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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送别 ...

  •   “夫人,魏大人,你们聊了些什么?怎么都不太开心?”

      推门而进的许裘,瞅了眼院中的氛围,好像跟他所想的那种你侬我侬的景象大差径庭,提起的心也落了下去。

      “旧时往事,不如夫君你和魏大人谈一谈,我去炊房催一催。”顾妤起身就往后走去。

      留下发愣的两人,互相瞅了一眼,许裘就知道这人说来送别他们两人是假的,其实只是来送顾妤的。

      许裘开门见山道,“你对我家夫人好像有些不同。”

      “顾小姐救过我一命,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然心怀感激。”

      魏琮敛眸看向了石桌。

      “只是救命之恩?魏大人是清正君子,你这人不会撒谎。”

      许裘的指尖扣着石桌,带着点咄咄逼人的气势。

      “顾小姐既然已是你的夫人,我又怎敢生出旁的心思?”

      好一句怎敢,许裘冷笑,不是不会,而是不敢。

      “不过......”魏琮顿了顿,抬眸看向他,“若是许大人待她不好,我自然也会换种报恩方式。”

      “魏大人想得倒多,我和夫人鹣鲽情深,怎么会待她不好,若是有一天我同她分开,一定是她不再需要我了。”

      魏琮听闻此话若有所思,说起醉心楼,他也想起了旧事,顾妤在诗会那日写下的诗。

      唐家冤案,沈家的倒台,盛京城漫天的纸蜻蜓......

      他好像想通了一些什么,那时候东方弘耀和顾妤之间隐隐绰绰的奇怪情状。

      “好,之后若是有事我能帮上忙的,许大人也用不着客气,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尽力去做。”

      这时,顾妤和拿着托盘的秋菊一块出来了。

      “这几样都是我刚从菜园子里摘下来的,你们尝尝,都清甜可口得紧,除了这院子在外边可尝不到。”

      “夫人的宝贝菜园子终于有了收成啊,我可要好好尝尝。”许裘执著夹了一筷子菜,还记得夹肉放在顾妤碗里。

      “夫人多吃些。”

      他看着她,又继续给她夹菜。

      顾妤挑眉,许裘今日好像更殷勤一些,虽然往常也会给她夹菜,但是不会拿那双眼睛一直瞅着她。

      “对了,顾小姐,我听闻你这边有一种粮食,收成不错,在地里种着也简单,不知道我可否讨些粮种回去,等到明年他们也能种下去。”
      许裘连忙接过话头,“魏大人,这事同我商议就好,夫人这边的粮种最后都会留给官署,最后再由我这边进行分配。”

      魏琮淡淡地看他一样,“好,那就先多谢许大人了。”

      “什么时候启程?”

      “过几日,九月初八。”顾妤答道。

      “顾小姐,到盛京了,记得替我向弘耀兄带个好,他应该很快就要同公主大婚了,我身上拮据,拿不出什么大礼,还请你代我将这副鸳鸯玉佩送到公主府上。”

      魏琮说着拿出了一对契合得严实的玉佩,左为鸳,右为鸯。

      “这是?”顾妤接过玉佩,但有些好奇,魏琮一穷二百,看这玉佩成色并非凡品,应该不是他自己买的。

      “祖传下来的玉佩,原本母亲是想让我送给未来的妻子,不过现在看来,这事不急,也急不得。”

      许裘抢过玉佩,“魏大人,我替你收好,夫人有些丢三落四,这么珍贵的玉佩若是不小心弄丢了就不好。”

      “魏大人这是......不打算成亲了吗?”顾妤犹疑道。

      “我不是个圆滑性子,只能做直臣,也只会四处开罪人,最后也只能当孤臣。”

      “我不想我的妻儿也为我所累。况且我家中并无薄资,怎敢误佳人?”

      他清隽的面庞浮现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顾妤从他的神情看出了他的决心,他想要只为国,只为民地活着,多了妻儿就多了牵绊,也会生出私心。

      但她还是劝道,“人生寥寥不过百年,为何要将所有责任都担在自己肩上,而忘了自己的欲求。除却十年懵懂,十年老弱,真正与自己相知相爱之人相守又能有几年?”

      说到这,顾妤看向了许裘,“况且,等你真遇到了那个人,你未尝不会知道,多一个人不是件坏事。”

      “食天下万众之民禄的君王尚且随心所欲地活着,你又吃了多少米,得了什么东西,让自己必须担起全部的责任来。尽自己所能就好,人无完人,定会做错事,人非圣人,定会有欲求。”

      “魏琮,让自己喘一口气吧,要不然你太累了,会把自己压垮的。我还想着哪日能和你以及东方继续在醉心楼小聚,你可别倒在这里。”

      魏琮静静地看着两人,良久颔首道,“顾小姐说得有理,我也期待着那天。”

      他转身走出小院时,身上骤然轻快了不少,抬头望天时,云卷云舒,日头正好。

      凭心而动,确是自由。

      小院中,许裘成顾妤的话里听出了她的松动,扬唇笑得有些傻,“夫人,你说多一个人不是件坏事?那人是不是说我?”

      “还有......咳咳......那什么相知相爱?”

      顾妤扶额,让秋菊将石桌上的碗筷给收了,然后回房开始整理行囊。

      刚进屋,许裘就从身后抱住了她,“夫人,别害羞,回回我的话嘛......”

      “夫人......”他带着上扬尾音的声线甜如蜜糖。

      顾妤被他抱住了挣脱不得,“你放开,抱这么紧干嘛?”

      她挣扎了几番,总算可以正对他了。

      “许大人,你要听实话还是假话?”

      “假话。”许裘不假思索道。

      顾妤蓦地脸红了一片,就连脖颈都泛着好看的粉色,许裘趁机偷偷亲了亲她的嘴角。

      “夫人怎么不说话了?”他笑道,心尖盛满了喜悦,眼底也只有顾妤此刻羞赧的样子。

      “假话就是、是......”顾妤说不出口了。

      如果要她说喜欢她是绝对说不出口的,但若是说不喜欢,那反之不就是喜欢吗?

      她憋红了脸,一双眼睛不甘示弱且恼怒地瞪着他。

      许裘将脑袋埋在她的颈间轻笑,“夫人,不要急,慢慢来,等有一天,你会告知我答案的,不是吗?”

      “那你就等到那一天吧。”顾妤卸了力气,也不挣扎了,他爱抱就抱吧。

      “魏琮的玉佩你可要收好啊,我感觉这是他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还是祖传宝贝,你别弄丢。”

      “好,我会收好的,到时候公主大婚,我替他送出去。”许裘撇撇嘴,但又知道顾妤对魏琮没有其他心思,劝自己少吃些味。

      顾妤被迫埋在他的胸膛,有些纳闷地想道,她不会真喜欢上许裘了吧,为什么此刻她会这么贪恋他的温度。

      九月初八。

      一辆宽敞但是朴素至极的马车从小院后门的巷子口驶出,木头轮轴在青石板上辚辚作响。

      刚驶出一段路,就见到前面黑泱泱的跪了一片百姓。

      驾着马车的流云大喝一声“吁——”,将身前的马终于停了下来。

      “怎么了?”马车中的顾妤见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掀开了车帘,只见外面的大街上密密麻麻地跪着人。

      “恭送青天大老爷,转世观音娘子出城!”

      “恭送青天大老爷,转世观音娘子出城!”

      “恭送青天大老爷,转世观音娘子出城!”

      许裘下了马车,将顾妤也搀下了马车。

      他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出现,眉宇间凝着郁色,只是缄默地看着下首百姓。

      他该说些什么呢?他也不知道。

      因为他从未想过这一天。

      他曾想过哪天官居一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有朝臣都得毕恭毕敬地对他拱手作揖。

      但他不知道会有一天,他受到了治下的百姓真心诚意的感谢。

      顾妤眉眼弯弯,轻轻地唤了他一声,“许大人。”
      “许大人,说些话吧,总不能让他们一直跪着吧。”

      他终于再次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起来吧,都起来吧。大家别跪了,”

      流云和青风也不得不出手搀扶。

      “大家给大人和观音娘子让让路。”

      “对。快让让,别拦了大人出城。”

      “都让让——”

      全城百姓都出来想送,街上挤挤攘攘的都是人,西安府的官差晚了一步,好不容易赶上了,在他们的维持下,官道终于让出了一条可供马车通行的路。

      顾妤再一次回到了马车上,却见到许裘似乎不似寻常模样,她开口调笑道,“怎么了,许青天,受了百姓的跪拜,还闷闷不乐呢?许青天是觉得还不够吗?”

      许裘闷闷地说道,“不是他们给的不够,他们本来也没什么东西。”

      “不是他们给的不够?那就是许大人自觉有愧喽。”

      许裘不由分说抱住了顾妤,似乎有些不解,“我觉得他们可真傻,好像也没拿到什么富贵,就已经对我感恩戴德了。”

      顾妤软声道,“许大人,你已经做得够多了。他们原本是些无田的难民,现在都有了田地可以耕种,朝廷还免了他们三年的赋税。
      这些都是许大人的功劳。”

      她抚了抚许裘的头顶,觉着他此刻困惑不解的模样像极了孩童。

      “许大人,努力些,往高处走吧。这样你便能帮到更多的人了。”

      顾妤眸子淡淡地落在了窗外,现在已经出了城,城外是成片连绵的阡陌,上面是沉甸甸的粮食。

      百姓们浪费了一上午抢收的时间,只为跪在道上,亲自送他们出城门。

      她原本以为许裘会是下一个孙沽的,所以她选择他,做那棵可以顶替孙沽的树。

      盛元帝爱好玩弄权术,上行下效,所以朝臣贪墨舞弊,结党营私,多党制衡是必然,只有像孙沽那样的人,才能取代孙沽在盛元帝那里的地位。

      也只有孙沽这棵大树属于皇权的根系彻底断了,他才能真正地死去。

      只不过现在出了一些变数。

      人是很神奇的,能随着时事不断改变。

      许裘有了变化,他脱离了原来的轨迹,发生了一些于她而言并不好的变化。

      顾妤迟疑了。
      她不想出手纠正。

      顾妤想到,她可以用别的法子达成她的目的,许裘也并非她的唯一选择。

      况且这段日子,他对她确实很好,有些事情该留有余地吧。

      如果有一天,他不能再作为她的刀了,她也不会怨他。

      若他真成了盛元帝想要的那般模样,她所期盼的那样,只会是下一个孙沽罢了。

      孙沽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呢?所有人都骂他,恨他,却不得不依附于他。

      他会死且死得很惨烈,不过是什么时候死的事罢了。

      要做怎样的人,原本应该是他自己决定的事,她也没有资格为他做主。

      她给他带来的庇荫,似乎不值得让她推他走向必死的结局。

      “夫人,我不想帮助更多的人,我只想帮到你。”许裘答道。

      许裘黑色的眸子认真地看着顾妤。

      他是那个博爱众生的人吗?不是。

      他原本也只是个为自己而活的人,许山海对他有养恩,所以他心甘情愿鞍前马后,但这份甘愿绝不会高于自己。

      他是许裘。

      但是现在他却想要帮自己喜欢的姑娘,达成夙愿。

      无论他的结局如何,他喜欢的姑娘都应该好好地活着。

      他希望她褪去阴霾,继续做温柔恬静的小姐,这样的话让他身处地狱,也是甘愿。

      许裘一直都知道顾妤为什么选择他,盛元帝为什么选择他,如果他不想做许裘了,他会失去所有的一切。
      包括顾妤。

      “夫人,不要丢下我,我只想帮助夫人。”

      “傻瓜。”顾妤骂了他一声,眼眶有些红。

      所以什么对她更加重要呢?

      她怎么能因为一点男女情爱,而放弃自己的谋划呢。

      如果有一天,她发觉许裘的份量高于其他时,她一定会果断地离开他。

      希望不要到那一天吧。

      “我是傻瓜,夫人就是傻瓜的夫人。”

      “嗯,我是傻瓜的夫人。”

      顾妤抿着唇,半晌还是笑了。

      许裘的脑袋靠近了她,试探性地亲了亲她的嘴角,见她没有抗拒,才敢加深这个吻。

      树上的蝉鸣声很吵闹,但是许裘从中听出了几分甜蜜,像是喝完苦药后囫囵塞进口里的那颗蜜饯,苦中还是带着丝丝的甜,直到那甜味盖过了苦味。

      秋风渐起,时不时拂起车帘,拂过两人纠缠的发丝。

      许裘躺在了顾妤的膝枕之上,瞅着她艳若红霞的脸和有些红肿的唇瓣,痴痴地看着她。

      顾妤别过眼,不敢看他灼灼逼人的黑眸,窗外已是暮色四合。

      流云在马车外搜寻可以投宿的村落。

      落在后面那辆马车的青风和秋菊,看到前头的车停了,也停了下来。

      “小姐,姑爷,前面有个村落,今日得先歇脚了,马儿也累了。”

      众人找了个有三间空房的民屋,流云和青风轮流守夜,一夜好眠。

      又行了将近一个月的路程,十月初至,一行人终于到了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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