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树枝》叶余悠

7、心墙的裂缝

　　月考前的自习课，教室里弥漫着紧张的空气。

　　许黎的笔尖在草稿纸上停顿，一道物理题困住了她。她微微蹙眉，苍白的指尖无意识地点着桌面。

　　"这里要分解受力。"沈暄的声音很轻，他用铅笔在草稿纸上画出示意图，"看，这个斜向上的力可以这样分解..."

　　他的讲解简单直接，许黎很快就明白了。当她抬头想道谢时，却发现沈暄的注意力并不在题目上。

　　"你的手..."他盯着她微微发颤的指尖，"不舒服吗？"

　　许黎下意识地把手藏到桌下。长时间的书写让她的指尖泛出不健康的青紫色，这是供血不足的表现。

　　"我没事。"她的声音比平时更轻。

　　前排的陈暮转过头，目光敏锐地扫过她藏起的手，又看了看窗外阴沉的天色："要下雨了。"

　　林柚立刻会意，从书包里拿出保温杯："阿黎，先喝点热水。"

　　这一刻，许黎突然清晰地意识到——她一直试图隐藏的脆弱，其实早已被他们看在眼里。

　　放学时，果然下起了雨。许黎慢慢收拾书包，等同学们都离开才站起身。她知道沈暄今天要参加篮球训练，陈暮要去数学竞赛辅导，林柚也要去合唱团排练。

　　教学楼已经空了大半。她走到门口，望着连绵的雨帘，轻轻叹了口气。从这里到公交站有一段距离，以她现在的状态...

　　"在等人？"

　　许黎吓了一跳。沈暄撑着伞站在雨里，训练服都被雨水打湿了。他笑得有点不好意思："训练取消了。"

　　她看着他湿漉漉的头发，知道他在说谎。

　　"走吧。"他把伞完全倾向她这边。

　　雨中的公交站空无一人。许黎看着雨水顺着伞骨滑落，突然开口："其实我知道。"

　　"知道什么？"

　　"训练没有取消。"她的声音很轻，"你是特意等我的。"

　　沈暄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被发现了啊。"

　　公交车迟迟不来。雨越下越大，许黎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胸口闷闷的。她下意识地按住心口，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沈暄的眼睛。

　　"不舒服？"他的声音立刻紧张起来。

　　她摇摇头，但苍白的脸色出卖了她。

　　沈暄毫不犹豫地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穿着，别着凉。"

　　外套还带着他的体温，和阳光的味道。许黎想要拒绝，却被他按住肩膀："就当是回报你教我的那些诗。"

　　这时，公交车终于来了。沈暄扶着她上车，在投币的瞬间，许黎看见他运动包里的篮球服——是干的。他果然一直在等她。

　　车上没有空座。许黎靠着栏杆，感觉视线开始模糊。嘈杂的人声、颠簸的车厢、闷热的空气...一切都让她难以承受。

　　"许黎？"沈暄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看见他焦急的表情，想要回答，却发不出声音。世界在她眼前旋转，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沈暄惊慌失措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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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黎醒来时，首先闻到的是消毒水的气味。

　　校医正在给她测血压，林柚和陈暮都站在床边，脸上写满担忧。

　　"你醒了！"林柚几乎要哭出来，"吓死我们了！"

　　陈暮默默递上一杯温水："慢慢喝。"

　　许黎这才发现，沈暄一直紧紧握着她的另一只手。意识到她醒了，他立刻松开，耳根通红："对不起，我..."

　　校医严肃地说："低血糖加上疲劳，心脏负荷太大。今天一定要好好休息。"

　　许黎垂下眼睛。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在别人面前发病，成为负担。

　　回教室的路上，四个人都很沉默。许黎走在最前面，刻意与他们保持距离。

　　"许黎。"沈暄突然叫住她。

　　她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这不是你的错。"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生病不是你的错。"

　　林柚冲过来抱住她："对啊！我们都担心死了！"

　　陈暮站在稍远的地方，轻轻点头。

　　许黎看着他们，眼眶突然红了。这么多年，她一直努力装作正常人，害怕被人看见脆弱的一面。可是现在，她最狼狈的样子被他们看见了，他们却依然在这里。

　　"谢谢。"她轻声说，声音有些哽咽。

　　沈暄笑了，那个熟悉的、阳光般的笑容："明天见。"

　　放学时，许黎在书包里发现了一张字条，是三个人的笔迹：

　　"记得吃药——沈暄"
　　"保温杯里是红糖水——林柚"
　　"笔记帮你抄好了——陈暮"

　　窗外，雨已经停了。老槐树在雨水的洗礼后显得格外青翠，那些新生的嫩叶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许黎轻轻抚过字条，第一次觉得，也许不必把所有脆弱都藏起来。因为真正在乎你的人，会连你的裂缝一起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