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的饲养手册》梦凡尘

3、第3章 合作

　　两只身形臃肿的尸邪正撞开窗子闯进来，腐烂的皮肤淌着黏液，空洞的眼窝中闪烁着幽绿的光，周身散发的浊气让火塘里的火苗都萎靡下去。

　　是二阶尸邪！

　　苏宴心头一紧，这尸邪比之前遇到的更具攻击性，行动虽不算迅捷，却力大无穷。

　　他伸手拉住阿禾往身后一扯，随手抄起身边的铜制药囊砸了过去。

　　药囊撞上尸邪的胸口，符文瞬间亮起金光，尸邪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动作却未停，挥舞着利爪扑了过来。

　　“待在这里别动！”

　　苏宴厉声叮嘱阿禾，伸手就去抓火堆里的燃柴。

　　他刚迈出一步，夜随已经从门口疾射而来，比尸邪更快、更狠。

　　他周身笼罩着浓郁的黑气，指甲暴涨成半尺长的利爪，一跃而起，精准地落在左侧尸邪的肩头，利爪狠狠刺入对方的头颅粗暴一扯。

　　另一只尸邪见状，立刻调转方向扑向夜随，腐烂的手掌直戳他的后心。

　　苏宴看得心头一紧，刚要提醒，就见夜随腰身一扭，借着前冲的力道凌空翻身，避开攻击的同时，另一只利爪已经划过尸邪的脖颈，黑色的尸血喷溅而出，落在他漆黑的衣服上。

　　尸头飞出的画面不太美观，夜随的战斗方式太粗暴了。

　　苏宴刚要走近就察觉不对。

　　夜随的力量正在失控，他周身的黑气越来越浓，瞳孔渐渐被墨色吞噬，手中动作愈发狂暴，竟对着尸邪的残骸不断挥爪，像是陷入了某种混沌的暴怒之中。

　　破庙的梁柱在他的威压下剧烈震颤。

　　“夜随！”

　　苏宴大喊一声，倏然想起锅里还在煮着的莲子羹。

　　他丢了手中的柴木，快步冲到陶锅旁，拿了陶碗盛了两勺，端起就往夜随身边跑。

　　此时尸邪几乎已经被他碎尸万段了，夜随却还没停下。

　　苏宴不管不顾地抓住他的手臂，将温热的陶碗递到他嘴边：“醒醒！喝下去！”

　　夜随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偏头看向苏宴，墨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挣扎，利爪在距离苏宴脸颊不足一寸的地方骤然停下。

　　苏宴能清楚的感受到他掌心的颤抖，以及他极力压抑的暴戾。

　　他在害怕伤到他。

　　“听话，”苏宴放柔声音，将陶碗又往前递了递，温热的气息拂过夜随的唇瓣，“喝了它，我需要你清醒着。”

　　这句话像是有魔力，让夜随眼中的混沌褪去几分。

　　他缓缓张开嘴，任由苏宴将莲子羹喂到他口中。

　　滚烫的汤汁滑过喉咙，带着莲子的清甜，抚平了他体内躁动的邪力。

　　他喉结滚动着吞咽，目光紧紧锁在苏宴的脸上，像是要将这张温和的脸庞刻进骨子里。

　　一碗羹见了底，夜随周身的黑气终于收敛，只是呼吸依旧急促。

　　苏宴刚松了口气，就感觉手臂传来一阵剧痛。

　　他低头看去，才想起刚才护着阿禾时，他被尸邪的利爪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黑色的浊气正顺着伤口往体内蔓延，皮肤已经开始泛青。

　　“你受伤了！”夜随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他猛地抓住苏宴的手腕，不等苏宴反应，就将指尖按在伤口处。

　　一股清凉的邪力顺着他的指尖涌入，与伤口处的浊气激烈碰撞，苏宴疼得直抽气。

　　夜随的眉头皱得更紧，脸色逐渐苍白。

　　他在用自己的邪力强行压制尸邪浊气。

　　“别这样，”苏宴想抽回手，却被夜随死死攥住，他劝道，“你的力量本就不稳，又和浊气有冲突，你这样会伤到自己的。”

　　夜随没有说话，只是输入了更多邪力。

　　苏宴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看着他因用力而紧绷的下颌线，只觉手臂的疼痛都减轻了许多：“没事的，我药囊里有药，可以自己解决。”

　　夜随一声不吭，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手。

　　苏宴的伤口已经不再渗血，只是依旧红肿。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疗伤的药膏，有些不自然地往苏宴的伤口上抹。

　　那是苏宴先前给他处理伤口时用的药，他一直带在身上。

　　他动作不熟练，甚至有些生硬。

　　“我自己来就好。”苏宴轻声说。

　　夜随没松手，只是动作放得更轻了些，声音闷闷的：“你的手在抖，涂不准。”

　　他的指尖带着薄茧，擦过伤口时有些痒，苏宴忍不住缩了缩，夜随立刻停手，紧张地问：“疼？”

　　“不疼，”苏宴看着他眼底的担忧，摇摇头，“谢谢你，夜随。”

　　夜随猛地站起身，背对着苏宴走到门口，声音含糊地说：“你的药膳对我有用，不能让你死。”

　　可苏宴分明看到，他耳根发红。

　　是没被人道谢过吗？

　　苏宴无声叹气：“夜随，到这儿来。”

　　夜随不情不愿的走回去。

　　“刚才情况紧急，来不及等莲子羹放凉，你的喉咙恐怕烫伤了，”苏宴拿出一粒药丸，“含住这个。”

　　夜随张嘴含住。

　　苏宴目光温柔：“就只是含住，不要嚼，也不要直接咽下去，知道吗？”

　　“嗯。”

　　苏宴这才看向阿禾。

　　她蹲在火堆旁，眼中还带着后怕，但乖乖的抱住自己，没有打扰他们。

　　苏宴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给自己打一碗莲子羹，喝完再睡。”

　　“好。”

　　苏宴去翻找木板，隔了一会儿才找到参差不齐的极快，往寒雨大飘的破窗走去。

　　夜随挡在他面前，抢过他手里的木板去封窗。

　　用来固定的是尸邪还没碎干净的骨头，被他用力一按，深深嵌住。

　　苏宴：“……”也行吧。

　　次日。

　　苏宴一大早就醒了过来，放轻脚步去熬粥。

　　夜随睁开眼，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苏宴往粥里放了点黄芪和当归，算是他特意为夜随调制的，既能稳固邪力，又能补充他昨日消耗的元气。

　　夜随看了一会儿，起身去找了一根树枝，坐在门口台阶上，一点一点清理利爪上的尸邪残留物。

　　他的动作很认真，每一片指甲都擦得干干净净。

　　苏宴抬眸看去，晨曦落在他的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冲淡了他身上的戾气。

　　他看了一眼火，从包袱里拿了一身衣服出去：“后面有条溪流，去洗一洗，换一身衣服。”

　　夜随放下树枝，小心的接过衣服，看着他的脸。

　　苏宴勾唇：“去吧。”

　　“……嗯。”

　　……

　　夜随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披头散发的回来了。

　　苏宴：“……”

　　夜随来到火堆旁，小心翼翼的烤头发。

　　苏宴拿了帕子给他：“擦擦。”

　　夜随接了随手往怀里一塞：“擦不干。”继续烤。

　　苏宴：“……”算了。

　　“夜随，”他把在一旁放凉了的药粥递到他面前，“我们谈谈吧。”

　　夜随接过陶碗，喝了两口，抹了抹唇角，才抬眸看向苏宴：“谈什么？”

　　“合作，”

　　苏宴从竹篮里翻出纸笔，这是他昨日从村落里借来的，

　　“附近有尸邪巢穴，仅凭我一人难以清除，而你的力量能帮到我。反过来，我的药膳能压制你的凶性，帮你稳定力量。”

　　夜随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苏宴手中的纸笔。

　　苏宴见他没有反对，便低头认真写了起来，笔尖在宣纸上划过，留下清晰的字迹：

　　“第一条，不可滥杀无辜，只对邪祟出手；第二条，行动需听我调配，不可擅自行动；第三条，我负责提供特制药膳，压制你的凶性；第四条，共同寻找你的过往真相与墨老怪的踪迹。”

　　他写得很仔细，甚至在每条条款后面都加了注解，比如“不可滥杀”后特意注明“误伤到人需及时救治”，“听我调配”后补充“危急时刻可自行决断”。

　　刚睡醒的阿禾听到动静凑过来看，忍不住笑出声：“苏宴哥，你这不就是给夜随哥立规矩嘛。”

　　苏宴的面上微微泛红，刚要解释，就见夜随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纸上的条款，目光在第三条“特制药膳”上停留了许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空了的油纸包。

　　半晌，他抬起头，对上苏宴的眼睛，认真地问：“药膳……每天都有吗？”

　　苏宴失笑：“只要你遵守条款，每天都有，还可以换着花样给你做。”

　　夜随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轻轻点了点头：“我答应。”

　　他说得干脆，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刚才认真阅读条款的人不是他。

　　“就这么答应了？”阿禾凑到夜随身边，仰着小脸看他，“夜随哥，你这就被苏宴哥收服啦？”

　　夜随瞪了她一眼，周身的温度降了几分。

　　阿禾吓得往苏宴身后一躲，却不肯服软，隔着苏宴的肩膀冲他冷哼：“我也是普通人，伤到了我你还得给我治呢！”

　　她觉得有些丢脸，明明知道他不会伤她，只是吓吓她，但每次都要被吓到！

　　苏宴面带无奈，把写好的条款折好，递给夜随：“你收着，要是我哪里做得不对，你也可以提出来。”

　　夜随随手塞进怀里。

　　他语气生硬地说：“你的药膳……不能因为我答应你了就偷工减料。”

　　“放心吧，不会的。”苏宴笑着从药囊里拿出一小包莲子递给他，“这个你拿着，泡水喝能清心。我们收拾一下，今天就出发去下一个村落，据说那里有更多感染者。”

　　夜随没有说话，主动走到苏宴的药囊旁，蹲下身开始整理药材。

　　苏宴看向阿禾：“阿禾，去喝粥。”

　　“好~”

　　夜随小心的将干草和根茎类分开，又把苏宴常用的甘草、莲子单独放在一个小格子里，动作虽然笨拙，却格外认真。

　　有几次不小心把药材弄掉在地上，他都会立刻捡起来，用袖口仔细擦干净，生怕沾了灰尘影响药效。

　　苏宴看得有些动容，走过去蹲在他身边：“有什么不认识的吗？我下次再教你辨识。”

　　夜随闷闷道：“我都记住了。”

　　“真的？”

　　“……有几样。”

　　“那下次教你。”

　　“……嗯。”

　　阿禾坐在一旁边喝粥边看着他们，喝完粥她快速把桌上的陶碗一起拿出去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