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树枝》叶余悠

9、暗涌

　　校刊征文比赛的结果贴在公告栏前，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一等奖！许黎！”林柚的尖叫声穿透了整个走廊，“阿黎你太棒了！”

　　许黎站在人群外围，有些不知所措。她那篇以梧桐叶为灵感的短文《裂隙里的光》，竟然获得了全校一等奖。

　　“恭喜。”陈暮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眼里带着难得的笑意。

　　沈暄挤过人群，举着手机：“我拍下来了！你的名字排在最前面！”

　　这是许黎第一次在众人注视的中央。同学们投来的目光里有羡慕，有祝贺，但也有些别的什么。

　　“不就是写了生病的事嘛。”一个不和谐的声音飘过来，“打感情牌当然容易获奖。”

　　林柚立刻转头瞪过去：“说什么呢！”

　　许黎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那些她小心翼翼展露的脆弱，在别人眼里成了博取同情的工具。

　　“别理他们。”沈暄挡在她身前，隔开了那些视线。

　　但伤害已经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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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课间，许黎去办公室送作业。回来时，在教室后门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不就是靠生病才拿奖的吗？”一个女生说，“听说沈暄他们小组整天围着她转，跟伺候公主似的。”

　　“可不是嘛，动不动就晕倒，谁受得了啊。”

　　许黎僵在原地，手脚冰凉。原来在别人眼里，他们的关心是一种负担，她的存在是一种麻烦。

　　“说够了吗？”

　　沈暄的声音从走廊另一端传来。他大步走过来，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有功夫议论别人，不如多读点书。”他的目光扫过那几个女生，“至少许黎的文字，你们再练十年也写不出来。”

　　女生们悻悻地散开了。沈暄转身看见许黎，愣了一下：“你...都听到了？”

　　她轻轻点头。

　　“别往心里去，”他急忙说，“她们就是嫉妒...”

　　“她们说得对。”许黎打断他，“我确实总是在麻烦别人。”

　　“不是这样的...”

　　但她已经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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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天起，许黎又开始把自己藏起来。

　　她不再参与课间讨论，不再接受沈暄带来的小礼物，甚至刻意避开他们一起回家的邀请。

　　“阿黎，你是不是生气了？”林柚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她低头整理书包，“只是想安静一下。”

　　沈暄试图和她说话，她都只是简短地回答。陈暮默默观察着，在某天放学时拦住了她。

　　“他们在担心你。”他说。

　　许黎看着地面：“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害怕。”她终于抬起头，眼里有泪光闪烁，“害怕成为你们的负担。”

　　陈暮沉默片刻，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翻开的那一页，密密麻麻记录着她发病时的症状、用药时间、注意事项。

　　“这是...”

　　“从你第一次晕倒开始记录的。”他的语气平静，“沈暄负责询问医生，林柚收集资料，我整理记录。”

　　许黎一页页翻过去，看到他们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的重点，看到旁边细心画下的示意图，看到最后一页写着：

　　“我们的朋友需要帮助，而帮助朋友从来不是负担。”

　　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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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是周末，许黎接到林柚的电话：“快来学校！老槐树开花了！”

　　她跑到学校时，发现三个人都已经在树下等着了。而更让她惊讶的是——那棵被判定可能活不下来的老槐树，真的开花了。

　　细碎的白色小花缀在枝头，像一场温柔的雪。

　　“看吧，”沈暄笑着说，“它活下来了。”

　　四个人坐在树下，阳光透过花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

　　“对不起。”许黎轻声说，“这段时间...”

　　“不用道歉。”林柚握住她的手，“是我们没注意到你的心情。”

　　沈暄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其实，有件事要告诉你。”

　　是征文比赛的复赛通知。许黎的作文被推荐参加省里的比赛。

　　“评委会主席是作家林清音，”陈暮补充，“你最喜欢的作家。”

　　许黎看着通知，又看看身边的三个朋友，最后望向头顶盛开的槐花。

　　原来，在她在意那些恶意的时候，差点错过了这么多美好。

　　“一起去吧。”沈暄说，“我们陪你参加复赛。”

　　风吹过树梢，槐花如雪般飘落。有一片落在许黎的掌心，洁白，柔软，带着生命的芬芳。

　　她轻轻合拢手掌，把这片春天握在手里。

　　“好。”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