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梁河惊现舞娘尸 ...
-
梁河之南上架一座乌鹊桥,此桥原名叫万宝桥,因架通东西两市,坐船而下又直通南洲瓦子,来往商客无数,商贸繁华,故取名万宝桥。
又因桥下多有货船渔船停靠,岸边也常见腐烂鱼货等类,便吸引了京畿城外的乌鹊鸟来觅食,望柱与栏板上常停了许多此鸟,故又称乌鹊桥。
乌海与另一位亲卫寻人途中,恰见渔民自水中捞起此女尸。
已经报了案,但军巡院使与仵作还未到,赵琮先到了。
巡检将东渡口拦了起来,四围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为保护现场,巡检一直用身体挡着不断试图探头查看的人,“看什么呢!避让!避让!不想挨板子就给我退后!”
赵琮身着便服又不当值原是不便上去查探的,但他必须亲眼确认是否如他所想。
下了马车后,赵琮对梅无霜道:“梅娘子,且在此处等候,眼下人多杂乱就不要走动,福全。”
福全毕恭毕敬道:“殿下。”
“陪着梅娘子在此处等。”赵琮看了眼那渡口,“若京畿府派的人来了,我便出来。”
福全:“喏。”
梅无霜微微点头。
赵琮找了较空的位置挤了进去,那拦人的巡检并不认识赵琮,竖着眉就要骂出口,赵琮拿出一块银制鱼符,顿时将人的话憋了回去。
赵琮:“大理寺治狱少卿在此,还不退让!”
那巡检立刻躬身行礼,“少卿恕罪,小人眼拙。”
周围还有几个巡检听闻也瞬间对赵琮行礼。
那巡检人长得极为壮实,下巴上留了一小撮胡须,像一把小弯刀,他余光打量赵琮,不解,此案应还未轮到大理寺来管,说到大理寺,又顿时想起酒后的谈资。
据说襄王殿下过了宗子试后,还化名混入科考,一路闯过解试省试,夺了殿试第一,后又过了铨试。
但因未历仕宦,又极爱探寻迷案,官家特旨给了个寄禄官,给的便是这个大理寺治狱少卿的五品官。
赵琮直奔那女尸。
地上那女尸被盖了一层湿软的麻布,一股鱼的腥臭味从麻布上散发出来,赵琮掀开暂盖于尸体上的麻布,蹲下查看尸身。
这女尸因浸泡在水中许久,尸身肿胀,身体有多处损伤且多肿大发白;细看,脸、脖子、肩膀、手臂与腿等各处都有淤痕,虽被水泡得不显。
因穿着飞天舞的衣服,可看见肚子上有一条细长的疤痕,深至裤腰以下,用了极细的线缝合了。
缝合伤口的人应当技艺熟练,这疤细直不曲且尤为平坦。
赵琮问缩蹲在河边石阶上的一个巡检,“何时发现的尸体?”
那巡检没见过赵琮刚起身想要质问他是如何进来的,后面那壮实的巡检便过来了:“回少卿,刚过午初一刻。”
赵琮回身看他,“记得这么清楚?”
“因午初一刻,我与李广正好喝了碗羊肉汤,路过乌鹊桥时就听见桥下那老渔翁在大喊捞着了个死人。”
另一巡检点头,他便是李广,“听见呼喊,我与牛寅二人立马从桥上下来,果然见那老翁的渔网里兜着个人,便合力捞了上来。”
赵琮看向他们手指的老翁,问:“老伯,捞起这女尸前有什么异样?”
老翁脸色发灰,吓丢了魂,“我,我只管摇橹送鱼,不曾想有一女尸挂在网里随我的船一起到了岸边,我去船尾卸完了鱼,本要推船离岸,可推船时却感觉船尾很沉,和平常的重量不一致,我便去看,没想到,是这娘子直直兜在网里挂在船上随我到了这里。”
赵琮:“直直兜地在网里的?”
赵琮看向女尸,现在这尸身并无僵直状态,若捞上来时尸体僵直,可现在又回软了。
那这娘子约在十二个时辰之前毙命。
老翁:“是的,怀里还抱着个棉布枕。”
赵琮:“棉布枕在哪?”
李广巡检指着女尸脚边的东西道:“就是这个。”
赵琮走近查看,一个中间凹陷的布枕摊在地上,除了一股咸湿的气味还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这香味有些熟悉。
不等赵琮仔细探查,京畿府的左军巡使大人来了,仵作紧跟其后。
那军巡使并未见过赵琮,厉声喝道:“你是何人?蹲在此处做甚?”
牛寅巡检对军巡使行礼道:“方使君,这位是大理寺的治狱少卿。”
又小声提醒:“好像还是襄王殿下。”
那方军巡使当然知晓襄王殿下已经是新任的大理寺少卿,只是未亲眼见过襄王殿下,他可是比太子殿下还要神秘莫测的人。
居然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比试比过了状元郎,这些事在勾栏的说话人那可得再画蛇添足一番,说什么襄王殿下是文昌下凡。
方军巡使立刻上前堆笑行礼:“殿下圣安,这种事怎敢让殿下亲自来做。”
赵琮见他认出自己身份,也不拘礼,向他招手,“仵作可来了?”
“来了。”方军巡使看向后面一位身形佝偻的老翁道,“这位便是徐仵作,陪同京畿府破案多年,经验极为丰富。”
“徐仵作,还不见过襄王殿下。”
徐仵作已经上了年纪,眼白发黄,身形颤巍对着赵琮躬下腰去,“拜见襄王殿下,殿下圣安。”
赵琮立刻起身将人扶起,“徐老不必如此,早就听闻徐老帮助京畿府屡破奇案,徐老所著的《冤录集》我翻看多次,实在受益匪浅。”
徐仵作像是有些吃惊。
赵琮笑问:“徐老已过古稀,怎么还在做仵作?”
徐仵作摇头苦笑,“我本有意回乡养老,也培养了几位天资不错的徒弟,可交由京畿府派遣,只是有一担忧,怕他们未能将我心愿了却。”
方军巡使不料赵琮会与徐仵作交谈,便去清点到场的保正副、邻人,并命人记录现场四至。
赵琮问徐仵作:“是何心愿?”
徐仵作摇头不愿答,“殿下不必追问,若河京再无冤案,我的心愿自然了了。”
方军巡使命差役已盘问过渔翁等人,回禀赵琮:“殿下,现需验尸,是否请徐仵作在此验尸?”
赵琮与徐仵作异口同声:“不可!”
赵琮看向徐仵作,徐仵作粗砺嗓音缓缓道:“死者是位娘子,不可当众验尸,恐有心之人旁观后胡言乱语,污娘子清白,若市井之中传开娘子谣言,又恐干扰此案定夺。”
“方使君。”徐仵作道,“容我唱报娘子皮表伤情,书吏记录并需绘制简易尸图,后再请运送娘子去明亮处,仔细检验。”
方军巡使面上发红,看了看赵琮。
赵琮道:“就照徐老所言而办。”
方军巡使:“喏!”
徐仵作开了验尸箱,赵琮侧身对方军巡使小声道:“此案你需得谨慎,因此为这月的第三起抛尸案,且多有相似之处,故三起案子定要移交大理寺督查,若出任何差池,拿你是问。”
方军巡使一瞬冷汗直冒,不知赵琮是如何得知京畿府还有两起女尸案未破,现又多了一起,“喏,下官一定警督查办,定不遗漏任何细小。”
赵琮点头一展扇,大步迈了出去。
待赵琮出了人群后,并未在原处看到王府的马车,也未见梅娘子与福全,扇子一拍掌心,恶狠狠道:“好个福全,不在此处老实呆着,竟敢带着梅娘子乱走!”
乌鹊桥上,福全打了个喷嚏,对梅无霜笑道:“梅娘子莫怪,我这可不是感染风寒。”定是有人想他了。
梅无霜见他手中满满一大包荷叶的鸡头,向他伸手讨要,福全立马抓出一大把给她,“梅娘子,李和家的鸡头做的最香,因着撒了麝香,我猜娘子肯定想吃,便买了这许多。”
鸡头便是板栗,梅无霜见他吃得欢,笑道:“多谢郎君体贴。”
福全一愣,惊得摇头,“梅娘子可别这么叫我,我不过一个阉人,梅娘子喊我福全便好。”
梅无霜想了想问:“福全?郎君没有姓名吗?”
“没有,我本是宫中内侍捡来的弃婴,得幸能一直陪在殿下身边照顾他,只有福全这个名字。”
福全笑着剥栗子,往嘴里一塞脸颊囔囔的,逗梅娘子道,“我是宫内的副都知且是襄王府的管勾,梅娘子若是喊我福全都知,我也是极高兴的。”
梅无霜笑道:“多谢福全都知照拂。”
福全笑着连连红了耳朵,“殿下得了梅娘子,我们王府日后定能多了许多笑声,若是来日府中添丁,那更是热闹了。”
梅无霜脸色微变,手中栗子放下,“我与殿下?”
福全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梅无霜摇头解释:“福全都知误会了,我并非是殿下赎出的姬妾,是殿下为帮我寻回王娘子而帮我出矾楼的,还向孟娘子找了个要我为殿下的迎春宴演奏琵琶的借口。”
“请娘子演奏琵琶?”福全惊道,让梅娘子在宴会上弹奏琵琶,襄王府在河京怕是要出名了,看着梅娘子又怕直言伤人,噎回改道,“王府上要办迎春宴我怎么不知?”
梅无霜笑道:“借口罢了。”
“说来,我有一事想问。”
福全:“娘子直言便好。”
“为何殿下会愿意帮我找丢失的王娘子?”
福全笑起来,原是这个,“殿下从小就爱看各种探寻迷案的话本子,后又为了入刑部而奋发刻苦,只望有朝一日可以成为断案洗冤的司法官。”
“殿下是上月才新任的大理寺少卿,虽是趁着岁正向官家讨要来的寄禄官,可殿下当真欢喜,殿下与那些自视甚高的宗室子弟可不同,殿下心怀仁义,又一腔赤诚,在宫中就从未处罚过任何人,倒是经常会帮内侍宫人断一些小事。”
“殿下会帮娘子,也是因着这事恰好被他遇上了,殿下常说,既然看见了就不能当做不知,既然无法当做不知就该出手相助,若他无能干预,无法去做便是天意如此,若他有能干预却袖手旁观,岂不是太过冷酷无情,他没法面对那样的自己。”
多数情况下,殿下都不会坐视不理。
福全说着眼中闪了些泪花,“殿下是位极好的人,若娘子能跟着殿下,实乃幸事。”
更何况殿下喜欢梅娘子,他看得出来。
梅无霜笑着给福全剥了个栗子塞他手中,“福全都知甜一甜吧,可别哭了。”
福全笑着塞进嘴里,被一声喝而差点噎住。
“福全!”
两人一转头,便见赵琮捏着扇子朝他们走来,虽是笑脸,却怎么感觉有些生气了。
福全赶紧咽下,对赵琮笑着行礼,“殿下,事情处理完了?”
梅无霜也行礼,怕他发作,解释道:“殿下,我与福全都知并不是想离开,只是那处人来人往,又有差役来赶,说是马车堵了道,我们这才在桥上等殿下。”
福全点点头,“是,是这样的。”
赵琮眯着眼睛看向福全,见他怀里一大包荷叶包着的栗子,轻哼了句,“怕是谁的馋虫犯了吧。”
福全笑着低了头。
赵琮瞥了眼他,也拿他没办法,又对梅无霜道:“娘子回府吧,今日先歇下,我还有要事需处理。福全,送娘子回府,给她安排在西堂住下。”
福全抬眉,眼睛睁得很大,“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