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辞北上广，我回苗寨手撕开发商》墨澜乙

7、专家？先考个证再说！

　　暴雨停了，天没亮。

　　雷公顶的雾还没散，湿气沉在谷底，像一层灰白色的血浆裹着山。

　　我踩着石阶往上走，脚底打滑，碎石滚下崖壁，半天才听见闷响。

　　十八个人，一个不少，都站在“鹰嘴崖”前头，衣服还滴着水，脸被冷风吹得发青。

　　陈工也在。

　　他站得最靠边，冲锋衣袖口破了个口子，手电没了，拿的是我昨晚扔给他的旧矿灯。

　　那眼神不像从前在听证会上那样轻蔑，倒有点像刚学会怕死的人。

　　我翻开夹板，声音压过风声：“结业考试最后一关——实地解说。抽签定路线。”

　　签筒递出去，一圈下来，纸条摊开。

　　有人抽中平缓的银溪谷道，有人是祭祀台古道，最险的那条——鹰嘴崖脊线，偏偏落在陈工手里。

　　底下嗡了一声。

　　这地方连猎户都绕着走，三面悬空，底下是断层裂谷，一步踏错，连收尸都难。

　　去年有个驴友在这儿失足，尸体卡在岩缝里两个月才被发现。

　　我看着他：“你要是放弃，现在可以退出。”

　　他摇头，把灯带往脖子上勒紧：“抽都抽了，走就是了。”

　　我没拦他。

　　绳索系好，安全扣咔哒一声咬合。

　　他往下走的时候动作很稳，可走到第三段裸露岩层时，右脚踩的石板突然松动，整个人猛地一歪，绳子绷直的瞬间，他已滑出半米，一只脚悬在虚空，手套死死抠住岩棱。

　　下面，是四十米深的黑。

　　没人敢出声。

　　我站在崖顶，拎着对讲机，声音冷静得像在读报告：“陈工，你现在的位置，告诉我看到的节理方向。”

　　风刮得话筒滋啦响。

　　他喘着粗气，额头抵着岩石，左手摸向裂缝边缘，指尖蹭过矿物结晶。

　　“北偏东35度……两组共轭节理，剪切特征明显。”他顿了顿，声音沙哑，“裂隙填充物是方解石脉，呈脉状穿插——说明经历过两期应力作用，早期压扭，后期张裂。”

　　我看了眼身旁的地质记录本，对照着他报的数据。

　　分毫不差。

　　“拉上来。”我说。

　　绳索绞动，他被拽回平台时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吐出一口混着泥沙的水。

　　可他居然笑了，笑得像个考完高考的学生。

　　“我考了二十年职称，”他抹了把脸，抬头看我，“从没一次，是拿命换的答案。”

　　我没笑，只递过一瓶水：“理论及格。等改完卷子，再告诉你过不过。”

　　当天夜里，雨水又砸下来，打得瓦片噼啪响。

　　我在火塘边批改试卷，油灯晃着影子，墙上的地图被风吹得微微颤动。

　　赵小娟送来的教育局文件还摊在桌上，红头标题写着《关于规范乡村旅游导览服务标准化建设的指导意见》。

　　我翻到最后一页，签名栏空白。

　　手机震了一下。

　　市文旅局邮件：

　　经专家组评审，苗寨“地质导览员”培训课程体系正式纳入“乡村振兴示范项目”试点名单，望持续完善教学标准与人才输出机制。

　　我把手机扣在桌上，继续翻试卷。

　　一张纸条从最后一本里滑出来。

　　字迹笨拙，像是用铅笔写的：

　　“下一批，送我儿子来。”

　　落款没有署名，但我知道是谁。

　　田建国的孩子才七岁，那天在课堂上举着手说想有滑梯。

　　现在，他爸终于肯信——有些山不能拆，有些人，也不该低头。

　　我捏着纸条坐了很久。

　　窗外雨声渐歇，柴门忽然又被敲了三下。

　　这么晚，谁？

　　开门时，是个陌生女孩，披着雨衣，头发贴在脸上。

　　她不进屋，只把一个铁盒塞进我手里。

　　“杨科长让我送来的，”她说，“说是……老资料。”

　　我问她杨志远人呢？

　　她摇头：“调去档案馆了，副科长，我们不归他管了。”

　　我抱着盒子站门口，看着她消失在夜色里。

　　铁盒锈了，锁扣一碰就断。

　　掀开那一瞬，霉味混着陈年纸张的气息扑面而来。

　　里面全是泛黄的文件袋，按年份码得整整齐齐。

　　最上面一份标签写着：

　　[云顶天阙项目·初审会议纪要（内部存档）]

　　我抽出第一张，纸页脆得几乎不敢用力。

　　翻到末尾时，手指顿住。

　　签名页上，密密麻麻十几个名字，墨迹深浅不一。

　　而在右侧第三行，一个熟悉的名字静静躺在那里，笔迹锋利如刀——

　　那个名字，不该出现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