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与月光信笔》小江鹤

6、试卷

　　期末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寒假正式来临。交卷的那一刻，江晚月轻轻舒了口气，不是因为题目太难或太简单，而是因为，这是她和温书墨“和解”后的第一场重要考验。她回头，恰好对上他从后排投来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一种并肩作战后的默契在空气中悄然传递。

　　寒假的日子松散而惬意。没有了密集的课程和做不完的习题，时间仿佛被拉长。江晚月待在家里，除了完成少量的假期作业，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画画。她画窗外光秃的枝丫上跳跃的麻雀，画冬日暖阳下慵懒的猫咪，画笔下不再是孤寂的星空，多了许多生活的暖意。

　　而温书墨，也终于有勇气，将那个锁在抽屉深处的月亮胸针拿了出来。琥珀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泛着温润柔和的光泽。他几次拿起手机，点开那个至今仍没有勇气拨出的号码，想问她有没有空，想把礼物送出去，但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终究还是缺乏那最后一点按下拨号键的冲动。他怕打扰她，怕显得唐突。

　　打破这微妙平衡的，是年前班级组织的一次小型聚会——一起去市科技馆新开放的天文展厅参观。

　　集合那天，天气干冷，阳光却很好。江晚月到的时候，大部分同学已经在了，三五成群地聊着天。她一眼就看到了温书墨。他穿着深蓝色的羽绒服，围着那条灰色的围巾，正和李明说着什么，目光却不时地瞟向入口处。看到她，他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耳根泛起的红晕在阳光下格外明显。

　　“江晚月，这里！”班长热情地招呼她。

　　她走过去，下意识地站到了温书墨旁边的位置。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手里拎着的一杯热奶茶递了过来，还是浅蓝色的包装，插好了吸管。

　　“谢谢。”晚月接过，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一直蔓延到心里。

　　科技馆的天文展厅宏大而神秘。巨大的穹幕上投影着变幻的星云，行星模型按照精确的比例悬浮运行，耳边是舒缓的宇宙背景音。同学们兴奋地四处参观，体验各种互动设备。

　　温书墨和江晚月自然而然地走在了一起。他们在一个展示太阳系行星的环形展区前停下，看着那颗标注着“土星”的、带着美丽光环的模型。

　　“好像你画的那个。”温书墨忽然低声说，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晚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开学第一天，她在本子上画的那个顶着光环的小小土星。那么久远、她自己都快忘记的细节，他竟然还记得。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涌上心头，她低下头，咬着吸管喝了一口奶茶，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化开。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

　　他们走到一个模拟月球漫步的体验区，看着别人在失重环境下笨拙地移动，忍不住一起笑了起来。笑声冲散了最后一丝残余的尴尬。

　　在最里面的一个暗室，展示着利用光影技术营造出的浩瀚银河。光线很暗，只有脚下引导的LED灯和头顶流动的星光。同学们嬉笑着往前走，声音在空旷的展厅里回荡。

　　温书墨和江晚月落在了后面。四周仿佛安静下来，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和脚下踩在星空投影上的细微声响。星河在头顶流淌，光影在他们年轻的脸庞上明明灭灭。

　　温书墨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快要盖过一切。他深吸一口气，借着这星光的掩护，鼓起了所有的勇气。他停下脚步，转向她。

　　“江晚月。”

　　“嗯？”晚月也停下来，抬头看他。星河流光映在她清澈的眼底，像是落入了整个宇宙的星辰。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小小的丝绒盒子，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他打开盒子，那枚月亮形状的琥珀胸针静静地躺在里面，在模拟的星光下，散发着柔和而坚定的微光。

　　“这个……送给你。”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明显的紧张，“本来……文艺汇演那天就想给你的。”

　　晚月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那枚精致的胸针，又看看他紧张得几乎要同手同脚的样子，一时间忘了反应。

　　见她没有动静，温书墨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慌乱地解释：“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觉得很适合你……你要是不喜欢……”

　　“很喜欢。”晚月打断他，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她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那枚温润的月亮，然后抬起眼，看着他，眼眸比星河还要亮，“谢谢你，温书墨。”

　　她接过盒子，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像是捧着什么绝世珍宝。

　　温书墨悬着的心终于落下，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喜悦。他看着她珍惜的模样，感觉这一个月的纠结、退缩和此刻的勇敢，都值得了。

　　前面的同学已经在招呼他们。晚月将盒子仔细收好，放进口袋，然后抬头对他展颜一笑：“我们走吧。”

　　“好。”温书墨点头。

　　两人并肩，踏着脚下流动的星光，朝着前方光亮和同伴们所在的地方走去。身后的银河依旧浩瀚无声，却悄然见证了一场少年心事的圆满交付。寒假的篇章，因为这一枚月光胸针，注定会变得格外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