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看海 四 ...
-
去青岛的高铁上，阳光透过车窗铺在小桌板上，暖得像一层薄绒。叶枫桥靠在车窗边，身上裹着苏啸天提前备好的厚外套，脸色带着淡淡的红晕，眼神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上，难得多了几分鲜活的光彩。
苏啸天坐在他身边，手里攥着温热的保温杯，里面泡着温和的养胃茶，时不时递到叶枫桥嘴边，看着他小口抿下。他全程目光都没离开过叶枫桥，留意着他的神色，怕他累着，怕他不舒服，指尖偶尔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感受着他平稳的脉搏，心里才稍稍安定。
这段路不算近，叶枫桥没撑多久就有些倦了，靠在苏啸天的肩膀上，呼吸渐渐变得平缓。苏啸天僵着身体，不敢动弹分毫，生怕惊扰了他的睡眠，只是轻轻调整了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些。阳光落在叶枫桥的发顶，发丝泛着柔和的光泽，他的眉眼舒展着，没了平日里的疲惫与疏离，像个安静的孩子，让苏啸天心里满是柔软。
他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的人，指尖轻轻拂过他苍白的脸颊，动作温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珍宝。心里的疼与暖交织着，疼的是他短暂的生命，暖的是此刻的相守。他多希望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没有病痛，没有离别，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地依偎着，看遍沿途的风景。
高铁抵达青岛站时，已是傍晚。苏啸天提前订了靠海的民宿，就在老城区的海边小巷里，推开窗就能看到海面。车子缓缓驶入小巷，两旁是红瓦白墙的老房子，墙上爬着枯萎的藤蔓，空气中弥漫着海风的咸湿与淡淡的烟火气，安静而惬意，正合叶枫桥的心意。
民宿老板是个和善的中年女人，帮着他们把行李拎到房间，笑着说：“晚上的海最安静，风也温柔，你们要是精神好，可以去海边散散步。”
苏啸天笑着道谢，扶着叶枫桥走进房间。房间布置得简约温馨，落地窗外就是蔚蓝的海面，此刻夕阳正缓缓落下，把海面染成了一片金红，海浪轻轻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温柔的声响。
叶枫桥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海面，眼里满是惊艳。他很久没见过这样美的海了，没有渔港的浑浊与萧瑟，只有纯粹的蓝与温柔的金红，海风拂过脸颊，带着淡淡的暖意，让他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喜欢吗？”苏啸天走到他身边，轻声问。
叶枫桥点了点头，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容，眼里映着落日的余晖，亮得像藏了星星，“喜欢，很美。”
这是苏啸天这些日子以来，看到的叶枫桥最真切的笑容，没有勉强，没有疏离，只有纯粹的欢喜。他心里一阵暖意，抬手轻轻揽住叶枫桥的肩膀，“以后我们还会看到更美的海。”
叶枫桥靠在他的怀里，静静地看着落日一点点沉入海面，直到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天际，海面渐渐染上夜色，远处的渔火亮起，零星地散落在海面上，温柔而浪漫。
晚饭是苏啸天在民宿的厨房做的，简单的海鲜粥和清炒时蔬，清淡却鲜美。叶枫桥胃口好了些，吃了小半碗粥，还尝了几口蔬菜。苏啸天看着他进食的样子，眼里满是欣慰，时不时给他夹菜，叮嘱他慢些吃。
饭后，两人沿着海边的小路散步。夜晚的海风带着微凉的湿气，苏啸天把叶枫桥的手揣进自己的口袋里，紧紧握着，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小路两旁种着高大的梧桐树，落叶铺了一地，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路灯的光晕落在地上，拉长了两人依偎的身影。
叶枫桥的脚步很慢，偶尔会咳嗽几声，苏啸天就停下脚步，轻轻拍着他的背，等他缓过来再继续走。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只是安静地走着，听着海浪拍岸的声音，感受着彼此的温度，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温柔。
“以前在出租屋的时候，你说等我们有钱了，就一起去看海，看日出日落，看潮起潮落。”叶枫桥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怀念，“那时候我总盼着，盼着能和你一起站在海边，看最美的风景。”
苏啸天心里一酸，握紧了他的手，“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还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不苦。”叶枫桥摇了摇头，转头看着苏啸天，眼里满是温柔，“能和你一起来看海，就不苦了。”
苏啸天看着他的眼睛，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抱着他，把脸埋在他的发间，感受着他的气息。海风轻轻吹着，带着他们的低语，消散在夜色里。
接下来的几天，苏啸天陪着叶枫桥，把青岛的海看了个遍。他们去了八大关的海边，看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海面上，金色的光芒铺展开来，海浪带着微光，温柔得不像话；他们去了栈桥，看成群的海鸥在海面盘旋，翅膀掠过水面，留下一圈圈涟漪；他们去了僻静的海湾，坐在礁石上，听海浪拍岸的声响，看远处的渔船缓缓驶过，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叶枫桥的精神好了许多，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偶尔还会和苏啸天说些以前的趣事，说起他们在出租屋里的日子，说起苏啸天笨手笨脚煮坏的饭菜，说起他们一起熬夜看电影的夜晚。那些尘封的回忆，在海风的吹拂下，渐渐变得清晰而温暖，两人之间的隔阂，也一点点消失殆尽。
苏啸天每天都会变着花样给叶枫桥做吃的，去市场买新鲜的海鲜，煮成鲜美的粥；去街边的小店买刚出炉的糕点，挑他喜欢的口味；甚至学着做他以前爱吃的甜点，虽然做得不算精致，却满是心意。叶枫桥每次都会吃得很认真，眼里带着满满的暖意。
可快乐总是短暂的，叶枫桥的身体还是时不时会出现状况。有天清晨，两人去海边看日出，叶枫桥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撕心裂肺，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血迹。苏啸天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把他抱在怀里，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小心翼翼地擦去他嘴角的血迹，声音带着颤抖：“叶枫桥，你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叶枫桥缓了好一会儿，才止住咳嗽，脸色苍白得吓人，他摇了摇头，握住苏啸天冰凉的手，轻声说：“没事，老毛病了，过一会儿就好。”
“什么没事？都咳出血了！”苏啸天的眼泪掉了下来，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我们去医院，现在就去！”
“别去。”叶枫桥轻轻摇了摇头，眼里带着恳求，“我不想去医院，我想陪着你看日出，陪着你看海，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医院里。”
苏啸天看着他眼里的恳求，心里的疼更甚，却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拒绝他。他紧紧抱着叶枫桥，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目光落在远处渐渐升起的朝阳上，金色的光芒洒在他们身上，却驱不散他心里的绝望。
他知道，叶枫桥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或许这场看海的旅程，走不了太远。可他不想放弃，哪怕只有一天，他也要陪着叶枫桥，看遍他想看的风景，让他的生命里，多一些温暖的回忆。
那天之后，苏啸天更加小心翼翼地照顾叶枫桥，减少了外出的时间，大多时候陪着他在民宿里休息，晒晒太阳，看看书，或者靠在窗边看海。叶枫桥也很懂事，乖乖地吃药，好好地吃饭，尽量不让自己难受，只想多陪苏啸天一段时间。
有天下午，叶枫桥靠在苏啸天怀里，看着窗外的海，轻声说：“苏啸天，我想去看一次真正安静的海，没有太多人，没有太多声音，只有海浪和风声。”
苏啸天心里一动，想起之前查到的一个地方，在青岛附近的一个小岛上，人迹罕至，海水清澈，是个极其安静的地方。“好，我们明天就去岛上，那里的海，一定是你喜欢的样子。”
第二天一早，苏啸天带着叶枫桥坐上了去小岛的船。船缓缓驶离岸边，朝着远方的小岛驶去，海面越来越开阔，海水也越来越蓝，像一块纯净的蓝宝石。叶枫桥靠在船舷边，迎着海风，看着远处的小岛渐渐清晰，眼里满是期待。
抵达小岛时，已是中午。小岛很小，只有几户人家，沿着海边散落着，岛上长满了翠绿的植被，空气清新，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与海风的咸湿。苏啸天带着叶枫桥找了家临海的小客栈住下，客栈老板是对老夫妻，热情和善，给他们准备了新鲜的海鲜和农家菜。
下午，两人沿着海边的小路往前走，小路两旁是茂密的树林，偶尔能听到鸟鸣声，除此之外，只剩下海浪拍岸的声响。走到小路的尽头，是一片僻静的海湾，海水清澈见底，能看到海底的细沙和游动的小鱼，海浪轻轻拍打着岸边的沙滩，发出温柔的声响，没有一丝喧嚣，安静得让人心里格外平和。
叶枫桥走到沙滩上，脱下鞋子，踩在温热的细沙上，海水漫过脚踝，带着微凉的暖意。他站在海边，望着一望无际的蔚蓝海面，眼里满是安宁，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容。
苏啸天站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海风拂起他的衣角，发丝在风中轻轻飘动，与蔚蓝的海面构成了一幅温柔的画面。他拿起手机，悄悄按下快门，把这一刻定格下来，这是他心里最美的风景，也是他最珍贵的回忆。
叶枫桥转过身，朝着苏啸天伸出手，眼里带着笑意：“苏啸天，过来。”
苏啸天快步走过去，握住他的手，两人并肩站在海边，看着海浪一次次漫过脚踝，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喜欢这里吗？”苏啸天轻声问。
“喜欢，这就是我想象中的海，安静又温柔。”叶枫桥点了点头，转头看着苏啸天，眼里满是眷恋，“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苏啸天的心猛地一疼，握紧了他的手，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会的，我们会一直这样的。”
他知道，这只是自欺欺人，可他想给叶枫桥一点希望，哪怕只是虚假的安慰。
两人在沙滩上站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才慢慢走回客栈。晚上，他们坐在客栈的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星星，听着海浪的声响，聊着以前的事，说着心里的话。叶枫桥靠在苏啸天的怀里，声音轻轻的，说着他这些年的生活，说着他对苏啸天的思念，说着他对死亡的恐惧与坦然。
苏啸天静静地听着，偶尔轻轻拍着他的背，眼里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叶枫桥的发间。他知道，叶枫桥心里的苦，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可他却只能陪着他，却无法替他承受。
“苏啸天，”叶枫桥抬起头，看着他，眼里满是认真，“如果有来生，我还想遇见你，还想和你一起看海。”
苏啸天用力点头，声音沙哑：“好，来生，我一定早点找到你，一定好好陪着你，再也不让你受一点苦，再也不让你离开我。”
叶枫桥笑了，笑得温柔而满足，靠在苏啸天的怀里，渐渐陷入了沉睡。苏啸天抱着他，坐在院子里，一夜未眠，看着天上的星星，心里满是不舍与绝望。他知道，叶枫桥的时间不多了，或许这场旅程，就要走到尽头了。
第二天一早，叶枫桥醒来时，精神好了许多，甚至主动提出想去海边看日出。苏啸天陪着他走到海边，看着朝阳一点点升起，金色的光芒洒在海面上，照亮了整个海湾。叶枫桥靠在苏啸天怀里，眼里映着朝阳的光芒，满是温柔。
“苏啸天，我想再去一次礁石上坐会儿。”叶枫桥轻声说。
苏啸天扶着他，慢慢走到海边的礁石旁，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坐下。叶枫桥靠在礁石上，望着远处的海面，眼神平静而安宁。苏啸天坐在他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感受着他的体温。
过了许久，叶枫桥转过头，看着苏啸天，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容，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苏啸天，谢谢你，陪我来看海。”
话音刚落，他的头轻轻靠在苏啸天的肩膀上，眼睛缓缓闭上，呼吸渐渐停止，手里还紧紧握着苏啸天的手，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苏啸天的身体猛地一僵，指尖感受到叶枫桥的手渐渐变得冰凉，心里的某个地方瞬间崩塌了。他不敢相信，叶枫桥就这么离开了他，就在他的身边，在这片他们都喜欢的海边。
“叶枫桥？叶枫桥！”苏啸天颤抖着声音呼唤他的名字，声音带着绝望的哽咽，可怀里的人再也没有回应。他紧紧抱着叶枫桥冰冷的身体，放声痛哭起来，哭声撕心裂肺，混杂着海浪的声响，在安静的海湾里回荡，满是无尽的悲伤与绝望。
朝阳渐渐升高，金色的光芒洒满了海面，可苏啸天的世界，却瞬间陷入了黑暗。他失去了他的叶枫桥，失去了他这辈子最爱的人，失去了他活下去的意义。
他抱着叶枫桥，坐在礁石上，一动不动，从日出到日落，从黄昏到黎明。海风拂过他的脸颊，带着咸湿的凉意，却吹不散他心里的痛苦。他看着这片蔚蓝的海，看着他们一起看过的风景，心里满是绝望与思念。
叶枫桥说，喜欢这里的海，安静又温柔。那他就陪着他，留在这里，永远陪着他，看遍这里的日出日落，潮起潮落，直到永远。
苏啸天轻轻抚摸着叶枫桥的脸颊，动作温柔得不像话，眼里满是眷恋与悲伤，“叶枫桥，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永远陪着你，再也不分开了。”
海面依旧平静，海浪轻轻拍打着礁石，仿佛在为他们的离别而哭泣。夕阳落下，夜色降临，渔火亮起，可那个喜欢安静的海的人，却永远地睡着了，留在了这片他最爱的海边，留在了他最爱的人的身边。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看海 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