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鲛珠不是糖豆》清平鱼

25、蜃景

　　“大妖有令，出楼之妖，格杀勿论！”玄鸟从百楼盘旋而下，一层又一层，把大妖的命令传遍楼内。

　　一些胆小的妖族瑟瑟发抖地停住了脚步，归根结底，这楼里有吃的有穿的，就算有一些是假的又如何，现在大家不是也活得好好的吗？在楼里好歹也有了些基业，难道要出去忍饿挨冻吗？再说了，那是大妖的命令，他们哪里反抗得了！

　　“让让！自己不走，就不要拦着大伙的路！”更多脑子灵活的妖拖家带口拎着行李要离开：“我们这么多妖要走，他拦得住吗！这蜃景楼要塌了，可别犯傻！”

　　一传十十传百，几乎整栋楼内的妖都动了起来，平日里负责拉动绳梯的小妖早不知道逃去哪里去了，高层的妖族都堵在碧落古树前等梯子，有心急的，干脆扯着行囊沿着树干往下跳。一时间，无数黑影从天而降，一楼的街道、屋顶上都挤满了妖，每个城门处都守着数十只妖，手持兵刃与想要出城的妖对峙。

　　有些妖只想出城，并不想彻底得罪大妖，高声叫道：“我等只想出城而已，缘何不放？”

　　“大妖有令，今夜任何妖都不得出去！”鳄族强撑着，呲了呲牙道：“你们听不见吗？玄鸟下来了！出城的妖格杀勿论，你们要和大妖作对吗？”

　　“谁要和大妖作对了！我等只是要出城而已！我等来此地做生意，难道要把我们都扣在这里吗？有鳄一族，你们睁眼看看今夜要出城的妖有多少！你们就这些族众，能抵得住吗！”

　　密密麻麻的妖潮不断向着城门涌来，那只鳄族心中一慌，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突然有妖叫道：“还跟他们说什么，都是蜃景的走狗！再不走要等到大妖亲临吗？打出去！”

　　一道黄褐色的身影就朝着鳄族撞了过去，剩下的妖见有妖带头，也立即跟了上去，瞬间将守城的妖都压倒在了地上。

　　那只鳄族被推倒在地上，几只脚踩过他的腿脚、肚子，眼看就要把他的脑袋也踩烂，只听“轰隆”“轰隆”连续几声巨响，地动山摇间，所有的妖都被晃倒在地上。一刹那，碧蓝色的枝叶如蛇般蜿蜒而至，密密麻麻将摇摇欲坠的城门牢牢封锁。

　　众妖骇然之下，回头望去，只见那棵顶天立地般的碧落古树正在剧烈摇晃，枝丫封锁天空，树根掌控大地，密密麻麻的金线从树干中射出，几十只躲闪不及的小妖被穿透，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即刻化为灰烬。

　　无数金线如同一张细密的渔网，将螺壳内所有的空间都切割为了小小的一块，众妖被困其中，一时间都屏住呼吸不敢轻举妄动。吵声闹声消失了，只剩下骇然的沉默和恐惧的呜咽。

　　“吵死了。”一道漆黑的身影现身于半空之中，这妖长发及脚，声音懒散，打了个呵欠道：“网中之鱼，瓮中之鳖，吵来吵去，又能逃到哪里去？不如，都来做我的养料吧——虫豸们！”

　　他振臂一挥，又是一阵地动山摇，碧落古树抖擞着枝丫，掀起无数泥土，粗壮的根系迅速向外扩张，很快便牢牢地抓住了每一寸土壤。

　　阿白抱着弟弟妹妹，跟着阿叔混在向外走的妖群之中，脚下一根枝干猛然拱起，她一个站立不稳，眼看就要倒在一旁的金线上。姬素问连忙托了她一把：“小心。”

　　“多谢。”阿白站稳了，小声瑟瑟道：“那，那便是蜃景大妖吗？”

　　“小心一点。”金桂嘱咐了一句，答道：“我在楼里几十年了，也未曾见过蜃景，他出行都乘坐轿辇，没妖见过他长什么样子，但听声音，是他没错。”

　　“他把我们困在这里要做什么？”阿白抱紧了怀里的兔子：“他总不是要把所有的妖都杀完吧！”

　　“我也不知，但这样强盛的妖法，就算是大妖也支撑不了太久，等金线散了，我们就——呃！”金桂一晃，跪倒在地上。

　　“阿叔！”阿白想上前扶他，又被身旁密密麻麻的金线挡住了：“你怎么了？”

　　“我......”金桂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我......不对劲，我的妖力，在流失！”一团团金色的光点从他身上飘出，朝着碧落古树的方向而去。

　　“这......这是？”阿白也一阵眩晕，撑着脑袋坐在了地上，眼见自己手上也飘出几个光团，费力抬头环顾四周，只见每个妖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不少光点飘出，数不清的妖力正向巨树靠拢，那树吸收了光团，几乎变成了耀眼的金色。

　　“他在吸收我们的妖力！”金桂咬牙道：“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你们待在这，我去城门看看！”他化为一只雪白的兔子，灵活地跃过金线朝着城门而去。

　　姬素问单膝跪地，太阳穴一阵一阵地抽痛，这种被吸取灵力的感觉和他葵司剧毒发作时很像，因此他还算能适应。强撑着开启灵视，灰蒙蒙一片的视野之中，跃动的光团、如同有呼吸一般起伏的线如此显眼，他画了一道探幽阵法，顺着线的头和尾看去，看到了线与树干的连接处，是一处飞速运转的漩涡，正将吸收的能量传导进树干之中。

　　这就是那妖吸收其他妖力的方式，抽取妖力，再通过这些密密麻麻漩涡一样的能量中转站吸入体内。他撑着膝盖缓缓站起身，从树根看到每一处枝丫，这棵树上像这样飞速运转着的“中转站”数以万计，但却没有一处是和半空中那只妖相连着的。

　　“那一定是幻象。”姬素问笃定道。

　　“什么？”南星叫道：“小竹子，外面轰隆隆的在干什么，这树突然就动起来了，害的大王从上面摔下来了，又得重新爬！”

　　“这棵树在吸收妖力。”姬素问飞快整理了一下思路，道：“制造这么多的幻象是要靠大量的妖力支撑的，他的妖力从何而来？碧落树长满了整座楼，也许他早已靠这棵树吸食不知多少小妖。”

　　“树？你说吸收妖力的是树？”南星惊讶道：“不是蜃景这个大海螺吗？”怪不得她明明都脱离了那诡异的海水，却还是越来越虚弱，爬树都爬得没劲了。

　　自然界中有不少生物是共生关系，姬素问猜测道：“这棵树和蜃景的关系匪浅，所有的妖力都汇集到了树干中，也许他的本体就在树里。”

　　“在树里？”南星一拍树干：“怪不得大王怎么找都找不到他的巢穴，原来在树里！”

　　姬素问只听数道“刺啦刺啦”宛若金属互相碰撞的声音传来，他扶着脑袋，趁南星停下来的间隙问道：“你在做什么？”

　　“割树皮啊！”南星气喘吁吁，手指早已变为利爪，在树干上狠狠挠去，树皮坚硬极了，与她的爪子发出剧烈的碰撞，最终还是她的指甲更胜一筹，在树干上留下道道深刻的痕迹，露出里面嫩绿色的树芯来。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飘散出来，南星嗅了嗅，莫名有点流口水：“这个味道，跟碧落叶有点像。”

　　“咔擦”的声响和姬素问飞快的“不要乱吃！”一同响起。

　　不知何时南星的尾巴又变了出来，一条鱼横在粗壮的树干上，嘴里嚼着嫩嫩的树芯含含糊糊地问：“什么？你说什么？”

　　“你吃了？什么感觉？可有不适？”姬素问问道。

　　南星又趴在树干上咬了一口：“比叶子嫩，汁水多，好吃！”她正要再吃一口，就见那树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中：“哎，怎么还恢复了，大王还没吃两口呢！”

　　半空中的大妖似有所觉猛然回头，命令道：“井里有只虫子，清扫干净！”

　　随即，几十只玄鸟乌压压绕着古树盘旋一圈，飞入了一旁的井口之中。

　　“小心！”姬素问快速提醒道：“玄鸟入井了，冲着你去的！你啃食树，外面的妖能感应到。”

　　“啊，”南星懒洋洋地，浑身提不起来劲，妖力几乎消耗殆尽，她要维持不住人形了，鳞片已经覆盖了上半身，连脸颊两侧都出现了碧蓝色的痕迹：“我咬树，关他什么事，还要放鸟来找大王？”

　　“唉，来的真快。”她抬起头，只见无数黑色翅膀的鸟儿张开翅膀向她冲来，玄鸟的喙是万妖界公认的锋利，常用来打造兵刃，鸟喙如同弯钩，朝着她裸露的眼睛、胳膊、胸膛而来，那里皮肤柔软，本该轻而易举啄出无数血洞，然而鸟喙撞在雪白的肌肤上，却发出了“当当当当当”的撞击音，仿佛撞在了坚硬的巨石之上。

　　南星伸出胳膊，不耐烦地挥挥手，把一群围着她的鸟儿打飞出去，不巧被她抓到的，立即就被锋利的爪子开膛破肚。很快，她周围就躺了一地的死鸟。

　　“呸呸！就这么几只鸟也想伤大王！”南星吐出一嘴鸟毛，真晦气，自从她懂事以后，她就不爱吃鸟了，肉少不说，毛还塞牙，如今没了妖力，只能靠抓的挠的咬的处理这些鸟，实在有损大王威严！

　　她转了转眼睛，视线挪到了一旁的树干上，此时她已彻底化为原形，头生双角，眼覆蓝光，上半身被碧蓝色的细鳞覆盖，如同披上了一层蓝纱。南星摆了摆深蓝色的尾巴，锋利的鳞片依次张开，又次序合上，发出金属般“呲呲”的细小摩擦声，这条美丽的尾巴瞬间变为恐怖的凶器，“砰”得一声重重砸在了树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