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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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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裘的声音带点蛊惑人心的味道,顾妤想到了话本子里勾引书生的狐狸精,是不是也如这般带着摄人心魄的尾音。
许裘这人平常都风光霁月,一本正经的,谁知道私下这么喜欢撒娇。
顾妤继续手里给他宽衣的动作,也不应声。
“夫人怎么不说话?”他低着头,身上的外袍被顾妤脱了放在了一旁,只着里衣。
顾妤索性仰头堵住了许裘不依不饶地问话,许裘不动,任由她撬开他的牙关。
她见他没有回应,自己垫脚抬头也累了,就想要结束这个吻,却被许裘摁住了脑袋加深了这个吻。
见她累了,还贴心地将她抱到了床榻,自己坐在这床榻之上,顾妤则窝在他的怀里,有些被动地承受着这个吻。
顾妤的手抵在他的胸膛,隔着一层薄薄的里衣,他的肌理炽热的惊人。许裘应当并不怕冷,这屋里的炭盆还让他出了点薄汗。
顾妤想要收回手,却被那人握住了,五指顺着指缝交叠,放在了他的胸前。
良久,顾妤推开了他,她眼前有些发晕。
“我累了,早些睡吧。”
顾妤眯着眼,眼中还含着水汽,迷蒙的桃花眼潋滟动人,雾蒙蒙地看着他。
许裘低头又吻了吻她的眼睛,“好,夫人先睡。”
他将人放进了床榻里侧,又给她盖好了被子,顾妤不敢看他,只是将被子蒙过了头顶。
至于许裘为什么还不睡觉,她自然也是清楚的。
等过了半晌,身侧那人带着凉意的身躯才再次贴了上来。
这人之后身体若是真出了什么问题,应该不会怪到她身上吧,顾妤想道,这怎么也不能怪到她身上吧,明明亲吻是许裘自己提的。
等过了几天,顾妤又去田地里看了看她种的土芋和粟米,虽然气候不算很好,但好歹存活下来的作物都已经开花了。
田地里白花花的一片,看着很是喜人,顾妤喜欢蹲在田埂上,看着这些作物,偶尔待得晚了,许裘办完事就亲自来接她。
五天后,张炎铭给了回信,愿意出兵协同西安府缉拿李大成,言辞很是恳切。
不过他只提了一条要求,潼关卫的事他希望私下处理完,才能上报朝廷。
许裘看了信,思索片刻,“张炎铭这是想要李大成的命,李大成手里说不定有他的把柄。先应下吧,这案子压在我手上,后面的事我同他交涉。”
“好,魏琮那边如何?”顾妤还记得先前她和他说过要把魏琮和徐运良关在一间牢房的事。
“徐运良开口了,他说了贩卖私盐的事,虽然我也不清楚魏琮用了什么法子,但是确实有用。”
“什么时候去潼关卫?”
“下午动身。还请夫人告知张炎铭,三日后潼关北侧的山坡汇合。”
许裘的手指向地图上的一个位置。
“好。”
顾妤看着他认真的眉眼,颔首应下,“许大人,我总觉得你心里似乎还有其他主意。”
“夫人懂我。”
他似笑非笑地挑挑眉,像只不怀好意的老狐狸。
顾妤将泡好的清凉亮茶汤斟到许裘面前的茶盏,氤氲的雾气裹着茶香袅袅升起。
“许大人早些回来。”
“那……夫人在家中等我。”
“嗯。”
顾妤喝了口茶,眸子一亮,自己的手艺果然又进步了。
即使纯良如魏琮,想要在这世上活下去,也要学会拿起刀,而她就是给他递刀的那个人。
仇恨埋在心里是不会愈合的伤口,只有仇人死去,仇怨才能消解,剜去烂肉,伤口才能愈合。
千万不要让她失望啊,魏琮。
*
徐运良躺在牢房铺着稀疏稻草的地上,身上布满血迹干涸的伤口,皮开肉绽的,已经没有一丝好皮了。
身体太疼了,偶尔被疼晕过去,然后又会被疼醒过来,入了牢狱以后没有睡过一次好觉。
他认识身侧和他一同关在这的人,前不久刚聚在一起还在酒楼喝过酒呢,现在作为敌人还被关在了一处。
魏琮闭着眼,盘腿坐在一个角落,脊背还是笔直的,又直又愣。
徐运良想道,这人还是没变啊,即使落入了这个田地,还是和刚见面时一模一样。
“咳......”
徐运良想咳出喉咙中的淤血,不顾身体的疼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吐出了一口血。
他吃力地爬起了身,看着魏琮,用粗哑的嗓子问道,“没想到有朝一日,魏大人也会落入这般田地,魏大人可后悔过?”
魏琮虽然闭着眼,但是却没有睡意。
自高窗的栅栏缝隙,倾泻而下的月光照在两人身上,让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的面庞。
魏琮的声音飘在寒风之中,“后悔或不悔都已经于事无补,我不会再做无用之事。”
“哈?魏大人好魄力啊,我就跟你不一样,我后悔了。”徐运良说道。
他以往圆润的脸盘现在被饿得凹陷了下去。
“他们倒是敢把我和你关在一处,怎么不害怕,我们两人中死一个在这呢?”
徐运良靠在身后坚硬冰冷的石墙上,眼中是牢房外晃动的残烛灯火。
“原因很简单,我提的。”
魏琮目光中只有冷静,没有一丝仇怨。
“我想和你谈谈,徐自流毕竟曾经是我的老师,我了解他,我想不通为什么在确凿的证据之下,他还会选择包庇你?”
魏琮观察着徐运良的神色,果然在他提起徐自流时,他面色有异。
“你以为你的老师是个什么正人君子吗?”徐运良冷笑,“原因很简单,他有愧于我,虽然我从未跟他提过我都在做些什么事,但他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我同他是双生子,长相也极为相似,在二十多年前,家中贫穷,我同他一块参与了乡试,若是没考中举人,家中不会再出钱财。”
“我高中举人,但他并没有考好,他拿了我的身份,顶了我的名姓,去赴京参考。”
徐运良喃喃道,“我才是徐自流啊。若不是他夺去了我的身份,我才是当今的内阁大学士。”
魏琮听闻此等惊骇之事,也没有面露异色。
他像是一尊玉相,失去了人的七情六欲,无悲无喜,无哀无乐。
“魏大人,你既然将希望寄托在这种小人身上,难怪你会沦落至此。”徐运良嗤笑道。
“徐自流有愧于你,所以他放任你借由他的声名在同州敛财?”
“倒也不是,但我为何要和你坦白,魏大人,你可别忘了我们可是敌人,从你用徐自流学生的名头来到同州,我就想过许多种法子,让你怎么不得翻身。”
徐运良的恶意满得仿佛要溢出了。
“那让我来猜一猜吧,你看我猜得对不对。”
他淡淡地看了徐运良一眼。
“你支取私盐用的是假引,要制造假引就要买通户部的人,户部先前是蔡阁老执掌,他退下后就将位置让给了孙沽。”
“徐自流一向和这两人不对头,他们故意放任你做这些事,一为敛财,二为徐家埋下祸患。”
“你对朝堂的事心知肚明,但唯独瞒着你的......胞弟,因为你恨他,怨他,所以觉得借此时机获得利益心安理得。”
“况且,徐自流有愧于你,若是你真出事,他不敢不保你,相当于你有了双重的保障,所以你才在同州如此肆无忌惮。”
魏琮顿了顿,牢房中静得只剩下烛火的噼啪声。
“我说得对吗?徐......运良。”
“哈哈哈......就算你猜对了又如何。”
魏琮微微颔首,“猜对了就好,让我接着说下去吧。所以你这次入了牢狱,想着对其他事咬牙不说,你的胞弟自会想尽办法救你出去。
但是——”
他看着徐运良,露出了一个纯良无害的笑容,“你可知道这次抓你进来的是谁?这几天亲自审你的人叫做李时钦,他在盛京可是很有名的,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他的身份。”
徐运良有些茫然,蹙眉不解道,“他不是地方酷吏吗?”
“不是,他是锦衣卫指挥使。”魏琮笑出了声,“盛元帝的锦衣卫啊,徐运良啊,徐运良啊,你应该没有想到这么一件小小的案子恰好就碰上了锦衣卫吧?”
“我在想,你是不是除了贩卖私盐还做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要不然他们为什么会亲自出面捉了你......”
“徐运良,你跑不掉的,你活不了了。”
魏琮看着他愈加苍白的脸色,笑得快慰。
徐运良这人肯定做了更大的事,要不然为什么现在跟见了鬼似的。
“所以,你既然都要死了,难道不想把你痛恨的胞弟和李大成他们都拉下水吗?若是你说得愈多,说不定他们会看你还算坦白的份上,让你死得轻松一点。”
“若你多供出几个罪大恶极的人,说不定真能留下一条命,徐运良,你想怎么做?”
魏琮看了眼月色,突然想起今天的药还没换,他用恢复状况不错的右手拆了左手的绷带,撒了一些金疮药,然后咬牙忍着疼将绷带又缠回去了。
等右手也换好了药,他才发觉徐运良已经被吓晕了过去,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现在徐运良是最孱弱的时候,他轻而易举就能杀死他,但是他身上绝对还有其他事,若是现在杀了他,相当于和锦衣卫那边撕破了脸。
他呆呆地看着月色,想起了顾妤同他说的话,徐运良他可以不亲自动手,但是李大成必须死在他的手上。
魏琮熬了一夜,直到天明,许裘进了牢狱。
“许大人......”
他一夜未睡,嗓音有些嘶哑,“我同你做个交易吧。”
许裘笑了,他最喜欢做交易了,而且还是跟老实人做交易。
“好,换个地方说话。”
他睨了一眼倒在地上像个死猪的徐运良,将魏琮给带了出去。
他请人坐下,还倒了杯茶水递给魏琮,“什么交易?”
魏琮润了润嗓子,“我能让徐运良说实话,作为交换,李大成要死在我手上。”
许裘突然觉得魏琮好像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温吞善良的君子了,他来这也不过月余,遭逢大难,也难怪。
“好呀。三日后你同我一起去潼关卫,到时候你见机行事就好。”
“给我一把短弩,和弩箭,我要练练手。”
魏琮看了眼自己的右手,虽然伤口还没有愈合,但已经恢复了大部分。
“可以,魏大人,可小心些,别把徐运良给杀了,毕竟他身上还有好多秘密。”
魏琮垂眸应下,“自然不会。”
等他回到牢房,徐运良已经醒来了,他看见许裘,双腿颤颤,“大人,大人我有话想说。”
“徐运良,你终于不那么嘴硬了。”
在酷刑之下能熬这么久,许裘都觉得这人是条好汉了。
魏琮铁定和他说了什么,才让徐运良这么快就开口了,他还真好奇这两人到底聊了些什么。
魏琮接过狱卒送来的短弩和弩箭,试着拉开。
他父亲还在时教过他弓弩,不过他多年未练,有些生疏了。
短弩的射程大概在五十步,若是练得准些定能百分百中,
*
三百里外,潼关卫。
李大成因为前不久刚发生的事,正在抓紧时间清理暗库中的私盐,自从听闻徐运良被西安府的人抓去了以后,他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
但是他知道徐运良没那么快说真话,只要还给他留些时间,他就能将手里的东西处理干净。
“大人,外边有两个人求见。”
“谁?”
李大成本来神经就紧绷,现在突然来了生人,更是警惕。
“他们没说明来意,一个虽然穿着寻常百姓的衣服,但是看着像是个白面书生。另一个是个练家子,武功不错。”
又一个白面书生?李大成心中冷笑,又来一个不自量力,想伸张所谓的正义的。
即使带个武艺高强的练家子又如何,他难道会怕他们吗?
李大成狞笑,“请进来,我好好会会他们。”
李大成取下了挂在墙侧的长剑,拿了块锦布细细地擦着。
怎么什么人都敢来闯一闯潼关卫,真当他不发威,是只会东躲西藏的耗子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