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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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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沁一过来,秦大夫就问了起来。
柳沁把之前在贾府搪塞黛玉识字的说辞拿了出来:“我小时候在观里拜了一个师傅……
师傅帮我调养好身体后,给了我三颗丹药,让我好好拿着将来可以救命用,小时候不懂事,闻着丹药甜腻的香气好似糖豆,就吞了一颗,见没什么反应,还想着师傅诓我呢,
回家路上正见街上有条狗被打的浑身是血很凄惨,就掏了一颗喂它,没想到那狗没一会儿就生龙活虎起来,这才知道师傅所说不虚。
可惜只剩下这一颗了,当时姑娘接到信说老爷病中,我想说不定能用上就带了过来,没想到真用上了。”
秦大夫急忙问:“不知尊师傅在哪个观里,道号哪个?”
柳沁摇头:“师傅给了我丹药后就从道观走了,再没个消息,当时问过师父姓名,师傅说,我本无名,也懒的起那些世俗的名字,干脆就叫无名,观里其他人都叫她无名道人。”
秦大夫摇头叹着可惜,恨不能一见。
等秦大夫走了,黛玉问她:“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像你瞎编的?”
柳沁喊冤:“妹妹你是被宝玉诓多了,也怀疑其我来了,这要不是跟妹妹要好,老爷人和善又收我做女儿,我才不拿出来呢!”
说着赌气背过身去。
黛玉忙去拉她的手道歉:“好姐姐,是我误会了,难为你舍得。”
柳沁转过身摇头:“舍不舍得的其次,最怕的是招祸。”
一边的林如海听了也明白,他为人本质宽和,也不再跟着追问。还把这件事处理妥帖不再漏一丝风声。
吃过饭后,林如海小憩了一会儿,起来后叫来林安。
“最近家里可有什么事?”
林安垂手站立,“其他都还好,有两件事需要老爷拿主意。
一个是老爷病重,把姨娘她们都放出去了,原先是秋姨娘帮忙管着内宅,现在内宅的管事要怎么安排?”
林如海想了想:“小姐也大了,也得了她外祖母几年的教养,可以管家了。”
林安明白老爷不会再把小姐送去都中贾家了。
“贾二爷这边是个什么行程呢,若回去要准备什么礼给老太君。”
“琏二这些日子来了扬州都做了些什么?”
林安把贾琏的行程说了说。总结下来,不是在找丫头调笑就是去青楼楚馆的路上。
林如海听了沉默。
他让人叫来贾琏,等贾琏到了,林如海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原先我不清楚二太太对黛玉多有不满,现在看来她跟宝玉并非良配,他俩的亲事还是作罢吧。”
这事涉及二太太,贾琏不好说什么,只喏喏的问:“已经去信给老太太了,这事怎么跟老太太解释呢?”
林如海沉吟了下说:“我亲笔书写一封,只说去寺里找大师算过两人八字相克,不宜成婚。”
贾琏看林姑父心意已决,只得如此。
“姑父如今病愈,侄儿也该启程回都中了。”
面对贾琏的请辞,林如海笑着挽留:“贤侄可等你身边那仆从从都中回来后,再启程不迟。”
贾琏迟疑,想到天香楼里的头牌李真真自己刚上手,就此离开还真有些不舍,于是略微客气了下也就继续留下来了。
到了晚上,黛玉和柳沁陪着林如海吃晚饭,饭毕上茶后,他对黛玉说:“你母亲去世后这家里内务都是你娘身边的秋月在管,我病重时放了她们,现在管家的事要落在你身上了。”
黛玉点头,拉着柳沁道:“姐姐可要帮着我一起。”
林如海对柳沁说:“我看你身边怎么没带伺候的丫头?”
黛玉抢着回:“之前给姐姐身边配人,姐姐说爹爹病中,迟些再说,现在好了,爹爹的病好了,又让我们管家,可是要好好弄下。”
说着转向柳沁:“可不能再推辞了。”
柳沁笑道:“好,都依妹妹。”
林如海捋着胡须问:“听说你只有五儿这个小名,还未起正经名字?”
柳沁点头,内心猜测林如海可能要给她取名字。
果然听林如海说:“你既然做了我的女儿,我给你起个正名如何?”
柳沁状做撒娇般的说:“义父可得给我起个好听的,否则我可不依。”
林如海大笑片刻后说:“好,若是不满你可驳了我去。”
他低头略一思索,“你个性清新脱俗,不若用一个沁字,名为柳沁如何?”
柳沁脑子里都想好怎么婉拒了,没想到林如海竟然给她起了跟前世一样的名字。
她立刻笑着说:“义父不亏是探花郎,学富五车,这名字起的可真好,柳沁谢过义父。”
说着跪下正正经经的行了一礼。
林如海捋着胡须笑呵呵的受了她这一礼,然后起身亲自把她扶了起来。
饭后两姐妹一起回凝青院的路上,听到一声布谷鸟的叫声。
黛玉好奇的说:“这个时节哪飞来这么一支鸟在叫?”
柳沁随口回她:“可能是哪个落单的掉到园子里了,这天暗暗的,我们快些回去吧。”
说着拉着她往院门走去。
到了院门口她又对黛玉说:“我突然想到你的药还没拿来呢,我去厨房拿下。”
“让小丫头去就是了,姐姐干嘛还要自己跑这一趟。”说着黛玉就吩咐身边跟着的小丫头去拿。
柳沁心里着急,她忙拉住,“我得去看着那婆子煎的对不对,上次我过去就看她没煎到三碗,偷泼了些出来。”
说着不等黛玉再说什么急急转身走了。
黛玉喊到:“你这着急什么,灯没拿呢!”
柳沁快跑回来,拿了灯又一阵风的走了。
黛玉摇了摇头,带人进去了。
柳沁走到假山这边的亭子上,果然从后面的太湖石丛里走出个人来。
是关臻。
柳沁往假山下面看了眼,有两个黑影站在那,根据身形,应该是跟在他身边的那两个人。
关臻伸手递出一个细长的匣子,看起来像装扇子的,柳沁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装着的竟然是她那条蜜合色的汗巾子。
“多谢姑娘相助,当初多有得罪,还请见谅。”关臻拱手弯腰行礼。
一阵清风吹过,带来一阵香风。
关臻看到灯笼随着菱格花草纹的百迭裙轻轻摆动,露出一小节弓鞋,上面镶嵌着两颗米白的珍珠。
他慢慢抬头看到柳沁上衣穿着素菱交领襦,外面套着藕色锦缎袄,腰上系着描金缀珠香罗带,显得腰细而拥雪成峰。
关臻侧了下脸,想到自己那晚梦中,梦到的若隐若现的双腿,耳根有些红。
柳沁抽出汗巾子塞到袖子里,把匣子递回去:“关公子客气了,我也是为了义父,接下来还要麻烦公子襄助义父度过难关。”
关臻听到这话把头转过来,看到她伸手递过来的匣子,抬头看她。
柳沁冲他笑了笑:“这匣子带回去不好解释。”
关臻明白过来,接过了匣子,看她今日梳了一个云鬟髻,带着蝶戏花枝簪,眉眼弯弯,朱唇皓齿。
眼神从她饱满水润的嘴唇划过,耳根的红色蔓延到脸上,他觉得喉咙有点干,喉结滚动了下,张嘴干巴巴的道:“姑娘还请放心,林大人的事关某义不容辞。”
说完他就有些懊恼,觉得自己的话太干巴了些。
柳沁看他没别的事,想着时间久了黛玉会派人来找,匆匆道别后转身。走出两步,又怕他日后还跟今天这样冒失的找自己于是回头。
“从前义父病重,内务管理混乱,从明天起门户要紧起来了,日后莫要像今天如此了。”
关臻正有些懊恼,见她回头,心生喜悦,却听她如此说顿时又失落起来。却也知道柳沁说的是对的,是自己对她多有唐突。
他想真诚的跟她致歉自己的唐突,张嘴却说:“知道了。”
柳沁看他答应了,这才转身走了。
关臻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往前走了一步,人影已经看不见了,只留下空气中一股淡淡的芍药花香。
等回了客房,脑海里一遍遍想着刚刚的画面,才反应过来她怎么叫林如海为义父?
立刻起身让人去打听,这才打听出来原来她刚被林如海收为了义女。
柳沁端着药回去后,黛玉把药喝了,两人洗漱后到床上,黛玉的头靠着柳沁的头,“好姐姐,今天多亏了你,要不然我……”说到这黛玉哽咽了下。
柳沁转过头,用手点了点她的鼻子笑着说:“不怨我气着义父了就行。”
黛玉捉住她的手撒娇:“我那是一时急了,姐姐别跟我见怪嘛~”
姐妹两人说了一会儿知心话,才阖眼睡下。
黛玉管家第一件事就是给柳沁按照自己的定例安排人手和月钱。
“你来看下,这个清香院就在凝青院旁边,要不就选这个?”
书房里,黛玉指着桌子上铺开的图纸问柳沁。
柳沁看了两眼,转头对黛玉说:“倒也不用这么麻烦,我看你把羲和堂西边的隔间辟出来给我住就行。”
“这怎么行,那西间小了些,你住着有些窄拙了。”黛玉摇头不同意她这个想法。
柳沁无奈,因为她知道林如海的巡盐御史当不了多久了,她们早晚都要离开这里。
但这话她不能跟黛玉说,怕她担惊受怕,思虑过多。
于是她说:“咱们一处久了猛不丁的分开,我不习惯,难道妹妹烦了我,想自己一个人住?”
黛玉忙反驳:“自然不是,既然姐姐不想分开,那我们就继续一处,只是委屈姐姐住的小了些。”
“这有什么委屈的。”柳沁混不在意。
书房里,林如海请关臻在对面坐了。
“林某有一事不明,还请贤侄解惑。”
关臻:“林大人请讲。”
“新任京营节度使张泰,张大人是令兄的岳山,令兄不想任这巡盐御史,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为何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从林某身上下手?”
关臻沉默了瞬息,想到哥哥曾嘱咐他,林如海此人为官精明,只是时运不济,遇到这头顶两片天的特殊情况,才落到如此地步。
我们既然要拉拢他,自然还是诚恳些。
于是他如实道:“去岁,圣上刚把王子腾明升暗降,调离京营节度使一职,从而将京城防卫从太上皇手里拿到自己手上,
太上皇对此颇为不满,在财政上频频为难圣上,导致圣上做事颇为掣肘,圣上对此很是气恼,因此想把东南盐政收到自己手上的心颇为坚定,不能转圜。”
林如海冷笑,“既然不能转圜也不是非他关臹不可,以张大人和令兄的手段难道还不能令推他人接这个烫手山芋?”
关臻沉默。
林如海明白了,这个翰林选侍看来野心不小,他笑了笑:“看来令兄很是上进,既然他想说服林某投靠圣上,立这个功,升这个官,那他拿出什么跟我换,让我给他垫这个脚呢?”
关臻抬头:“林大人当前是必死之局不是吗?”
林如海变了脸色。
“林大人不投靠圣上,圣上是一定要大人的命,投靠圣上,太上皇不会放过大人。大人前有悬崖后有追兵,已到了生死关头,要不然也不会生病后将计就计,选择牺牲自己保全家人。”
林如海闭了闭眼睛,“我现在依然可以选择如此。”
关臻摇头:“不,大人不会选择……”说到这他反应过来,悠然变了脸色,“大人不顾惜令爱了吗?”
林如海摇头:“与其我去了,让她一个人受尽欺辱的存活于世,还不如干干净净的随我去了。”
关臻尚且年幼,若他再年长几岁便不会被林如海骗了,此刻他真的信了林如海的话,倒有些筹措:“若大人能揭露甄家贪腐之事,我们自然会力保让大人平安致仕。”
“有何凭证呢?”林如海眼中精光闪过。
关臻不得不亮出底牌:“张大人家中有一幼子,尚未婚配,若大人不弃,可成儿女亲家。”
林如海沉吟,这确实是可行。将黛玉嫁入张家自己万一有事也能保全她。
关臻见他乐意,出示了张大人的手书。
林如海收下手书,起身走到亮格柜前,从第三层的书中拿出一封信来。
他转身回来把信递给关臻。
关臻接过来一目十行的看过,他抬头问:“预提之事是从哪年开始的?”
林如海看着窗外:“泰康二十四年。”
关臻的脸有些发白,泰康二十四到现在正启四年,总共二十年,按照信上的说法,每年隐匿预提盐引100万两,20年就是2000万两!
他可以想到极度缺钱的圣上知道后会如何震怒。
关臻手指轻颤,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还请大人写好密折,我即刻动身。”
林如海点头,到书桌前提笔开始写下这份即将震动朝野的密折。
密折写好后正在晾晒墨迹,林安过来报,“琏二爷和甄三爷过来给老爷请安。”
林如海和关臻对视一眼,朝林安吩咐:“派人领他们去前面正厅等着,我稍后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