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大人冷脸洗内裤》星星翘

2、神明入罐头

　　“我不是！”凌鸱儿有些着急地反驳。

　　她混迹底层，虽然贪财，但从来都有底线。如果是为了自己，她绝不会碰那小胖子的东西。

　　但话到嘴边她又生生咽了回去。跟这种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解释什么？说是为救个快痛死的老太太？他只会觉得是低劣的卖惨手段吧。

　　于是凌鸱儿梗着脖子反驳：“那是你儿子自己塞给我的！反正钱我已经花完了！”

　　霍沉斗松了手，嫌恶地拍了拍掌心。
　　他不想碰她了。

　　在降临阴翳区前，霍沉斗曾让手下左枢去到第二层平行时空：天工区。
　　那里也有一个“陈绵儿”

　　那个女人叫千惜麟，是个科技狂人。
　　她调出自己的「意识读取记录」和「脑机接口日志」，证明绝无可能被外来意识取代。

　　那么就只剩下她了，阴翳区的凌鸱儿。
　　结果刚一见面这女人就偷走一个孩子的终端去换钱。
　　陈绵儿作为星君哪怕失了记忆，神格依然存在。不该堕落成这副样子。

　　霍沉斗：“把终端赎回来。否则我就把你交给城市护卫队。”

　　终端早就已经变成张老太血管里的药水，再也回不来了。
　　但凌鸱儿不敢说。

　　“钱我花了一部分。”她心虚地把那几张钞票掏出来。
　　这点钱连设备的一条腕带都买不到。
　　霍沉斗不想再跟这个女骗子纠缠钱的问题。他的目的是必须搞清楚这次顶层震荡的原因。
　　以及怎么才能在不损伤陈绵儿神格的情况下把意识剥离出来。

　　“我破产了。”

　　霍沉斗面无表情地撒了个谎。为了配合这个理由，他不得不给自己立个窝囊废人设。

　　“生意失败，无家可归。老婆也因为这个跟离家出走......”

　　凌鸱儿听起来有点不太妙的预兆。

　　霍沉斗嫌弃地踢开地上的垃圾，下达判决：
　　“小安送去他舅舅那儿了。我现在也没多少钱，在找到我那嫌贫爱富的老婆之前，我就住你这儿。”

　　为了留在这个女人身边查清真相，堂堂紫薇垣的神明不仅要装穷，还得给自己扣上一顶被抛弃的帽子。
　　凌鸱儿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他，“凭什么？你跟孩子一起投奔他舅舅不就好了？”
　　“孩子母亲失踪，他们自然对我不满。”霍沉斗说。

　　凌鸱儿上下打量他。这男人一身贵气怎么看都不像破产户。
　　“你脑子没病吧？孤男寡女的...”

　　霍沉斗闻言淡漠地在她身上扫了一圈。
　　神明在看一只蚂蚁，毫无世俗欲望，只有生理性漠视。
　　凌鸱儿被这目光刺到，僵了一瞬。

　　“......不是我不想帮你，我家可能不太适合你们这种体面人。”
　　她转身推开自己家的房门，霍沉斗一言不发跟进去。

　　十余平米，一张小床，拐角是一个小洗手间。
　　霍沉斗一站进去头顶便蹭住吊灯，挺拔的身躯一杵，过道便没办法走人。

　　凌鸱儿被逼得后背贴墙，瞪着私闯民宅的男人。

　　“这床我自己翻身都能掉下来。你打地铺，我晚上起夜会踩到你。”

　　霍沉斗敛下眼扫视这副躯壳。

　　凌鸱儿的确很漂亮，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
　　但在霍沉斗眼里她并不美。
　　眼神被低劣的欲望填充，原本的神性荡然无存。
　　若不是不可随意剥夺人类原生意识，若不是为查陈绵儿坠落的源头……

　　他现在就想抓破她的天灵盖把意识强行抽离。
　　哪怕这会让凌鸱儿变成白痴。

　　“不让我住是吧？”

　　凌鸱儿耸耸肩。“爱莫能助。出门三百米有个桥洞，那里宽敞。”

　　霍沉斗点头。

　　“那我现在报警抓你。偷窃倒卖ID终端，够你在里头蹲几年了。”
　　他顿了顿，眸光扫过她的床：“到时正好，这房子我一个人住。”

　　“你！！”凌鸱儿赶紧扑上去抓住他的手腕，“你好卑鄙！”

　　她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身上。甜腻的脂粉味涌上来的一瞬间，霍沉斗竟有半秒神经短路。
　　梦里荒唐的回声，又被她活生生撞了出来。

　　凌鸱儿彻底妥协：“行！暂时让你住！”
　　她竖起三根手指，开始在逼仄的空间约法三章。
　　那张单人床是她的禁区，而腿都伸不直的地铺则是这位破产少爷的归宿。至于水电费，她更是算计到小数点。

　　霍沉斗靠在墙边，听着她张牙舞爪地划定，连反驳都懒得。只用冷淡地默认了这些不平等的条约，随即又瞅瞅看着就不怎么结实的单人床，眼底闪过嫌弃：

　　“求我我也不睡。”

　　“另外还有，我平时很忙，你在家闲着的时候记得帮看一眼隔壁老太太。”

　　霍沉斗沉吟片刻问道：“她是你奶奶？”
　　　“不是。”凌鸱儿撇嘴，“她岁数大了，我怕她独居死在家里没人知道。”

　　霍沉斗眼神动了动，随即点头。

　　他倚回去闭上眼，那副落魄却又大爷的模样气得凌鸱儿牙痒痒。

　　她把工具包挂在腰上，从柜子拿出一瓶红色营养液，小心地滴在窗台的破泥罐里。

　　路过霍沉斗时，恶狠狠补了一句：
　　“我要去上晚工！你在家别乱翻我的东西。”

　　门哐当一声关上，屋里重归平静。

　　霍沉斗起身走到窗台前。窗外的天色已经变成暗紫，霓虹灯越亮越多。窗台的泥罐子里插着一株玫瑰的枯枝。

　　在没有阳光、满是辐射的废土里，她居然妄想种活一株玫瑰？简直是痴人做梦。

　　他忽然记起陈绵儿曾罕见地表达过欲望，想在紫薇垣无垢的白色烁土里，种一园子红玫。

　　当时的霍沉斗甚至怔了一瞬：明明是最艳俗最不耐久的物种，陈绵儿又一直偏爱纯白。
　　于是他无所谓地说：玫瑰好说，只是这种花能量脆弱，在顶层活不了。
　　陈绵儿随即面色宁静地点头，仿佛从未期待他答应。

　　霍沉斗推门出去。
　　走廊阴冷潮湿，声控灯泡忽明忽灭的。
　　阴影处站着个人。
　　辅星左枢的身形显现出来。若是有高维视域，能看到他边缘带着像素般的抖动。
　　这是高维生物在低维空间的排异反应。

　　见霍沉斗出来，左枢微微躬身：“帝星。”
　　霍沉斗：“查得怎么样。”

　　“八九不离十。我们追踪了意识频段。星君的意识波长，确实就锚定在凌鸱儿身上。只是关于这次震荡，按理说维度坍塌应该是由下而上的。倒是我们紫薇垣出现了引力波动的裂痕。紫薇垣不该受到这种低级物理规则的影响。”

　　“有人在针对紫薇垣？”霍沉斗眯起眼。

　　“不排除有人故意在源代码里植入了一个逻辑程序，专门制造震荡将星君的意识带下来。”左枢低声说道，“这些实验体，涉及天工区的权限。”

　　“帝星，是否现在直接强制剥离？只要切断她这具躯壳的神经链接，就能把星君的意识带回去。”
　　霍沉斗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先不用。意识和这具身体融合太深。强制剥离可能会损伤大脑本源。”

　　几分钟后，左枢的光影消散。
　　霍沉斗修长的手指搭在门把手上，陷入了沉默。

　　他被一个凡人反锁在了门外。

　　薄薄的铁门在他眼里脆弱得像张纸。但他不能动用神力轰开，这栋筒子楼的地基像饼干渣一样酥脆，稍有不慎就会坍塌。

　　昏暗逼仄的走廊出现了一幅奇景：神明抱着双臂，像一尊雕塑立着罚站。

　　隔壁那扇贴倒福字的门开了一条缝。

　　张老太探出头，愣了一下，那张老脸像朵皱巴巴舒展开来。
　　“这不是鸱儿说的那后生吗？”

　　张老太看着霍沉斗那张阴沉如锅底的脸：“被她锁外面了吧，她这习惯改不了。”

　　张老太热情地招手，“进来坐坐把，楼道里有穿堂风。鸱儿且得忙一阵呢。”
　　霍沉斗不得不微微低头避开低矮的门框，踏进隔壁。

　　张老太的屋子有股浓郁的檀香味。
　　屋子正中央，供着个擦得锃光瓦亮的神龛。

　　霍沉斗目光微顿。神龛里供奉的正是他的父亲——中天紫薇大帝。
　　凡人供奉神明祈求庇佑，这是万年不变的秩序。虽然泥塑丑了点，但也算是这浑浊底层里唯一纤尘不染的角落。

　　“多亏了你啊后生。”张老太递过来一杯水，“那小猫头鹰都跟我说了。”
　　霍沉斗接杯子的手停在半空，眉头微蹙：“说什么？”
　　张老太说：“我本都准备买包耗子药自我了断了。鸱儿上午突然拿回几支特效针，说是你借她钱买的。”

　　霍沉斗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瞬。
　　借的？
　　那个女人卖掉终端换来的钱不是去挥霍，而是变成了老太太膝盖里的药水？

　　“您是她……朋友？”霍沉斗问了一句。

　　在他看来，凌鸱儿这种满嘴谎言，唯利是图的人，似乎难拥有真挚的友谊。

　　“朋友？算是吧。”张老太的皱纹舒展开，“在阴翳区能有个说话的人，就是过命的交情了。她怕我一个人死在屋里臭掉，我也怕她走上歪路没人拉一把。”

　　张老太想站起来给他拿点吃的，却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捂着膝盖又跌坐了回去，低声念叨着晚上还得再来一针。

　　霍沉斗看着她那双肿胀变形的腿。
　　既然父亲受了她的香火，这因果便算是结下了。况且这钱是凌鸱儿借的，那这事儿就该算到她头上。

　　“您别动。”

　　霍沉斗像个普通晚辈一样蹲下身，手随意地搭在老人膝盖上。
　　张老太只当他是想帮忙按摩，客气话还没说，就感觉一股暖流钻进了骨头缝里。
　　一缕隐秘的金色星光从霍沉斗手上渗出。高维重构修复着坏死的神经和骨骼。他做得极快，连张老太都没反应过来就已收回手，神色如常地直起身子。

　　“哎？”张老太活动了一下腿，一脸惊奇，“怎么突然热乎乎的？松快多了！”
　　霍沉斗拍了拍手，毫无波澜：“可能药效又上来了。”

　　他坐了一阵，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凌鸱儿回去发现家里没人，就生怕这煞神跑来找张老太要债。
　　门被推开，她一脸凶相地冲进来，护犊子似的挡着张老太时这才看清屋里的情形。
　　张老太正笑得满面红光地坐在那儿，而霍沉斗长身玉立，手里还端着茶杯。

　　凌鸱儿狐疑的对上霍沉斗的视线，手里的扳手尴尬地举在半空。
　　霍沉斗掀起眼皮，高高在上的冰冷消融了一些。
　　他脚步微顿，低沉的嗓音落在她耳边：

　　“以后，记得给我留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