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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输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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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学老师的粉笔头在黑板上敲出笃笃的声响,像钝器反复砸在陈宥生昏沉的太阳穴上。他撑着脑袋,手肘抵在堆满卷子的桌沿,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练习册边缘,昨晚淋的雨像还裹在骨头缝里,连带着右肩的伤口一起发沉,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皮肉下的刺痛,混着低烧带来的眩晕,让眼前的函数图像都扭曲成了一团模糊的色块。
同桌程序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的课桌,递过来一颗薄荷糖,眼神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担忧。陈宥生瞥了眼那颗裹着绿色糖纸的糖,没接,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下巴往臂弯里埋得更深了些。陈宥生此刻连老师念题的声音都像隔了层水,只有窗外梧桐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格外清晰,搅得他心烦意乱。
他不是没察觉到周围的目光,平时他就算上课睡觉,也会把书竖起来挡着,哪像现在这样毫无防备地瘫在桌上。可他实在没力气撑着了,四肢沉重,伤口的痛感像细密的针,一下下扎着神经,连维持清醒都要费很大的劲。他闭着眼,指尖在桌肚里摸索着,摸到了口袋里那包没拆封的烟
想抽……但说实话,懒得动
好不容易熬到午休铃响,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椅子拖动的声响、同学的笑闹声此起彼伏,陈宥生却像被钉在了座位上,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他侧耳听着时清樾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阵熟悉的气息飘过来时,才稍微动了动耳朵“花生,去吃饭了,一会儿又要抢不上了”时清樾的声音带着点惯常的笑意,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
陈宥生把脸往臂弯里又埋了埋,声音闷在布料里,带着低烧特有的沙哑“你去吧,我再睡会儿”他能感觉到右肩的伤口在发热,大概是昨晚淋雨闷住了,炎症顺着血管往上窜,连带着太阳穴都突突地跳。
时清樾的脚步顿了顿,大概是察觉到他语气里的不对劲。她弯下腰,视线越过他的胳膊,看到他露在外面的耳朵耷拉着,连平时总爱轻轻晃动的尾尖都没了动静“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脸色看着好差。”时清樾的声音里多了点担心,伸手想摸他的额头,却被陈宥生轻轻偏头躲开了。
“没事,就是没睡好。”陈宥生的声音依旧沙哑,他不习惯被人过度关心,即使是时清樾,尤其是在自己这么狼狈的时候
发烧、伤口发炎,失去尖牙的狐狸,连伪装的力气都没有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椅子拖动的声响,陈宥生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盛堂洲。那阵熟悉的桂花味混着棒棒糖香精的气息飘过来,让他原本就烦躁的心情更添了几分别扭。他听见时清樾犹豫了一下,大概是觉得自己真的只是没睡醒,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语气放轻了些“那你好好休息,我给你带个面包回来?”
陈宥生轻轻“嗯”了一声。他听见时清樾转身朝盛堂洲走过去,声音里又恢复了平时的笑意“一起吗堂洲?”
短暂的沉默后,盛堂洲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好啊。”
这两个字像根针,瞬间扎醒了陈宥生。他猛地抬起头,右肩的伤口被扯得生疼,忍不住呲了呲牙,眼神里瞬间没了刚才的疲惫,只剩下满肚子的火气。盛堂洲是故意的吧?自己上午刚跟他说过离时清樾远点,还故意答应一起去吃饭,就是想气他?还有时清樾,班里那么多朋友,干嘛非要找盛堂洲?他几乎可以肯定,时清樾是在追盛堂洲了。
更让他生气的是盛堂洲,明明自己说过喜欢男人,现在却跟时清樾走这么近,不是吊着人家是什么?陈宥生越想越气,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他几步追上去,右肩的痛感越来越明显,却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语气里带着点咬牙切齿“我也去。”时清樾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正好,一起去吃”
盛堂洲回头看了他一眼,鎏金般的眸子里带着点戏谑,却没说什么,只是转身继续往前走。陈宥生跟在两人身后,只觉得脚步越来越虚浮,手里攥着的餐盘都开始晃,餐盘边缘的金属反光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不会真的伤口发炎了吧?昨天晚上处理完伤就去打工,回来的时候淋了雨,连药都没来得及换,现在想想,真是倒霉透了。
走到食堂门口,陈宥生实在撑不住了,他拍了拍时清樾的肩膀,声音里带着点勉强的镇定“清樾,我去个卫生间,你们先找位置。”时清樾刚想应声,陈宥生已经转身往卫生间走了。他快步走进卫生间,拧开水龙头,狠狠往脸上泼了把凉水。冰凉的水让他稍微清醒了些,他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色苍白,耳朵和尾巴都耷拉着,完全没了平时的精神劲。要不是刚才被气的,他恐怕早就在教室里晕过去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他心里一沉。刚想转身出去,脚步却突然一软,膝盖重重地磕在卫生间的瓷砖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下意识伸手扶住洗手台,才没摔下去,校服裤膝盖处沾了地上的水渍,冰凉的触感透过布料渗进来,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真丢人。陈宥生心里想着,要是这时候有人进来看到他这副样子,他绝对要灭口的。他撑着洗手台慢慢站起来,刚想从口袋里摸烟,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
“求神拜佛的见多了,第一次见拜洗手台的”
陈宥生猛地回头,看到盛堂洲靠在卫生间门口,金色的长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尾巴在身后漫不经心地晃着,眼神里带着点调侃。
“关你屁事。”陈宥生的语气很冲,却没什么力气,反而带着点虚弱的沙哑。他现在头晕得厉害,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了。
盛堂洲挑了挑眉,原本还带着调侃的眼神突然变了变,他几步走进来,伸手想碰陈宥生的额头,却被陈宥生躲开了“你快死了?脸色这么差。”盛堂洲的语气依旧没什么好话“要你管。”陈宥生想推开他,却被盛堂洲一把抓住了胳膊。下一秒,盛堂洲的手猛地瑟缩了一下,语气里带着点惊讶“我靠,你发烧了?这么烫。”
陈宥生没力气反驳,只是靠在洗手台上,眼神里带着点不耐烦“放开。”
盛堂洲却没放手,反而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跟我去医务室,再烧下去你真要挂了。”
“用你管吗!”陈宥生想挣扎,却没什么力气,只能被盛堂洲半拖半拽地往医务室走。他心里又气又恼,却偏偏没力气反抗,只能任由盛堂洲拽着自己,嘴里还忍不住吐槽“你是不是有病?我发烧关你什么事?”盛堂洲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点没好气“我怕你死在学校里,到时候说我见死不救”话是这么说,手上的力道却放轻了些,特意避开了陈宥生的右肩。
两人一路吵吵闹闹地走到医务室,校医摸了摸陈宥生的额头,又看了看他发炎的伤口,脸色瞬间沉了下来“39度!伤口都发炎了,怎么现在才来?再晚一点就要化脓了!”校医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体温计和输液瓶,语气严厉“先输液,输完液再换药用纱布包好,最近几天别碰水,也别剧烈运动,不然伤口好不了。”
陈宥生坐在病床上,看着校医给自己扎针,手腕被酒精棉擦得冰凉。他侧头看了眼站在旁边的盛堂洲,对方正靠在墙上玩手机,金色的长发垂在肩膀上,看起来没什么表情,却没要走的意思。
“你不是要去吃饭吗?怎么还不走?”陈宥生的语气里带着点别扭。
盛堂洲抬头看了他一眼,收起手机“等你输完液,免得你一会儿晕在回去的路上。”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顺便等时清樾给你带面包,省得你饿死。”陈宥生没说话,只是靠在病床上,闭上眼睛。低烧带来的疲惫感越来越重,他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等他醒过来的时候,输液瓶已经空了一半,盛堂洲还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数学练习册,似乎在看题。
阳光透过医务室的窗户照进来,落在盛堂洲身上,给他的头发镀上了一层金边。陈宥生看着他的侧脸,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这个平时跟他针锋相对的人,居然会在这里陪他输液。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目光,盛堂洲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调侃“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再睡一会儿,输液还没输完。”
陈宥生没睡,只是靠在病床上,语气里带着点没好气“你怎么还没走?”
“等你输完液,带你回教室。”盛堂洲的语气很平淡,却让陈宥生心里莫名的有些不自在。他想再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地看着输液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地往下落。输完液,校医给陈宥生换了药,重新用纱布把右肩包好,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盛堂洲扶着陈宥生站起来,对方的脚步还有点虚浮,却依旧嘴硬“我自己能走。”
“别逞强了,一会儿又摔了。”盛堂洲没放手,依旧扶着他的胳膊,避开了他的右肩。
两人走出医务室,阳光有些刺眼,陈宥生忍不住眯了眯眼睛。他侧头看了眼盛堂洲,犹豫了好久才开口“谢谢你”他其实实在有些说不出口,这种话太肉麻,尤其是对着这个麻烦的大少爷,但他好像确实帮了不少忙
盛堂洲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语气里带着点调侃“你说什么?我没听到”
陈宥生的脸瞬间黑了,但还是压着脾气,开口有些咬牙切齿“嗯嗯……”
“嗯?听不到”
“谢!谢!”
“再说一遍”
陈宥生彻底炸毛了,这家伙故意的吧,抬手就挥了挥拳头,故作要打人“我说谢!谢!你!耳朵不好,去配个助听器吧”盛堂洲突然笑了,伸手握住他挥过来的拳头
“不客气,花…生~”
!这家伙有毛病吧,花生是陈宥生的妈妈取的乳名,小时候只有爸爸妈妈会这样叫,后来时清樾意外知道了也这样叫,陈宥生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可他凭什么啊!
两人一路吵吵闹闹地往教室走,走到教室门口,时清樾拿着一个面包跑了过来,脸上带着点担心“花生,你没事吧?我听堂洲说你发烧了,还去输液了”她把面包递给陈宥生,语气里满是关心。
陈宥生接过面包,心里的别扭又上来了“没事,已经好了。”
时清樾还想说什么,盛堂洲却开口了“他刚输完液,需要休息,我们先回座位吧。”
时清樾点了点头,跟着两人一起走进教室。陈宥生坐在座位上,看着手里的面包,又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盛堂洲,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乱,他好像越来越看不懂盛堂洲了
窗外的梧桐叶又被风吹动了,沙沙的声响让陈宥生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他咬了一口面包,甜腻的味道在嘴里散开,让他原本昏沉的脑子清醒了些。不管怎么样,先把病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