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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坦诚相见,誓言无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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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疏白深知苏墨染对官场的深恶痛绝,那些被辜负的信任、被践踏的正义,早已将这颗心淬炼成坚冰,若在此时坦露真相,无异于悬崖走索。可视线落在那片濡湿的后襟上,暗红血色正缓缓泅开。她想起半个时辰前盐垛倾塌的惊心动魄——若非苏墨染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她推开,此刻躺在榻上骨断筋折的,就该是她林疏白。赌吗?赌上三年来的苦心经营,赌上兄长的未竟之志,更是她与苏墨染之间这来之不易、却又脆弱无比的联系。若苏墨染无法接受,甚至因此反目……后果不堪设想。
但,看着苏墨染那双在戏谑玩笑下,依旧难掩因疼痛而微微闪烁的眼眸,林疏白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也不想再有退路。
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工舍内所有稀薄而沉重的空气都吸入肺中,化作破釜沉舟的勇气。她抬起眼,不再有任何躲闪,直直地迎上苏墨染那双带着些许戏谑、些许探究,或许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的眼眸。声音低沉而清晰,一字一句,带着一种斩断所有后路的决绝,在这寂静的空间里重重落下:
“苏姑娘。”她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往直前的孤勇,“你误会了。”
空气凝滞如胶,林疏白深吸口气,仿佛要将这满室咸涩都吸入肺腑,化作孤注一掷的勇气。她抬起眼,直直望进对方眸底,执起那只布满薄茧的手,不容拒绝地按在自己胸前。
触手处是一片异常的平坦,却又带着女子特有的柔软弧度。
“我本名林静姝,江南林氏女。”每个字都像是从齿间碾过,带着血沫的重量,“我哥哥便是前任青州通判林墨白。我为查他暴毙真相这才女扮男装扮作男儿身,科举入仕立于朝堂。”林疏白——不,此刻,她只是林静姝——继续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她那颗饱经煎熬的心间艰难地碾过,带着血与泪的重量。
“嗡——”
工舍内陷入了一种绝对的、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停滞。窗外,远处盐场传来的、模糊而遥远的劳作号子声、车轮滚动声,此刻都如同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唯余下她们两人骤然失控、如同擂鼓般剧烈的心跳声,“咚咚!咚咚!”一下又一下,沉重而清晰地敲打在彼此耳膜,也敲打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空气里。
苏墨染猛地、极其突然地回过头!易容后的面具覆在她的脸上,令人无法窥探其下所有的情绪变化。但是,那双裸露在外的、平日里清冷如寒星、此刻却瞪大到极致的眼眸,却毫无保留地泄露出了她内心那滔天巨浪般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极致震惊、错愕、难以置信,最后凝成一种近乎荒诞的恍然!她难以置信地、死死地盯住林静姝,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人。女……女子?!那个在公堂之上面对乡绅阻挠与鬼神之说,依旧能侃侃而谈、条分缕析的“林县令”;那个在阴冷殓房之中面对狰狞尸体,依旧能冷静自若、洞察秋毫的“林大人”;那个在推理断案时逻辑严密、气势逼人,令真凶无所遁形的“林青天”,竟然……竟然会是女儿身?!
刹那间,过往所有那些看似不合常理、却被她下意识忽略或强行解释的细节,如同无数散落的珍珠,被一条无形的线瞬间串联起来,构成了一幅清晰得令人心惊的图景——那过于清秀精致、缺乏男子硬朗的眉眼;那略显单薄纤细、与官袍不甚协调的身形;那嗓音刻意的压低与在某些放松时刻不经意流露出的、属于女子的柔美清越;那些在无人处偶尔会显现的、细微的、与“林县令”身份格格不入的情态举止……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觉!都不是!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到极点的情感,如同积蓄了万年的火山,在她心防最深处轰然爆发!有被长久欺瞒、未能第一时间识破的微愠与挫败;有得知这惊天秘密瞬间所带来的、排山倒海般的巨大震撼与难以置信;但更多的,是一种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的、前所未有的、强烈的敬佩!以及,在那敬佩之下,悄然蔓延开的、细细密密的、无法忽视的、尖锐的心疼!
一个女子!一个本该在江南烟雨、绣楼书画中安然度日的闺阁女子!究竟是怀着怎样一种巨大的、近乎悲壮的勇气与怎样一种坚不可摧的决心,才能毅然斩断红妆,背负起另一个人的身份与命运,将自己投入这虎狼环伺、危机四伏、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的官场漩涡?!她要以怎样惊人的毅力,才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完美扮演另一个角色,在这个完全属于男人的、充斥着阴谋与血腥的世界里周旋、挣扎,只为了追寻一个或许永远没有答案、甚至可能付出生命代价的真相?!
林静姝就那样坦然地迎着她震惊到近乎失神的目光,没有丝毫的闪躲与退缩。她清澈如秋水的眼眸中,此刻盛满了长久压抑后的深深疲惫、秘密倾吐后的如释重负,以及一丝小心翼翼的、生怕因此而被厌弃、被疏远的脆弱。她继续说着,声音里带着压抑了太久太久、已然浸入骨髓的痛苦:“兄长他……赴任前夕离奇暴毙,尸身之上的伤痕蹊跷诡异,绝非意外所能解释。我怀疑他的死,与山阴县,乃至更上层的官场黑幕,尤其是这盘根错节的漕运、盐务,脱不了干系。”
她微微垂下眼帘,浓密的长睫如同被惊扰的蝶翼,脆弱地轻颤着,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苏姑娘,我深知你因过往经历,对官府深恶痛绝,对官员毫无信任。过往种种,迫于形势,不得已欺瞒于你,我亦不敢奢求你的谅解与信任。只是……今日,你因我之故,身受如此重伤,我若再对你隐瞒这最重要的真相,于心何安?于我……心中之义,亦是玷污。”话音戛然而止,袖中手指紧握成拳。
苏墨染就那样久久地、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看着那双曾清澈见底、映照着理想与坚持,此刻却盛满了复杂难言情绪的眸子;看着她因极度紧张而微微抿起、失了血色的柔软唇瓣;看着她纤细白皙的脖颈上,因激动情绪而微微起伏的、脆弱的弧度……心中那道由无数次的失望、背叛与彻骨伤痛,历经千锤百炼、冰封了不知多少岁月才筑就的、坚不可摧的壁垒,在此刻,面对着这样一个灵魂,这样一份坦诚,轰然倒塌,碎成了无数齑粉,消散于无形!
她想起了“林疏白”自上任以来所做的一切——不惧地方豪强与乡绅阻挠,坚持勘察诡异的“鬼船案”,只为还死者一个公道;面对衙役的懈怠与阳奉阴违,以超凡的智慧与不容置疑的魄力立威收心,整顿秩序;明知盐场水深似海、凶险万分,仍义无反顾,易容潜入这龙潭虎穴;还有那份自始至终都不曾动摇过的、要为至亲兄长讨回公道、要为这山阴县百姓涤荡污浊、寻求清明的执着初心……她忽然想起自己那个被官府逼死的师父,想起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员如何将正义践踏脚下。可这个人...这个女扮男装、如履薄冰的女子,却在虎狼环伺中坚守着他们早已丢弃的初心。
这一切的一切,这所有的光芒、所有的坚持、所有的勇气,与她是男是女,又有何干系?!这身略显宽大的鸂鶒补服官袍之下,包裹着的,分明是一颗比这世间许多自诩为男子汉大丈夫的人,更加干净、更加纯粹、更加勇敢、更加坚韧不屈的灵魂!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回了头,重新安静地趴伏好,她的声音透过那伪装的面具传来,依旧带着她特有的、拒人千里的清冷质感,但若仔细分辨,却能察觉到,那冰层的最深处,仿佛已悄然融入了初春时分,自山涧悄然解冻、带着生机与暖意的溪流的微暖与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知道了。”略一停顿,仿佛是在斟酌,又仿佛是在许下一个重于泰山的承诺,她补充道,字字清晰,掷地有声,重逾千斤:“你的秘密,我会守护。”七个字,重逾千钧。
林静姝彻底怔住了,呆立在原地。在她预想的无数种可能里——有震惊过后的疏离,有被欺瞒的愤怒与质问,甚至有可能是不屑一顾的转身离去——却唯独,没有料到,会是如此平静、如此简单,却又如此坚定如山的回应。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煽情的承诺,只有这简单到极致的七个字,却像一道携带着无尽暖意的洪流,瞬间涌遍她的四肢百骸,冲垮了她所有的坚强伪装,驱散了周身所有的寒意与深入骨髓的不安。“接下来,那就继续麻烦林大人给我上药了”,随着苏墨染话落,那一片伤痕累累、却更显其铮铮傲骨的脊背,毫无保留地、完全信赖地展露在林静姝的面前,用实际行动展示着她的信任,衣衫褪至腰际,露出一片光滑紧致、肌理分明的背部肌肤,常年习武使得她的背脊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然而,此刻,这片本应充满生命力的肌肤上,一道从右侧小巧的肩胛骨斜斜延伸至左后腰侧的青紫淤痕,狰狞地盘踞着!那淤痕肿起老高,颜色由边缘的深紫迅速向中心过渡为骇人的青黑,与周围雪白的肌肤形成了惨烈而刺目的对比。更令人心惊的是,淤痕最严重的几处,皮肉已被粗糙的麻袋边缘划破,细密的血珠正不断地从破损处渗出,缓缓汇聚,蜿蜒流下。
林静姝倒抽一口冷气,眼前瞬间模糊,一股强烈的酸涩直冲鼻梁,眼圈不受控制地泛红。她的手指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几乎是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才勉强维持着镇定,迅速取来干净的清水和自己精心配制、随身携带的、对外伤有奇效的金疮药粉。当她微凉颤抖的指尖,蘸着清凉的清水,小心翼翼、近乎虔诚地触碰到那滚烫肿胀、伤痕累累的肌肤时,苏墨染不受控制地、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疼吗?”林静姝的声音轻得如同冬日窗上凝结的霜花,仿佛稍一用力就会碎裂,里面充满了无法掩饰的心疼与愧疚。
“无碍,皮外伤。”苏墨染的回答依旧是她一贯的简短风格,但那微微紧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沙哑的声线,却明明白白地泄露了她正在承受的、绝非“皮外伤”三个字可以概括的巨大痛苦。
林静姝不再多问,她抿紧了唇,将所有翻腾的情绪强行压下,只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在指尖。她的动作变得愈发轻柔、缓慢,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易碎的珍宝。她用柔软的细布蘸着清水,一点一点,极其耐心地清理着伤口周围沾染的盐尘、汗渍和已然半凝固的血渍。然后,她屏住呼吸,将冰凉的、带着清苦气味的药粉,用最轻柔的力道,均匀地、细致地涂抹在每一寸受伤的肌肤上。她的指尖清晰地感受到,手下那具身体因疼痛而传来的灼热温度与无法抑制的细微战栗,也感受到苏墨染为了不发出声音而刻意压抑的、变得深重起来的呼吸。
工舍内陷入了长久的、近乎凝滞的寂静。空气中,药草的清苦气息与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交织缠绕,弥漫不散。在这极致安静、近乎密闭的狭小空间里,在这无声的疗伤过程中,一种超越了言语的、微妙而亲密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悄然滋生、无声流淌。
看着这片为自己而承受的、触目惊心的伤痕,感受着眼前这人即便在如此剧痛之下依旧展现出的、令人心折的坚韧与沉默,连日来积压在林静姝心头的、那如同山岳般沉重的压力——身份的伪装、时刻提防暴露的警惕、兄长含冤未雪的痛苦、官场无处不在的倾轧与陷阱、查案过程中步步惊心的凶险、方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极致惊悸,以及那份对苏墨染日益加深的、复杂难言、却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的情感——如同蓄满了洪水的千里之堤,终于到了承受的极限,轰然崩溃!
“你……”她终是没能忍住,再次问出了这个自盐垛崩塌那一刻起,便死死盘踞在心头的问题。声音里带着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浓重的鼻音,更有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细微却真实无比的……依赖。“为何要如此拼命救我?”
苏墨染趴在简陋得硌人的硬板床榻上,感受着背后那轻柔得近乎虔诚、仿佛带着温度的触碰,听着那人明显紊乱的呼吸和那带着哭腔的、脆弱又执着的疑问,心中亦是掀起了滔天巨浪。这一次所谓的“意外”,以她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与敏锐,几乎可以断定,是雷豹已然察觉到了“林白”这个记账学徒所带来的威胁,精心策划的一场杀人灭口的毒计!这个看似文弱、手无缚鸡之力,实则内心比任何人都要坚韧、聪慧、拥有着不输男儿风骨的“书呆子”,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深深触及了某些人最敏感、最致命的利益神经,成了他们必欲除之而后快的目标。这些冰冷的算计、江湖的险恶,她本可直言不讳,然而话至嘴边,看着眼前这人褪去“林县令”官威后,那双盛满疲惫、担忧与真诚的秋水双眸,那些惯常使用的、将一切动机归于利益权衡的话语,此刻竟如鲠在喉,不忍说出口。
“顺手而已。”苏墨染再次用上了那套早已融入骨髓的、最冷淡疏离的语气,试图以此来掩饰内心那从未有过的、剧烈翻涌的陌生情绪。这是她多年来在血雨腥风、背叛利用中形成的、保护自己不再受伤的坚硬铠甲。
“不是顺手。”
林静姝的声音骤然坚定,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锐利。她停下了上药的动作,指尖并未离开,反而就着这个姿势,轻轻按在了苏墨染未受伤的肩头,仿佛要通过这接触,传递某种不容回避的力量。
“那夜三更,你在府衙书房屋顶窥探,身形如燕,分明是为查探漕银失踪案的线索。后来你放弃更容易得手的富户,独独潜入这龙潭虎穴般的盐场,乔装改扮,甘受劳役之苦,难道不也是为了搜集官盐私贩、中饱私囊的证据吗?”林静姝的声音渐低,却字字清晰,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苏姑娘,我们……本是同路人。”
“同路人”三个字,轻如叹息,却重若千钧。
苏墨染心头剧震,仿佛冰封多年的湖面被投入一块烧红的烙铁,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多年来,她孑然一身,劫富济贫,快意恩仇,也孤独前行。她早已习惯了世人的误解、官府的追缉、乃至同道中人的算计。独行,是她为自己选择的,也是最安全的道路,可身后这个人,这个看似需要她保护的“文弱书生”,却一语道破了她深藏的目的,并以“同路”相称。那透过肩头传来的、微凉却坚定的温度,竟让她那早已冰封的心防,裂开了一道细微却无法忽视的缝隙。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却不再是最初的紧张与试探,而是一种正在悄然滋生的、无声的共鸣。
林静姝感受到手下身躯瞬间的僵硬与随之而来的细微放松,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将那颗在官服包裹下,早已千疮百孔却又始终坚持的真心,再袒露几分。
“我查案至今,不仅仅是为兄长讨一个公道。”她的声音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破碎,露出内里最柔软的真相,“更是为了这山阴县内,无数在盐铁重压下苟延残喘的百姓。苏姑娘,你可见过那些在盐灶旁劳作一生的盐丁,双手被卤水腐蚀,溃烂深可见骨?你可听过,那些因凑不足课盐,被税吏逼得家破人亡,最终抱着幼子投海自尽的寡妇哀歌?”
她的语调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哽咽:“这身鸂鶒补服,于我而言,是囚笼,锁住了我女儿身的自在;却也是我手中唯一的利刃,让我能以此身份,去斩开这世道的不公。我每日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怕辜负兄长的遗志,怕救不了眼前受苦的百姓,更怕……”她的话语在此处戛然而止,那份深藏心底的恐惧,终究难以完全宣之于口。
更怕有朝一日,在你苏墨染的眼中,看到与那些贪官污吏同流的鄙夷,看到对我这“官府鹰犬”身份的彻底否定。
这未尽之言,如同悬在空中的利刃,带着冰冷的锋芒与灼热的期待。
苏墨染忽然动了。
她不顾背后伤口被牵动的尖锐疼痛,猛地翻身坐起,动作快得让林静姝猝不及防。下一瞬,一只带着薄茧却温热有力的手,坚定地握住了林静姝那只因紧张和冰凉而微微颤抖的手。
“林静姝。”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郑重地唤出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斤重量,砸在林静姝的心上。
“你看清楚,”苏墨染的目光如燃烧的火焰,穿透伪装的平庸面容,直直映照出林静姝灵魂的模样,“我苏墨染此生要守护的,从来不是哪个冠冕堂皇的官府衙门,也不是哪条冰冷的王法律令。”话音未落,她另一只手已探入怀中,取出一枚触手温润的物件,不由分说地塞入林静姝的掌心。那是一枚青鸾玉佩。玉质通透,雕工精湛,青鸾展翅欲飞,形态桀骜不驯,玉佩上还残留着苏墨染的体温,熨帖着林静姝冰凉的掌心。
“以此为誓。”苏墨染眼底的光芒灼热而坚定,仿佛能焚尽一切阴霾与荆棘,“从今往后,你身着官服不便斩断的荆棘,由我来斩;你囿于身份无法破开的迷障,由我来破!”
林静姝垂眸,怔怔地看着掌心那枚青鸾玉佩。鸾鸟昂首向天,姿态不屈。刹那间,想起兄长林墨白在她决定女扮男装随他一起书院求学时的叮嘱,再次清晰地回响在耳畔:“静姝,这世道对女子不公,条条框框,皆是束缚,但,你若决定要走这条路,要做,就做最桀骜、最自由的那只青鸾……”
酸涩的热意猛地涌上眼眶,视线瞬间模糊。她缓缓地、却无比坚定地收拢手指,将那枚象征着承诺与守护的青鸾玉佩,连同苏墨染那只带着伤痕却温暖有力的手,一同紧紧握在了掌心。
窗外,忽地风雨大作,疾风骤雨裹挟着盐场特有的咸腥气,猛烈地拍打着工舍简陋的窗棂。而在这片风雨飘摇、污浊弥漫的天地之间,两个身份迥异、命运交织的女子,以不容于世的秘密为契约,以共同背负的伤痕为盟誓,在这诡谲汹涌的波涛之中,终于将彼此命运的孤舟,紧紧系在了一起,从此风雨同舟,披荆斩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