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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双头红蛇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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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两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这几日都是这样的情状,毕竟无甚大事,不必费神。
“从之。”
“怎么了?”萧从之迷迷糊糊凑到谢莫闻身边,眼睛眯开一条缝看过去。
谢莫闻手里捏着一张字条,萧从之知道这个样式的字条来自魔教,这几日时不时能收到,是些要务往来。
这次上头只有两个字「速来」,没有落款。
“这是?”
“少澄。”
“武林盟发生事情了?”
“想来是的。”谢莫闻不紧不慢地将纸条烧掉,“若无要事,少澄不会联系我,我得去趟武林盟。”
“好。”萧从之一边应一边拾掇衣服。
谢莫闻失笑:“你也可以不去。”
“啊?”
谢莫闻靠过来,拿指节刮了刮萧从之的喉结,藏着深意问:“难受吗?难受就不去。”
萧从之怔了怔,反应过来后拍开谢莫闻的手,没好气地瞪了眼,却在谢莫闻戏谑的目光下,轻声又憋屈地回了句:“不疼。”
谢莫闻再次踏足武林盟别院时,里头又一次吵得像是菜市场。
这回人更多了。
许谈肯定在,云少澄站在他身旁。纪不予在,他门下弟子也有几个在。杨砚书和蒋旭在,他们的师父也在。昆仑华山掌门都在,寄舟必然也在。峨眉廖霏和廖鹤彤都在,几个弟子绕在她们周围。少林武当也都有人在。
杨砚书第一个看到谢莫闻和萧从之,赶忙起身上前,压低声音问:“你们怎么来了?”
谢莫闻有些莫名,看了眼萧从之,萧从之也是不解,问杨砚书:“怎么了?”
“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
谢莫闻看厅里吵得火热,暂时顾不上他们,便说:“长话短说吧。”
杨砚书攥了下拳,觑着厅内情状,开口道:“上午时峨眉派大弟子廖霏来武林盟,说有要事须告知许盟主。”
“当时少林武当掌门都在,廖霏也没让他们离开,一道说了。她说她身受蛊毒,只剩三日寿岁,思来想去认为是魔教动的手。”
谢莫闻和萧从之不由看了彼此一眼,心头一跳。
“她给出了三个理由,一是这蛊将在中秋夜发作,同魔教设宴时间吻合,实在太巧。二是这蛊毒几百年来未曾在中原武林出现过,恐是魔教从关外带来。三是如今峨眉这情状,若她身死,受益的便是魔教。
要我说这理由看似说得通,实则都站不住脚。可当时在场的是少林和武当,当即就同仇敌忾要讨伐魔教,许盟主其实是不愿的,便把其他门派都召集过来了。只是我们摸不清深浅,不敢多言。”
谢莫闻抬手揉了揉额角,疲惫道:“注定了我要管这事。”
萧从之则勾了嘴角,轻快道:“岂不正和你意?”
杨砚书不解:“这都火烧眉毛了!”他扒拉着谢莫闻的胳膊,“眼下讨伐之声更重,少林武当峨眉均是大派,若决定要动身前往攸恒山,中秋之夜你的计划…”
谢莫闻抬手阻止杨砚书在这人多眼杂之地说下去,又朝萧从之点点头,随即抬腿往厅内走。
谢莫闻虽不是什么大角色,但厅里众人吵了半天,骤然看见个人进来,对不少人来说还是生面孔,可不得暂时停下愣上一愣?
纪不予并不知谢莫闻为何会来此,但看到人来,总算放下了一半的心,方才他揣摩着度,计算衡量着每一句话,实在是累到了。
云少澄也松了口气,虽然教主时常不正经,但正事上总是靠得住的。
“何人来此?”少林掌门中气十足地问了一句。
“晚辈莫焕。”谢莫闻规矩行礼,“本是想来武林盟找萱姑娘讨教些事,没想到撞见了诸位争执。”
萱姑娘这段时间一直待在武林盟,替冬璟祈福。
少林掌门对夜半之铃一事的始末知道得并不多,但听闻过萱姑娘的神秘和强大,当下问:“何事讨教?”
“想来问问萱姑娘可知月满千刀的解法。”
“你怎知月满千刀?!”
“昨日正是这位少侠发现了我身中此蛊。”廖霏帮着解释。
谢莫闻点头:“是,回去后,我实在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廖女侠中蛊身亡,今日便想来萱姑娘这里碰碰运气。”
许谈叹了口气:“莫少侠心善,只是不必去问了,我们方才问过,萱姑娘只道要找到传说里的双头红蛇,并不知道别的。”
谢莫闻面露不解:“那诸位聚在此处可是商议该如何解蛊?”
许谈一愣,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也是可笑,他们聚在这儿是论要不要动身讨伐魔教,却无一人关心廖霏身上所中之蛊。
谢莫闻的问题让众人脸上都有些难看,还是廖霏自己说:“并非,此蛊无解,我已然想开,我们是在讨论该否讨伐魔教。”
“为何?”
廖霏将那三条理由说了一遍。
谢莫闻听完后站在原地思索片刻,脸上透出浓重的困惑,诚心讨教:“魔教将在三日后宴请九大门派,若要讨伐,到时候一网打尽便好,何故现在要动身前往攸恒山?”
所有人:…….
这话说到了许谈心坎上,他顺势道:“是了,是我们拘泥了,莫少侠一番话真是让人醍醐灌顶。”
谢莫闻谦逊道:“不敢不敢。”
许谈神清气爽,笑着朗声道:“三日后,若我们要对付魔教,还请莫少侠也助一臂之力啊!”
“自然自然,晚辈之责。”谢莫闻笑着应下。
话说到这份上,少林和武当也无法继续坚持前往攸恒山,只好退一步表示:“那三日后是否要将魔教一网打尽,还请许盟主给个章程。”
许谈深谙推诿周旋之道,拖着调子说:“此事不急,容我想个两日。”
少林掌门翻了个白眼,矛头指向廖霏:“那廖女侠何意?”
廖霏未答,谢莫闻倒是先说话了:“谭觉方丈,恕晚辈直言,廖女侠该先想法子解身上蛊毒。”
“唉…莫少侠不必拘泥于此,廖某无妨。”
谢莫闻却很认真地说:“此事既然让莫某知道了,必尽心尽力。”
谢莫闻这话说得在场大部分人脸热,连少林掌门都不好再逼迫什么,纷纷告辞走人。
廖霏落在最后,同谢莫闻和萧从之一道出了武林盟,她正色道:“莫少侠,我不知你如此侠肝义胆,昨日初见不容你解释,就长鞭招呼,实在惭愧。”
谢莫闻摆摆手:“无妨,也没伤到。”
“只是我这蛊毒,少侠实在不用介怀。”
“尽人事听天命,我且去翻翻古书,若能解你这蛊,也不妄你我相识一场。”
廖霏一拱手:“我实在想同少侠一道,只是峨眉还有不少内务。”
“廖女侠且去,若有眉目,我必来告知。”
送走廖霏后,谢莫闻松了口气,苦着脸朝萧从之抱怨:“我冷汗都出来了。”
“是了。”萧从之浅浅笑着,“你在里头都承诺要攻打魔教了。”
“虽是暂时应付过去了,但这蛊确实难解。”
“边走边说。”萧从之拉过谢莫闻,往客栈的方向走,分析起来,“先不说这蛊毒能否解,我们至少要在三日内找出廖鹤彤下蛊的证据。前几日你说起曾了解到廖鹤彤有篡位野心?”
“廖鹤彤野心勃勃,暗中发展势力,我们在峨眉有暗桩,此事不难发觉,但并无证据。”
萧从之敛眉点了点头。
“比起这个我更想从解蛊入手,因为只要廖霏所中之蛊能解,少林武当拿这事发难就缺了力度,中秋之夜便能平安度过。至于峨眉纷争,能不参与就不参与。”
“可解蛊你有眉目吗?”
“少澄。”
话音落下,拐角阴影处走出一人,正是云少澄。
“你将此事依托于我,可问过我行不行?”
“那行还是不行?”
云少澄叹了口气,眉眼间透着疲惫心累:“不至于传说,但也很难。”
谢莫闻眼里一亮,看了眼萧从之,萧从之也转向云少澄,面露期待。
“若说蛊虫分等级,双头红蛇就是立于顶点的蛊虫,极难炼制,因此为传说。她确实能解世间一切蛊毒,但能解月满千刀的毒,还因为她就是月满千刀的蛊虫。”
萧从之眼里亮起来,忙问:“也就是说,世间必然有一条双头红蛇。”
云少澄目光一飘,点了点头。
谢莫闻朝云少澄眯了眯眼,却对着萧从之说:“事不宜迟,我们去查廖鹤彤。”
“看来两件事必然要一并解决了。”
谢莫闻苦笑着点了点头。
云少澄轻咳一声,继续道:“双头红蛇喜阴,且不能和蛊主相距太远,既然廖鹤彤在安陵,那蛊虫必然也在。”
“把蛊虫放在峨眉风险太大,廖鹤彤到安陵后肯定找了地方安置,我让琉璃去查。”
“琉璃?”
“是我们在峨眉的暗桩。”
“那这儿没我的事了吧?”云少澄呵呵笑着拍了下谢莫闻的肩,“许谈那里我得盯着,找蛊虫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双头红蛇是蛊王,她身边必有其他蛊虫毒虫,你万事小心。”
谢莫闻拍开云少澄的手,冷哼一声,没有多言。
琉璃很快传回情报,萧从之和谢莫闻将廖鹤彤来安陵后的行踪一合计,对双头红蛇的所在之处便有了盘算。
安陵城东有座观音庙,庙下建了座防空洞,几百年历史了,破土块堆的,不成样子,平日没人会过去,寥鹤彤却去过几次。
谢莫闻一手捻着字条,一手抱着萧从之的腰,脑袋还在萧从之颈侧轻轻蹭着,慢悠悠道:“虽说这观音庙是一定要去的,可要怎么证明里头的双头红蛇是廖鹤彤的呢?”
“按照情报,廖鹤彤来安陵才五日去了两次观音庙,我想要么是双头红蛇需定期照料,要么她不放心当甩手掌柜。”
“离中秋只剩三日,当日我也抽不出空,赌她这两天会再去一次?”
萧从之没好气地拍了谢莫闻一巴掌,把人从自己身上推下去,抓过谢莫闻手上的字条烧掉,才说:“先去趟峨眉。”
谢莫闻在武林盟当着众目睽睽立志要解月满千刀,此刻登门拜访峨眉派合情合理。
峨眉是大派,在九大门派中数峨眉弟子最多,因此派内细分严格,嫡系和旁系泾渭分明,地位不同。
可硖城钱霖一祸后,峨眉嫡传凋零,如今只剩下寥寥。在门口接待了谢莫闻和萧从之,并把人往内院领的就是其中之一,靖暖。
靖暖女侠是廖霏师妹,两人同年入派,一道长大,患难与共,有着过命的交情。
靖暖脸色很白,眼里并无多少光彩,眉间透着憔悴,看到谢莫闻时却强作精神,扯了一抹笑,硬是寒暄了两句。
谢莫闻没多余的精力出言宽慰,开门见山道:“我发现了一可疑之处打算去探探,来问问廖女侠是否同往。”
靖暖眼中一亮,忙问:“可是关于那双头红蛇!在哪里?怎么发现的?我能去吗?”
谢莫闻顿了脚步,摇着头说:“待我先见了廖女侠。”
靖暖才觉失礼,止了话头,继续前头带路。
等把人带到内院见着了廖霏,靖暖又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萧从之忽觉有趣,转过头看着靖暖离开的背影发了会儿呆。
“莫少侠,萧少侠,可是有什么发现?”
谢莫闻点头,却说:“我先有一问,廖女侠真觉得此毒是魔教所下?”
廖霏轻蹙了眉,似是不解为何有此一问。
谢莫闻又说:“在武林盟时你说的三个理由并非全无道理,只是细想又不太说得通。魔教若想借蛊毒除去阻碍助其迁居中原,为何只对你一人下手 ?武林盟许盟主,少林谭觉方丈,武当孟掌门,均对魔教虎视眈眈,哪个不该除?恕我直言,廖女侠,你可有特殊之处?峨眉可有特殊之处!”
廖霏愣在原地,眼眸浅浅地眨了下,谢莫闻这话太过直接又不好听,可直中要害。廖霏深吸一口气,问:“你的意思是?”
“莫某的意思是,此番恐怕是内祸。”
廖霏咬了咬下唇,脸上虽镇定,脑中却闪过万千思绪,努力拼接成串。
“硖城钱霖一祸时,我曾同萧兄和几位峨眉弟子聊过,关于钱霖杀害你师父那晚。”
廖霏神色一凛。
“当时我有一事不解,为什么选择峨眉?”谢莫闻说着坐到了廖霏对面,为自己斟了盏茶,又为萧从之拖出了把椅子,继续道,“一切事了后,我曾拜访过点苍派,在钱霖处找到了一物,和田玉、银镶边、凤凰纹、翠点珠。”
廖霏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谢莫闻身前,急促地问:“东西在哪里?”
谢莫闻语调和缓:“我自不可能随身带着,若我未眼拙,乃峨眉传世之宝,可是丢失了?”
“凤凰玉,两年前失窃。”廖霏控不住力道地抓住谢莫闻的肩,焦急万分,“若此物在莫少侠手中,廖霏…廖霏愿倾尽所有。”
谢莫闻笑着道:“不日自会送回。但此物在两年前若非失窃呢?”
“莫少侠的意思是,两年前派中有人监守自盗,又在近前将凤凰玉送与钱霖,伙同钱霖杀害我师父?”
“几月前,你本也是要和廖鹤芸女侠共赴硖城的。”谢莫闻意味深长地说,“若你和廖鹤芸女侠身死,这峨眉会是谁的?”
廖霏立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半晌痛苦地闭上双眼,深吸了几口气,再能开口时,嗓音已滚了哑意,怅然痛声道:“莫少侠,若真如此,我该当如何?!我该当如何?!只有三日,我峨眉该当如何啊!”
谢莫闻对峨眉前景毫不关心,他淡淡道:“双头红蛇我已有线索。”
廖霏嗖地看向谢莫闻,眼里惊异不定。
“双头红蛇乃蛊王,周遭凶险万分…”
“莫少侠!”廖霏一掀衣摆,跪到地上,干脆利落,言辞恳切,“我自己去。若能得救,必感莫少侠救命之恩。”
说完就要俯身,吓得谢莫闻立刻起身托住了廖霏,萧从之也从椅子上站起,江湖不比朝堂,无论男女膝下皆有黄金,不兴跪拜。
廖霏是真急了,也是真感念谢莫闻,可谢莫闻私心过重,担不起这礼。
“廖女侠,莫某不是这个意思!”谢莫闻强行将廖霏从地上拽起,正色道,“此行凶险,故邀你同行,只是利用此行,我们亦可试试背后究竟何人。”
廖霏不解。
萧从之上前帮着解释:“双头红蛇并非天生地养,而是人为炼制,亦是月满千刀的蛊毒来源,也就是说这双头红蛇的蛊主便是始作俑者。此次你可声称要与我们去那地,背后之人必然紧张有所动作,或许还能抓个现行。只不过…你需找到一个可信之人,在你不在时,充当你的眼睛。”
廖霏静了下来,她盯着地面一言不发,也不知在琢磨什么。
谢莫闻和萧从之并不催促,等着廖霏盘算。
天色转暗之际,廖霏动了,她走到外间,将靖暖唤了过来,也不避着谢莫闻和萧从之,将她要去做的,和需要靖暖做的,交代了个清楚。
说罢,也不管靖暖听没听明白,应不应,转身朝谢莫闻说了声:“请。”
靖暖直着眼看着廖霏,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就在廖霏调转脚步将要离去时,猛然回身,拉住了廖霏的胳膊,却没多说一句话,只道:“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