大脑放空，疏解不好的情绪呢。”
和白星想的一样！
老师把原因讲明白了，才安排第一次的跑步事宜。
“等会儿7点40，大家听到预备铃的时候，就到操场集合吧。草坪上找到班牌的位置，我们再整队。”
不给同学们留下缓冲的余地，他郑重宣布：
“好了，现在大家认真读书吧！”
书声里头夹杂着怨由从四面八方传来。
无力抵抗：不想跑步。
愤慨质疑：为什么实验部还要跑，一定要让人身心俱疲吗？
逐渐被现实打败。
白星有些沾沾自喜。
好像别人的不喜欢反衬了她的喜欢。
她感到奇怪，为什么会有这种心理呢？
又转念一想：
唐忆甜也会喜欢跑步吧，等会儿可以跟她站一块儿。
从昨天唐忆甜找她聊天后，她这心里就没消停过。
遇到事情就习惯性地往那儿想了。
背书的时候，付瑞颇有些戾气，连摆放书本的声音都很响。
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为跑步的事情不高兴呢？
白星在背古诗词，把自己背开心了。
她在复盘白居易的《琵琶行》。
月底将近，考试还会远吗？
教语文的武老师，重讲了分班前学过的古诗文，提醒大家积累常用词，背诵经典篇目，考试都要考的。
白星喜欢听武老师讲古诗文，她复盘起来自然是开心的。
说是复盘倒不如说是歌唱。
初中时有所耳闻，直到现在才学下来。
“坐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青衫湿！”
背来背去不自觉地喃喃自唱起来。
那种自始至终脱口而出一字不落的感觉真是爽哉爽哉。
想来与乐天还有些缘分呢，初中记忆尤新的课堂发言，唐忆甜不也提到了吗？
铃声响，0个人想冲出教室。
大家这会儿恋恋不舍地放下课本，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同学们接二连三出门去。
付瑞找了她的好闺蜜，白星没记错应该是叫温卓然。
他人如其名，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却很是能说会道。
与其他男生比起来有些不一样。
杨乐朵携了唐忆甜的手一块儿走。
白星一个人，但她不孤独。
因为心有所想。
她在前往操场的路上思考着，思考着。
碰巧就撞上刘殊同了。
她感到惊喜，为自己也能寻到同伴。
正想学着别人的样子吐槽校园跑，获得共鸣时。
却没赶在刘殊同前面发言。
“诶，你那个同桌换成了吗？”她还在关心这件事。
白星客观陈述着事实：“嗯，问题已经解决了，这还要多亏了你呢。”眉宇间掩盖不住对她的感激。
刘殊同没有细究在这个过程中，谁发挥了更多的主动，对现在来讲，那些已经不重要了。
她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你能这么说，我很开心，不过问题解决了就好。”
白星没见到她释怀的笑容，又从语气中听到一些不痛快，难道有什么事情困扰着？
“你们班最近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吗？”她尝试着转移话题。
刘殊同被这趣味点燃了，开始发光发热：
“当然有啦，那次我在教室外面，偶然听到班里几位男生谈论老韩。”
说到这，她下意识地看向左边的同伴：“你知道他们说什么吗？”
“说什么呀？”白星自然是不知道的。
“皮笑肉不笑，他们之前不是老韩教的，不过我觉得这个形容可太贴切了！”
“你说呢？”她在征求白星的意见。
“确实如此。”
给不出更深入的分析，她只好这样简单肯定。
“谁懂！我现在一见到他，就想起这句话，都笑好几天了！”
“可是……”刘殊同话锋一转：
“他抓我摸鱼，还要公开处刑，这一点我不喜欢。”
看来白星猜对了，症结在这儿呢。
她这样说出来，情绪也看似好转了。
“没关系的，这些都是小事一桩，不必太在意。”
她宽慰道：
“以后在他看不见的时候画就行啦，而且我相信你能顾好学习的！”
“说得好！”刘殊同豁达了不少，白星的话稀释了老师的质疑，她露出了不算久违的笑容。
她们走出实验部的小院子，相继踏进操场，就此别过，前往各自的班级去。
白星来的还算早呢，也没跟其他同学搭话，只是原地转悠，静静地等着。
她往操场入口一看，迎上了唐忆甜的目光。
杨乐朵居然不在，可能临时处理个人事务去了。
好机会！
可唐忆甜没认出来，毕竟还有些距离。
我要不要主动上前呢，她心想。
漫“有”目的地徘徊着，还没想好，唐忆甜已经走过来了。
白星做好打招呼的准备。
她转过身来，看看天，看看草坪，看看主席台。
然后出其不意地凑过去。
“哈喽哈喽！”
唐忆甜眼前一亮：“原来是你呀！”她心里嘀咕道：我就说刚才看着有些眼熟。
“来这么早？”她如是寒暄。
“嗯”，白星点点头，“一下课我就来了”。
“跑步也这么积极吗？”身在操场，自然而然想到接下来要跑步。
她领教过白星前进的速度，虽说是调侃，却也想问问她对跑步的看法。
“还好啦，应该算不上积极。”她回应道。
“只是暂时不用学习，就当作是放松吧！”
“说的也是……”她排斥的情绪减轻了，但看来还是有些顾虑。
“唐忆甜！”白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叫出她的名字，把话题转移过来。
“你的名字真好听，有什么来历吗？”
她好奇地打量着她的眼睛，只见眼睛里迸发出星子。
天色有些暗，但仍能看清眼中闪过的兴奋。
对于自己的名字，唐忆甜是津津乐道的。
“我跟你说”，战略性地侧过身，“我的名字源自‘忆苦思甜’，但妈妈更想让我把一二分的甜挂在心头，而不去管剩下十之八九的苦。”
“好棒的寓意”，白星也跟着激动起来，“妈妈很会起名字呢”。
“谢谢你啦”，唐忆甜脱口而出，“她们也都这么说”。
人群涌入，她看见杨乐朵跑向这边，便挥手招呼着。
“老师应该快来了”，她把视线转向身边的白星，“我们去站队吧”。
顾不上思考，她们已经顺着人流站到班级的队伍当中。
“我们站一起吧！”白星冒出这么一句。
唐忆甜想都没想，肯定似的点了点头。
这时杨乐朵也插到队伍里。
她大咧咧地吐槽：“真服了这个学校了，厕所都爆满，能不能别想一出是一出啊！”
唐忆甜赶忙拽着她的衣袖：“这话可不能乱讲啊，小心被老师听见了。”
杨乐朵知道她在说笑，跟她一块儿大笑起来。
这笑声太有感染力了，连白星也控制不住。
说时迟那时快，刘老师不紧不慢走到班牌前。
他一来，大家也就安静了。
这安静是有层次的，喧闹声戛然而止，悄悄话还在继续。
杨乐朵好像有说不完的话，总在和唐忆甜小声密谋。白星站在这头，没办法加入，她还没和杨乐朵搭过话呢。
“我们重新排个位儿吧，看咱班同学站的高一头低一头的。”
刘老师打破了“安静”。
“个子高的往前来，白星你站那么靠后干嘛……”她被老师调剂到第一排，与唐忆甜分开了。
刘老师看着班里“势单力薄”的几个男生，语气中不无调侃地说道：“你们人少，就站队伍后面吧。”
“诶？”温卓然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被女孩子围住了，好哥们儿都在后面呢，合着老师说的是他！
在付瑞的催促下，他悄咪咪地溜过去。
终于整顿好队伍，大家蓄势待发了。
跟着指挥老师完成热身，各班组织上跑道。
音乐节奏一响，跑步就正式开始了。
班长举旗领跑，第一排得跟着她控制好速度。
白星左右都是自己不认识的人。
她认识的只有秦宴庭、付瑞、唐忆甜。
调座位后再没跟秦宴庭说过话，本不愿去想，却听见身后传来她的声音。
“前面跑慢一点啊，我们都跟不上了。”
白星低头看脚下，确实不在一个排面，便主动放慢了脚步。
她心里有些惶恐：原来她也能在公共场合讲话呀！还以为同样是沉默寡言，结果人家已经大有改观，而她呢？
诶，不管别人了，我也要加油啊！她想到自己，说了些鼓励的话。
操场在学校东南角，围了一半的万家灯火，炊烟袅袅。饭菜的香气，让大家走不动道。
“这香的像话吗？”付瑞率先说了这么一句。
“本来就饿得慌，这下更不想跑了。”朝她隔空喊话的是温卓然。
大家的安静实在维持不住了，纷纷议论起来，话题丰富，各谈各的。
白星没有聊天的伙伴，只好想在心里，自言自语。
今天的星星也很多呢，等会儿有空闲了，定要跟她聊聊我与星星的故事。
鼓点声，脚步声中，她隐约听见唐忆甜与周围同学聊得不亦乐乎。
一种淡淡的失落涌上心头。
她的朋友好多啊，不像我……
但我没法辜负自己的期待了，下定决心要鼓足勇气，从头开始好好认识吧。
不止102班，其他几个班也说起话来，声音聚小成大，传到指挥老师耳中。
他突然中断音乐，同学们手足无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结束啦？这才跑两圈啊！”人群中有人把疑惑宣之于口。
“看看你们跑成什么样子，排面都看不齐，就知道说闲话。干脆别跑了，咱啥时候说完再继续。”
大家顿时安静了，再没人敢吭声。
白星不知为何有些幸灾乐祸：还好我没说话。但身为集体中的一员，她也要反思自己的问题。
“各位大朋友们不是第一回跑了，咱跑步就得有点跑步的纪律行吗！”
老师的要求合情合理，大家点头应允。
也有同学高声呼喊的，气氛变得热血起来。
“爱我和中，报效祖国！”
……
跟着念了几句口号，大家再次出发了。
节奏是欢快的，白星的心情也明媚了许多。
弄清楚要做什么，便不再多想其他的。
一呼一吸间，来往好几圈，竟没感觉到累。
下课铃响，音乐随之停止，这下真的结束了。
最终音是“有秩序待会”，言下之意实为解散。
见同学们各回各“家”，白星顺便走出队伍，试着去找唐忆甜！
视线一转，就遇上了。
此时的唐忆甜还没缓过来，眉头皱起，正努力调整呼吸。
白星向她走来，关切地问：“没事吧？”
“就是跑步的通病，有点喘不上气。”她无奈地摆摆手，白星居然没事人一样！
乍暖还寒，一番运动下来，身上却出了汗，白星不耐热，把校服拉链打开。
“你不热吗？”她看向旁边的唐忆甜，看她反应该比刚才好些了。
“热也没关系的……只是风对我不太友好。”
这句俏皮话把白星逗笑了，以为她是怕着凉感冒了，就没再过问。
“杨乐朵呢？”左右不见人，她才想起来问。
“她呀”，唐忆甜看着面前的教学楼，“说是胃不舒服，跟老师打招呼，提前下了队伍，现在应该在教室待着吧”。
“原来是这样。”
暂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沉默把她们带上楼。
走进教室，各奔东西。
热意尚未散去，坐起来不太舒服。
白星知道大家为什么不情愿了，这下连她自己也感同身受。
跑完步后，要花好长时间，才能恢复常态。
唐忆甜回到座位，心里暂时安定下来，应该没事了。
一坐就是两个小时，终于等来胜利的钟声。
今天主动找她吧，白星要来弥补昨天的遗憾。
从最后一排绕进左边靠窗的过道，朝前门走去。
临到唐忆甜跟前的时候，放开了声音请求道：
“我们一起走吧！”
料到是她，唐忆甜把书包一提：“好呀！”
她们迅速下了楼梯。
“发现跑完步心有点静不下来呢，我之前没意识到。”白星把晚自习开始那段时间的感受如实相告。
“我也是，不过别担心，大家应该都这样。”唐忆甜说着让人宽心的话，同时调侃自己道：
“而且不知道从冒出来的蚊子，竟揪住我的手不放了，叮了好几个包！”
她不加掩饰地把手伸向白星：“你看。”
“真的诶！这个季节就开始有蚊子啦？”
她惊呼的同时，为唐忆甜打抱不平。
路灯映照下，白皙的手背上多出几个红点点，看得人心里痒痒的。
“哦，对了！你昨天不是还有话想说吗”，唐忆甜提醒道，“我也很好奇呢”。
她居然还记得，自己的想法被别人惦记了，还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呢！
从天空那里获取素材，白星开始讲自己的故事。
“小时候，还在农村老家，夏天的夜晚，院子里席地而坐，听大人们讲从前的事。听着听着，困倦了，倒头就睡。”
“睡不着，就看天上的星星，星星可多了！一颗，两颗，三颗……怎么都数不过来！”
“哇塞”，唐忆甜顿时心生向往，“好想穿回你的童年看看，我都没经历过这些”。
她突然想到“万物与我为一”的境界，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晴朗的夜空下与星星相伴，怎能不叫人羡慕呢？
“白星……”她口中反复念着她的名字，突然明白了。
“我也想知道你的名字！”
想起刚才问唐忆甜，还没来得及说自己，确实该告诉她。
“我单就一个字，实在没什么特别的，大概就是念着还行，顺便起了。”
她没深究过名字的含义。
很久很久以前，妈妈指着天上的星子对她说：“小星，那就是你的名字！”
小孩子对名字还不太理解，急得快哭出来：“它们好多呀，我要是找不到怎么办？”
下文断了片，白星被拉回现实。
只听唐忆甜说：“‘像小星星一样闪闪发光’，我觉得这句话好适合你。”
“啊！谢谢你忆甜，我很喜欢，这句话实在是太可爱了！”
大脑里被可爱占满了，想法也变得可爱起来：那我也好好加油，朝星星看齐吧！
不知不觉校门已过，今天的闲聊就到此为止了，两人挥手告别。
“那么也祝你今晚愉快！”
一路上，她反复琢磨着唐忆甜那句话，甜甜的像在蜜罐里。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而知也无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