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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雾锁归辞·第十八章寒潭暗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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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庄的冬来得猝不及防,一场冷雨过后,溪面结了层薄冰,院中的竹枝覆着白霜,连空气都透着刺骨的凉。苏归辞晨起打理兰草时,指尖刚触到冰冷的花土,便突然一阵心悸,胸口像是被重物压住,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下意识地按住胸口,弯腰剧烈咳嗽,咳得脸色发白,连带着额角都渗出细密的冷汗。
“归辞!”沈砚刚从溪边垂钓回来,见他这副模样,心头一紧,连忙丢下鱼竿冲过去扶住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苏归辞缓了好一会儿才止住咳,摆了摆手,声音带着未散的沙哑:“没事,许是受了点寒,不打紧。”他避开沈砚担忧的目光,转身想去收拾石桌上的茶具,脚步却有些虚浮,险些绊倒。
沈砚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指尖触到的皮肤凉得惊人,连脉搏都跳得杂乱无章。他眉头紧锁,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别硬撑,我这就去请大夫。”
“真的不用……”苏归辞还想推辞,却被沈砚打断。
“听话。”沈砚扶他在竹椅上坐下,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只是让大夫看看,放心些。”
大夫来得很快,诊脉时指尖久久未动,神色越发凝重。沈砚站在一旁,心提到了嗓子眼,看着苏归辞苍白的侧脸,手心全是冷汗。
“沈公子,”大夫收回手,叹了口气,“苏公子这脉象,虚浮紊乱,内里寒毒郁结,怕是早年留下的旧伤复发了。”
“旧伤?”沈砚心头一沉,瞬间想起苏归辞在青川镇溶洞中为救他所受的寒毒,还有那些年颠沛流离中落下的暗疾,“大夫,可有医治之法?”
“难。”大夫摇了摇头,“寒毒已深入骨髓,这些年全靠苏公子自身意志压制,如今太平日子过久了,心神松懈,寒毒便趁虚而入。我只能开些驱寒固本的方子,暂时缓解他的症状,想要根治,除非能找到传说中的‘火莲草’,以其纯阳之力驱散寒毒。”
“火莲草?”沈砚重复着这个名字,眼中满是茫然,“那是什么?”
“火莲草生长在极南之地的火山深处,地势凶险,寻常人根本难以靠近,且十年才开一次花,踪迹难寻。”大夫写下药方,递给他,“沈公子,好生照料苏公子,莫让他再受风寒,也莫让他情绪大起大落,或许能多撑些时日。”
沈砚接过药方,指尖冰凉,只觉得那薄薄的一张纸,重逾千斤。他送走大夫,转身回到院中,苏归辞正坐在竹椅上,望着院外结了冰的溪水发呆,神色平静得让人心疼。
“归辞,”沈砚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声音温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大夫说你只是风寒,喝几副药就好了。”他不敢告诉苏归辞真相,怕他承受不住。
苏归辞转过头,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阿砚,你不用瞒我,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他轻轻握住沈砚的手,“是不是……很难治?”
沈砚的心像被钝刀割着,他点了点头,又立刻摇头:“不难,大夫说只要找到一种叫火莲草的药材,就能治好你。我这就去极南之地找,一定能找到。”
“极南之地,火山深处……”苏归辞喃喃道,眼中闪过一丝忧虑,“那里太危险了,我不许你去。”
“为了你,再危险我也不怕。”沈砚紧紧握住他的手,“归辞,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带着火莲草回来,让你好起来。我们还要一起看遍江南的美景,一起过很多很多年,你不能食言。”
苏归辞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中满是感动与不舍,他知道沈砚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他点了点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好,我等你。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早点回来。”
接下来的几日,沈砚一边按照大夫的药方给苏归辞煎药,一边收拾行装。苏归辞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时常畏寒怕冷,即使裹着厚厚的棉袍,也依旧瑟瑟发抖,咳嗽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出发前夜,沈砚坐在床边,握着苏归辞的手,一夜未眠。苏归辞靠在他怀里,轻声说:“阿砚,我给你做了几件棉袍,路上冷,记得穿上。还有你爱吃的桂花糕,我也做了一些,放在行囊里,饿了就吃点。”
“嗯。”沈砚点头,声音哽咽,“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吃药,等我回来。”
“我会的。”苏归辞闭上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滑落,“阿砚,我等你。”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沈砚便背着行囊,踏上了前往极南之地的路。苏归辞站在院门口,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在晨雾中,才缓缓闭上眼,泪水无声地落下。
沈砚走后,苏归辞每日都按照大夫的嘱咐吃药、静养。他强撑着身体打理小院,给沈砚种的睡莲浇水,给兰草施肥,仿佛这样就能感觉到沈砚还在身边。乡亲们也时常来看望他,张阿婆每日都会送来热腾腾的饭菜,孩子们也会跑来陪他说话,可他心中的思念与担忧,却丝毫未减。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已是开春。周庄的梅花开了又谢,兰草抽出了新芽,溪面的冰也融化了,可沈砚却依旧没有消息。苏归辞的身体越来越差,时常昏迷,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他躺在床榻上,望着窗外的天空,心中满是绝望,他怕自己等不到沈砚回来了。
一日,苏归辞从昏迷中醒来,看到张阿婆坐在床边,眼眶通红。“阿婆,怎么了?”他声音微弱地问道。
张阿婆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她:“苏公子,这是方才有人送来的,说是给沈公子的,可沈公子不在,我就给你拿过来了。”
苏归辞接过信,信封上没有署名,只有“沈砚亲启”四个字。他心中一紧,连忙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语:“沈砚已葬身火山,火莲草无缘得见,苏归辞,你就安心等死吧。”
苏归辞看着纸条上的字,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前阵阵发黑,手中的纸条缓缓飘落。他不敢相信,沈砚竟然出事了,那个答应要回来陪他的人,竟然就这样离开了他。
“不……不可能……”苏归辞摇着头,泪水汹涌而出,“阿砚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会回来的……”
他挣扎着想要下床,却浑身无力,重重跌回床上。剧烈的咳嗽袭来,他咳得撕心裂肺,嘴角溢出一丝暗红的血。张阿婆连忙扶住他,心疼地说:“苏公子,你别激动,也许这只是有人恶作剧,沈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可苏归辞却听不进去,他的世界在这一刻崩塌了。他抱着枕头,失声痛哭,心中满是悔恨与绝望。如果不是他,沈砚就不会去那凶险的极南之地,就不会出事。他宁愿死的人是自己,也不愿失去沈砚。
从那以后,苏归辞便一蹶不振,再也不肯吃药,也不肯吃东西。他整日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乡亲们看着他日渐消瘦的模样,都很心疼,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张阿婆每日都来劝他,可他却始终一言不发。孩子们也跑来叫他,可他却连眼皮都懒得抬。兰溪小筑的灯,再也没有亮到天明,院中的兰草和睡莲,因为无人打理,渐渐枯萎。
就在苏归辞即将油尽灯枯之际,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院门口。那人衣衫褴褛,浑身是伤,脸上满是灰尘,却依旧挡不住那双明亮的眼睛。
“归辞!”
苏归辞猛地睁开眼睛,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看到了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是沈砚,他回来了!
“阿砚……”苏归辞的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泪水瞬间涌出眼眶。
沈砚快步走到床边,握住他的手,声音哽咽:“归辞,我回来了,我找到火莲草了!”
苏归辞看着他,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他伸出手,抚摸着沈砚脸上的伤痕,泪水越流越急:“你……你没死?我还以为……”
“傻丫头,我怎么会丢下你一个人。”沈砚笑了笑,笑容疲惫却温柔,“那封信是有人故意伪造的,想要让你放弃。我在火山深处遇到了很多危险,差点就回不来了,可一想到你还在等我,我就又有了力气。”
他从怀中取出一株通体火红的草药,递给苏归辞:“你看,这就是火莲草,有了它,你就能好起来了。”
苏归辞看着那株火莲草,又看了看沈砚,心中满是感动与庆幸。他知道,自己又活过来了,因为沈砚回来了。
沈砚立刻按照大夫的嘱咐,用火莲草煎药。苦涩的药汁入喉,苏归辞却觉得无比甘甜。他知道,这是希望的味道,是活下去的味道。
在沈砚的悉心照料下,苏归辞的身体渐渐好转。他开始吃饭、吃药,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兰溪小筑的灯,又亮了起来,院中的兰草和睡莲,也在沈砚的打理下,重新焕发了生机。
可苏归辞心中清楚,这场磨难,只是一个开始。他身上的寒毒虽然暂时被压制住了,但并未彻底根除,日后还可能复发。而且,那些想要害他们的人,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沈砚也知道,平静的日子并不会长久。他看着苏归辞渐渐好转的身体,心中暗下决心,无论未来遇到什么危险,他都会守护在苏归辞身边,再也不让他受一点伤害。
江南的烟雨依旧缠绵,兰溪小筑的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可只有沈砚和苏归辞知道,在这宁静的背后,潜藏着多少危机。他们的路,还很长,还有很多艰难险阻在等着他们。但他们相信,只要彼此陪伴在身边,就没有什么困难是不能克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