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如解意》卖乖好累

9、上网

　　陈宥生有些烦躁。他撑着脑袋坐在座位上，指尖在奥数题册的解析几何图上划来划去，这道题卡了他十分钟，不是难，是脑子里总飘着早上那条消息。手机屏幕暗着“后厨线路短路，大半个店烧没了”的字眼像根刺，扎得他太阳穴突突跳。兼职没了，周末又得跑遍南城找新活计，未成年找工作本就像在迷宫里摸黑走，现在还得赶在交房租前凑够钱，连呼吸都觉得沉。

　　他侧头瞥了眼旁边的盛堂洲，对方正趴在桌上玩手机，金色长发散在胳膊上，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桌面，动作轻得像片羽毛，却故意把笔尖碰得嗒嗒响。这两天给这家伙补课，陈宥生算彻底体会到什么叫“自讨苦吃”盛堂洲表面上听得认真，眼神却总飘向窗外跑，提问时要么答非所问，要么干脆把笔一丢说“忘了”气得陈宥生好几次想把练习册摔在他脸上

　　“这道题再算一遍，导数又错了。”陈宥生把练习册推过去，语气里的不耐烦像浸了水的海绵，一捏就能挤出火来。

　　盛堂洲抬起头，鎏金般的眸子里满是敷衍，拿起笔在纸上随便划了两道，墨痕歪歪扭扭像爬虫“小老师，看不懂啊，我明天再算行不行？”

　　“不行。”陈宥生的手指点在错题上，指甲盖都泛了白“今天的事今天了，你要是不想学，当初就别答应江老师。”

　　盛堂洲撇了撇嘴，没反驳，尾巴也加快了晃动频率，明显是在跟他置气。陈宥生懒得计较，转头继续看自己的奥数题，心里却在盘算，便利店夜班、奶茶店收银、酒吧服务生，只要能赚钱，他都能去，就是怕周末的时间不够用。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是谢近南发来的消息“陈哥，听说你下午不上班，晚自习别上了呗，请你上网吧。”陈宥生看着屏幕，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谢近南是去年打架认识的，当时那小子被三个人堵在巷子里，他顺手帮了个忙，后来才知道这小子初二就辍学，继承了父母的纹身店，手艺不错，人也仗义。跟谢近南在一起不用想学习、不用想兼职，只要打打游戏就能松口气，对现在的他来说，简直是根救命稻草。

　　他下意识看了眼盛堂洲，对方还在低头刷手机，耳机线绕在手指上，看起来没注意到他的动作。陈宥生飞快回了个“好”然后用胳膊肘戳了戳盛堂洲的胳膊。

　　盛堂洲摘下耳机，转头看他时，金色的发丝滑到脸颊旁，眼神里带着点刚被吵醒的迷糊“干嘛？”

　　“晚上有事，不教你了。”陈宥生的语气尽量平淡，可尾巴尖还是忍不住晃了晃

　　终于能摆脱这个麻烦精了。

　　盛堂洲挑了挑眉，尾巴停在半空，语气里带着点探究“去干嘛？”

　　“关你啥事。”陈宥生没打算细说，事事报备太奇怪，盛堂洲显然被这话噎到了，哼了一声转头继续玩手机，耳朵却悄悄耷拉下来一点，尾巴在桌下轻轻甩着，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烦躁。陈宥生没管他，心里已经开始期待晚上的游戏局，连奥数题都顺眼了不少。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像道赦免令，陈宥生收拾好东西，想了想还是绕到了时清樾的座位旁。对方正跟一个女生讨论数学题，阳光落在她脸上，很漂亮……“清樾”陈宥生开口时，下意识抚了抚后颈，语气尽量显得自然“你之前问我的那道题，我晚上回去跟你讲好不好？”

　　时清樾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啊，那我等你。”陈宥生心里瞬间松快不少，他就是故意的，想让盛堂洲看看，时清樾还是跟自己更亲近，省得那家伙总让时清樾围着他转。他面上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转身离开

　　出了教学楼，陈宥生绕到学校后门的围墙边。这里的围墙不高，爬满了绿色的藤蔓，是学生们逃课的“秘密通道”他助跑几步，双手撑着墙头，轻松翻了上去，一条腿曲着，另一条腿在下面晃着，脚尖偶尔能碰到藤蔓的叶子。刚想跳下去，墙下却传来一阵吵闹声，像群没睡醒的麻雀。

　　他低头一看，盛堂洲？这家伙怎么跟阴魂不散似的，难道是跟踪自己？

　　盛堂洲身边站着几个男生，有同班的魏熄，还有其他班的潘唯律，几个人勾肩搭背，手里还拿着没喝完的可乐，一看就是要一起逃课。魏熄最先发现墙头上的陈宥生，懵了一下，然后咧着嘴喊“陈哥？你在上面看风景啊？”

　　陈宥生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双臂撑着膝盖，语气懒洋洋的“我有事，早点回去，来这儿干嘛？”

　　盛堂洲往前站了一步，抬头看他时，金色的长发被风吹得飘起来，鎏金般的眸子里带着点戏谑“潘唯律说要逃晚自习去上网，我们就过来了。”

　　潘唯律笑嘻嘻地冲他挥手“陈哥，一起啊，人多热闹！”

　　陈宥生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么多人组团逃课，就仗着生物老师脾气好，要是被四处逛的校领导撞见，肯定要被记过。他从墙上跳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黑色字母T恤贴在背上，腰上系着的校服外套晃了晃“招摇过市。”

　　说完转身就走，身后立刻传来盛堂洲炸毛的声音“陈宥生，你怎么说话呢！”

　　陈宥生没回头，双手插在裤兜里，脚步没停。他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跟上来，像群小尾巴，不用想也知道是盛堂洲他们，心里的烦躁又多了几分，今天怎么就甩不掉这个麻烦精。

　　网吧里的烟味和泡面味混在一起，呛得人鼻子发痒。谢近南的大嗓门老远就传了过来“陈哥，这儿！”陈宥生走过去坐下，熟练地戴上耳机。谢近南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兴奋得像刚中了奖“我跟你说，你这两天不是写卷子就是上班，我都快想死你了！昨天跟人打游戏，憋屈死了”

　　陈宥生笑了笑，打开游戏界面“那今天陪陪你？”

　　旁边的许江树叼着烟，把一根烟递过来，烟盒上的图案都快磨掉了“来一根？”陈宥生接过烟，刚想点燃，网吧门口却传来一阵脚步声，吵吵嚷嚷的。他抬头一看，心瞬间沉了下去，盛堂洲他们居然也来了，还浩浩荡荡占了一排机子。

　　盛堂洲显然也看到了他，两人对视的瞬间，空气像被冻住了。魏熄先咋咋呼呼地跑过来“陈哥，原来你说的事就是上网啊，早知道我们就一起了！”谢近南没看出陈宥生和盛堂洲之间的不对劲，乐呵呵地招呼“你们是陈哥的同学啊？一起玩呗，要不要solo一局？”

　　潘唯律立刻接话“好啊！我跟你打！”

　　陈宥生无奈地扶了扶额，刚点燃的烟吸了一口就掐灭在烟灰缸里。他转头想换个位置，盛堂洲却已经在他旁边坐下了，金色的长发扫过他的胳膊，带着点痒意“小老师，我学习不行，要不要看看我打游戏的技术？”盛堂洲凑过来，语气里的挑衅像根小刺，扎得人不舒服。陈宥生白了他一眼，打开游戏界面

　　“别输了哭鼻子。”

　　盛堂洲嗤笑一声，没再说话，手指在键盘上敲了敲，登录了自己的游戏账号。陈宥生的游戏技术在朋友圈里是出了名的好，他学什么都快，游戏也不例外。他摸不清盛堂洲的水平，不过看对方这副懒洋洋的样子，应该会挺厉害，可当匹配界面弹出来时，陈宥生的手指瞬间顿住了，对面的灰色默认头像和醒目的情侣标，他再熟悉不过。这不是初三时在游戏里谈的那个“女朋友”吗？

　　盛堂洲显然也看到了，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哟，还是我的好女—朋—友—啊。”

　　陈宥生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初三那个夏天。当时他刚搬来南城，没什么朋友，白天打工，晚上就靠打游戏打发时间。偶然间碰到个技术特别好的玩家，两人配合默契，打了几局后对方主动加了他好友。后来对方提出要在游戏里谈恋爱，他稀里糊涂就答应了

　　反正游戏里的感情都是假的，而且对方技术好，能带着他赢。

　　他们谈了一个暑假，从来没开过麦。陈宥生一直以为对方是女生，毕竟游戏名英文的，头像也是一张小猫的简笔画。直到有一次，对方提出想见一面，并且开了麦，那道低沉的男声传过来时，他瞬间懵了，紧接着就是一阵生理性的恶心，那天晚上，他直接把对方拉黑了，一百多级的情侣标从粉色变成灰色，甚至还下载了国家反诈中心APP，生怕再遇到这种事。那个账号的主人，居然是盛堂洲。

　　这天底下居然会有这么邪门的事情……

　　“意外，别管了”陈宥生皱着眉，努力让语气显得平静，可握着鼠标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指节都泛了白。沈邢和谢近南还在旁边起哄“我靠，陈哥，你们居然是游戏情侣？表白墙说的是真的啊”陈宥生没理他们，点击了“开始游戏”一进游戏他就全身心投入，搜物资、架枪、跑毒，动作行云流水，很快就淘汰了两个人。盛堂洲的技术居然也不错，虽然打法随意，却总能在关键时刻偷袭敌人，或者帮队友挡枪，看得陈宥生心里有点不爽，这家伙怎么什么都会。

　　到了决赛圈，只剩下他们两个和对面的两个人。谢近南激动地抓着他的胳膊“陈哥，要刷圈了，你先躲一下，小心被阴了”陈宥生没说话，继续盯着屏幕。突然，盛堂洲从斜后方冒出来，对着他开了一枪。陈宥生反应快，立刻躲到石头后面补血，心里的火气瞬间上来了，还搞偷袭

　　就在盛堂洲换子弹的间隙，陈宥生抓住机会，转身两枪把他淘汰了。沈邢和谢近南瞬间嗷嗷叫起来“陈哥牛逼！”盛堂洲看着自己的游戏角色倒在地上，嘴角却还勾着笑“行啊，小老师，技术没退步”

　　陈宥生没理他，继续专注于游戏，最好拿下这里。刚想开下一局，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是时清樾发来的消息“花生，张主任今天突然查课，发现咱们班好多人不在，要去网吧抓你们呢，还有一会儿就到了！”陈宥生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摘下耳机，对着身边的人喊“跑，张主任要来抓人，快到了！”

　　话音刚落，网吧里瞬间乱成一团。陈宥生反应最快，立刻关掉电脑往后门跑。盛堂洲他们也赶紧收拾东西，跟着往后面躲。陈宥生虽然不怕张主任，毕竟他是年级前三，张主任平时对他还算宽容

　　但被抓到逃课，还是会被批评一顿，实在麻烦

　　几个人跑到网吧后面的卫生间，却发现两个男厕所都已经躲满了人，连隔间门都关得死死的。陈宥生心里暗骂一句“靠”眼看张主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急中生智，拉着盛堂洲就往旁边的杂物间跑。盛堂洲被他拉得一个踉跄，刚想发火，就听到外面传来张主任的声音“都出来！别躲了！我知道你们在这里！”

　　陈宥生赶紧捂住他的嘴，做了个嘘的动作。盛堂洲瞪着他，却还是配合地闭上了嘴。杂物间很小，堆满了拖把、扫帚和清洁用品，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灰尘混合的味道，呛得人鼻子发痒。两人靠得极近，陈宥生能感觉到盛堂洲的呼吸喷在他的脸颊上，温热的气息让他的耳朵瞬间发烫。

　　盛堂洲的尾巴不经意间扫过他的小腿，毛茸茸的触感像羽毛拂过，陈宥生的身体瞬间僵住。他能看到盛堂洲金色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的阴影，能听到对方平稳的心跳声，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桂花味，混合着杂物间的味道，居然也不讨厌，张主任在卫生间里折腾了半天，把躲在隔间里的几个人都薅了出来，骂骂咧咧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却没注意到旁边的杂物间。直到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陈宥生才松了口气，松开了捂着盛堂洲嘴的手。

　　他刚想后退，却发现两人靠得太近，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盛堂洲垂眸看着他，鎏金般的眸子里带着点玩味，呼吸落在他的唇瓣附近，让他的心跳瞬间乱了节奏“被发现很麻烦？”盛堂洲的声音压得很低，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尖。

　　陈宥生别开目光，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不然呢？被张主任抓到，又要挨他一顿训”

　　盛堂洲笑了笑，没再说话，转身推开了杂物间的门。外面的光线照进来。陈宥生跟在他后面走出来，看到谢近南的消息“我们几个就不看戏，先跑路了”魏熄他们则被张主任抓着，站在网吧门口，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像霜打的茄子。陈宥生心里刚有点幸灾乐祸，盛堂洲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不是不喜欢男人吗？骗我感情啊？”

　　陈宥生的火气瞬间被点燃，转头瞪着他“我骗你？当初是谁没说自己是男的？我要是知道你是男的，根本不会跟你在游戏里谈恋爱！”

　　“你又没问我”盛堂洲摊了摊手，语气里的无辜像装出来的“我当时也不知道你是男的啊。”

　　“你胡说！”陈宥生气得耳朵都竖了起来，尾巴在身后轻轻甩着“我的名字很像女的吗”

　　“可能是我眼神不好吧。”盛堂洲笑着，伸手想去碰他的耳朵，却被陈宥生躲开了。

　　两人吵得越来越凶，周围的人都停下了动作，看着他们。陈宥生越说越激动，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绞痛，像有只手在里面拧着，疼得他瞬间皱起了眉，话也说不下去了。他默不作声地转身，双手下意识地按在肚子上，脚步有些虚浮地往远处走。盛堂洲还想跟上去吵，看到他的动作却愣住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陈宥生没回头，也没再说话，黑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巷口的拐角处。盛堂洲站在原地，鎏金般的眸子里满是不满，却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他瞪着陈宥生消失的方向，尾巴在身后轻轻晃着，直到再也看不到那道身影，才烦躁地踢了踢旁边的石子，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