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与月光信笔》小江鹤

7、第七章：月光下的勇气与未完成的答案

　　寒假在科技馆的星光和那枚月亮胸针带来的悸动中，悄然流逝。新学期开始，初一（3）班的教室再次被熟悉的气息填满。只是，对江晚月和温书墨而言，空气里似乎多了一丝心照不宣的甜。
　　那枚琥珀月亮胸针，被江晚月珍而重之地别在了她最常背的帆布书包内侧。一个隐秘的位置，只有拉开拉链才能看到，仿佛是她独享的秘密宝藏。而温书墨送糖的方式也悄然升级，不再只是悄无声息地放在桌角，有时会趁她低头看书时，轻轻放在她摊开的课本边，伴随一个快速交换的眼神，足以让彼此心跳漏掉半拍。

　　他们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比朋友更亲密，却又尚未明确界定的微妙阶段。像早春的溪流，表面平静，底下却暗流涌动，充满了试探与期待。

　　三月初，校园里的玉兰冒出了毛茸茸的花苞，一年一度的“校园文化节”拉开了帷幕。这是比文艺汇演规模更大、内容更丰富的活动，其中有一个重头戏——班级风采展示，每个班需要准备一个融合了创意与集体精神的节目。

　　班委们再次聚集在一起，这次讨论得比以往更加激烈。
　　“我们还是搞诗朗诵吧，稳妥！”
　　“不行，太没新意了，去年就是诗朗诵。”
　　“那合唱？”
　　“合唱每个班都会，显不出我们的特点。”

　　大家各执一词，难以达成共识。这时，文艺委员的目光落在了安静坐在一旁的江晚月身上。
　　“晚月，你画画那么好，有没有什么和视觉相关的创意？比如……我们弄一个大型的背景板，现场作画之类的？”

　　突然被点名，江晚月有些无措。她习惯于在纸上描绘自己的小世界，要在众人面前现场作画，还要与节目结合，这超出了她的舒适区。她下意识地想要摇头拒绝。

　　“我觉得可以。”
　　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是温书墨。他看向文艺委员，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支持的力量：“江晚月同学画画很有想象力，如果有一个好的剧本配合，视觉效果会很震撼。”他说完，目光转向江晚月，带着询问和鼓励。

　　他的话像一颗定心丸，让晚月慌乱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她看着他那双温和而坚定的眼睛，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我……我可以试试。”她轻声说，声音不大，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

　　最终，班委们决定采纳一个融合了现场沙画表演（简化成用彩沙在灯箱上作画）和旁白朗诵的创意节目，名为《星途》。江晚月负责核心的沙画创作，而温书墨，因为其清晰沉稳的嗓音，被推选为旁白朗诵者。

　　这个决定，将他们两人更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接下来的日子，放学后的教室或者空置的美术室，成了他们最常待的地方。晚月需要练习沙画的技巧，构思画面的转换；温书墨则需要熟悉旁白稿，把握朗诵的节奏和情感。

　　他们常常独处。

　　最初，气氛总带着些许不自在。晚月专注地在灯箱上撒沙、勾勒，温书墨就坐在不远处，低声念着稿子。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回荡，清朗悦耳，偶尔念到抒情的段落，晚月的手指会微微一顿，沙画的线条便有了瞬间的凝滞。

　　他会停下来，问她：“是我打扰到你了吗？”
　　她总是摇头，脸颊微热：“没有，你念得很好。”

　　随着练习次数的增多，默契渐渐滋生。他会根据她画面转换的节奏，调整自己语速的快慢；她会因为他朗诵中情感的起伏，激发出新的构图灵感。他们开始交流，讨论哪里画面需要更简洁，哪里旁白需要更有力。

　　“这里，当‘飞船’穿过星云的时候，你的声音可以再放轻一点，带点神秘感。”晚月鼓起勇气提议。
　　“好。”温书墨认真地在稿子上做下记号，然后抬头看她，“下一幅画流星雨，需不需要我念得快一些，制造紧张感？”
　　“嗯，我觉得可以。”

　　这种为了共同目标而努力的感觉，新鲜而奇妙。他们不再是各自轨道上运行的行星，而是成为了彼此引力的中心，围绕着同一个梦想旋转。

　　文化节前夜，最后一次彩排结束，已是月上中天。同学们陆续离开，只剩下他们两人收拾着道具和画具。

　　月光透过窗户，清澈如水，洒在布满彩沙痕迹的灯箱上，也洒在并肩站着的两人身上。周围万籁俱寂，只有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明天……紧张吗？”温书墨轻声问，看着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

　　晚月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一点。但是，”她抬起头，看向他，眼睛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想到不是一个人站在台上，好像就没那么怕了。”

　　她的话，像羽毛轻轻搔过他的心尖。一股冲动毫无预兆地涌上心头。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她，看着她眼中映着的月光和自己，那些排练时积攒的、在心底反复酝酿的情感，几乎要破土而出。

　　“江晚月，我……”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晚月的心猛地一跳，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看着他。

　　然而，就在他鼓足勇气，想要将那句盘旋已久的话说出口时，教室的灯“啪”地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刺眼的光线瞬间驱散了朦胧的月光，也打断了这酝酿到极致的气氛。

　　是值班的老师来巡查了。
　　“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同学怎么还没回家？赶紧收拾东西回去，注意安全！”

　　“好的，老师，我们马上就走。”温书墨迅速回应，语气恢复了平时的镇定，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的心脏跳得有多失序。

　　晚月也慌忙低下头，假装整理画具，掩饰着内心的慌乱和一丝……失落。

　　回去的路上，气氛有些微妙的沉默。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时而分开，时而交叠。一直走到分岔路口，温书墨才停下脚步。

　　“明天，加油。”他看着她说，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最简单的一句。

　　“你也是。”晚月点点头。

　　他看着她转身走进巷子，直到身影消失，才懊恼地叹了口气。那句未能说完的话，像一颗卡在喉咙里的糖，甜中带着涩，留待明日，在那个属于他们的“星途”之上，去寻找一个完成的契机。

　　月光静静流淌，见证着少年未尽的勇气，和少女心中悄然滋长的、明亮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