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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未寄出的信与北大的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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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未寄出的信与北大的秋
北大的秋天来得早,九月末的风已经带了凉意,把未名湖旁的银杏叶吹得泛黄。林砚抱着厚厚的《数论进阶》从图书馆出来时,夕阳正落在博雅塔的塔尖上,把塔身染成暖金色——这是沈潮曾经最想亲眼见的风景,如今她替他看见了,身边却没有了那个会和她讨论解题思路的人。
书包侧袋里装着一个泛黄的信封,是她三个月前整理高中课本时发现的。信封上没有收件人地址,只写着“给沈潮”,里面是她高三那年写了又改、改了又写的信,最后却因为不知道他在国外的地址,一直没能寄出去。
信里写了她高三时的焦虑——省队集训的压力很大,每次遇到难题,她都会想起沈潮给她讲题时的样子;写了她收到北大录取通知书那天的心情——她站在高中校门口的香樟树下,哭了很久,因为身边少了那个约定好要一起考北大的人;还写了她偶然从竞赛教练那里听到的事——沈潮当年申请国外大学时,特意避开了所有有数学竞赛集训项目的学校,他说“怕看到别人一起刷题,会想起林砚”。
林砚沿着未名湖慢慢走,脚下的银杏叶被踩得沙沙响。她想起去年冬天,她在国际数学竞赛的领奖台上,代表中国队拿到金牌时,台下有记者问她“是什么支撑你走到现在”,她当时只说了一句话:“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他把梦想让给了我,我不能让他失望。”
那天晚上,她收到了一封陌生邮箱发来的邮件,没有署名,只有一张照片——照片里是国外一所大学的图书馆,窗边放着一本翻开的《数学分析》,书页上用钢笔写着一行熟悉的字:“林砚,恭喜你,我就知道你可以。”
林砚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眼泪无声地落在键盘上。她知道是沈潮,只有他会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他在关注着她。她想回复邮件,却发现邮箱地址是一次性的,发不出任何消息。
从那以后,她总会收到这样的邮件,有时是一张风景照,有时是一段简短的数学题思路,有时只是一句“今天天气很好,你那边呢”。没有署名,没有联系方式,却让她知道,沈潮还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陪着她。
国庆假期时,林砚回了一趟高中。巷口的牛肉面店还在,老板看到她,笑着问:“你怎么一个人回来?那个跟你一起的男生呢?好久没见他了。”
林砚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勉强笑了笑:“他在国外读书,没时间回来。”
“难怪,”老板叹了口气,“你们俩以前总一起过来,他每次都把牛肉夹给你,还说‘她学习辛苦,得多吃点’。现在的年轻人啊,能这么上心的不多了。”
林砚坐在曾经和沈潮坐过的位置上,点了一碗牛肉面,看着碗里的牛肉,突然没了胃口。她想起高三那年的冬天,沈潮把她的笔记本弄丢了,冒着大雪跑了三家书店,才买到一本一模一样的笔记本,连夜帮她重新整理知识点,手指冻得通红,却笑着说“还好没耽误你刷题”。
那时的雪很大,他的头发上落满了雪花,像撒了一层糖霜。她当时没说什么,只是把自己的暖手宝塞给他,现在想来,那时候的心动,早就藏不住了。
回到北大后,林砚把那封未寄出的信拿出来,重新读了一遍。信的最后一段,她写着:“沈潮,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我宁愿我们当时一起竞争,哪怕最后输的人是我,我也不想一个人走这条路。因为没有你的梦想,再耀眼也不完整。”
她把信放进书包,决定不再纠结于过去。沈潮让她往前走,她就带着两个人的梦想,一直走下去。
大二那年,林砚作为交换生,去了沈潮所在的国家。她没有去找他,只是在他曾经发过的照片里的图书馆,坐了一下午。她翻开那本《数学分析》,在书页的空白处,看到了一行新的字迹:“潮落之后,终会潮起。林砚,我在岸上等你。”
林砚的心跳突然加速,她抬头看向窗外,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一个熟悉的身影上——沈潮站在图书馆门口,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手里拿着一本《数论进阶》,和她手里的书一模一样。
时间仿佛回到了高中时的实验室,他也是这样,拿着书,笑着看向她。林砚站起来,慢慢走向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笑着说:“沈潮,我终于找到你了。”
沈潮也笑了,眼睛里盛着光,像她第一次见他时那样。他伸手,轻轻擦去她的眼泪:“我一直在等你,林砚。我知道你会来的。”
原来,他从来没有放弃梦想,只是换了一种方式。他去国外读书,是为了变得更优秀,等她足够强大时,再回到她身边,和她一起实现曾经的约定。
那天的风很温柔,吹得图书馆外的树叶沙沙响。林砚看着沈潮的眼睛,突然明白,有些潮水,看似退去,其实是在积蓄力量,等待下一次的潮起。而她和沈潮,经过了潮落的分离,终于在岸上重逢。
只是,命运总是不遂人愿。
三个月后,林砚接到了沈潮的电话,电话里的他声音很虚弱:“林砚,我……我得了白血病,医生说,时间不多了。”
林砚的世界瞬间崩塌了,她拿着电话,手抖得厉害,连话都说不出来:“你说什么?沈潮,你别骗我,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是真的,”沈潮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本来想告诉你的,可我怕你担心,怕你放弃交换生的机会……林砚,对不起,我好像不能陪你一起实现梦想了。”
林砚连夜赶去沈潮所在的医院,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他,脸色苍白,瘦得只剩下骨头,和她记忆里那个阳光开朗的少年判若两人。她扑到病床边,握住他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沈潮,你会好起来的,我们还要一起去北大的未名湖,一起去看银杏叶,一起……”
“林砚,别傻了,”沈潮打断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我知道自己的情况,医生说,没有合适的骨髓,我撑不了多久了。”
接下来的日子,林砚一边上课,一边在医院照顾沈潮。她帮他擦身,喂他吃饭,给他讲学校里的趣事,像他曾经照顾她那样。沈潮的精神好的时候,会和她一起讨论数学题,有时还会开玩笑说:“你现在的思路比我还清晰,看来我没白让你。”
林砚总是笑着说:“那是因为你教得好。”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害怕,害怕下一秒,沈潮就会离开她。
圣诞节那天,沈潮的精神好了很多,他让林砚扶他起来,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雪花。他从枕头下拿出一个笔记本,递给她:“这是我整理的国外数学研究的最新资料,你拿着,对你以后的学习有帮助。”
林砚接过笔记本,封面是她喜欢的蓝色,上面用钢笔写着她的名字,和高中时他给她的笔记本一模一样。她翻开笔记本,最后一页写着一行字:“林砚,潮落时,我没能和你一起在岸上,但我会在天上看着你,看着你实现我们的梦想。”
那天晚上,沈潮在林砚的怀里,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他的手还握着她的手,温度一点点变冷,像高中时那个夏天,他手心的凉意,却再也暖不回来了。
沈潮的葬礼上,林砚没有哭。她穿着黑色的衣服,手里拿着那本笔记本,平静地看着他的照片。照片里的他,笑得很灿烂,像高中时那个站在香樟树下的少年。
后来,林砚成了一名数学教授,她把沈潮整理的资料翻译成中文,出版了一本书,书的名字叫《潮落时》。书的序言里,她写着:“我曾经以为,潮落是结束,后来才知道,潮落是另一种开始。那个把梦想让给我的人,虽然离开了我,却永远活在我的心里,活在我解过的每一道数学题里,活在我走过的每一段路上。”
每年秋天,林砚都会去未名湖旁的银杏树下,带着那本未寄出的信和沈潮给她的笔记本,坐一下午。她会给沈潮讲她这一年的经历,讲她教过的学生,讲她解出的难题,像他还在她身边那样。
风吹过银杏叶,沙沙作响,像沈潮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说:“林砚,我在岸上等你,一直都在。”
潮落时,他留在了海里,却用另一种方式,陪她走到了岸上。而他们的故事,就像未名湖的水,永远流淌,永远不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