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他有的是时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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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俞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意识回笼时，他已经站在了自己房间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城市繁华却冰冷的夜景，霓虹闪烁，却照不亮他心底的晦暗。
陈诩那句“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像一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没有厌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明确的拒绝词汇，只是一种平静的、理所当然的……划清界限。
比直接的拒绝更让人无力。
他现在这样，就很好。
那自己算什么呢？一个吵吵嚷嚷的、可以容忍的背景音？一个偶尔能提供点温暖和帮助的……同桌？
何俞逢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不动脸上的肌肉。他从小到大顺风顺水，想要的东西几乎没有得不到的，还是头一次尝到这种彻头彻尾的、被排除在对方世界之外的挫败感。
难受吗？当然难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又酸又胀，还带着点空落落的疼。
生气吗？好像也没有。他了解陈诩，或者说，他自以为了解。那家伙就像一只敏感又警惕的猫，缩在自己安全的壳里，对外界的一切靠近都带着本能的防备和节能考量。自己那天晚上的行为，对陈诩而言，恐怕不亚于一场需要最高级别应对的“能源危机”。
直接、炽热的表白，对陈诩那种回避型人格来说，可能不是惊喜，是惊吓。
想通这一点，何俞逢心里的憋闷和委屈反而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无奈和……更加不肯放弃的执拗。
就这么算了？
不可能。
他何俞逢字典里就没有“放弃”这两个字。尤其是对陈诩。
他只是用错了方法。
死缠烂打、热烈直球，对付一般人或许有效，但对陈诩，可能只会适得其反，逼得他更加缩回壳里。
他需要改变策略。
何俞逢走到书桌前坐下，没有打开那个加密备忘录，而是拿起了一支笔，在一张空白的A4纸上无意识地划拉着。
陈诩要的是什么？
是安静，是低耗能，是可控的、没有压力的距离感。
自己之前的行为，显然是在疯狂踩雷。
那么，新的策略应该是什么？
何俞逢盯着白纸，脑子里飞速运转。
接下来的几天，何俞逢异常安静。
他没有再给陈诩发任何信息，也没有再试图打电话或者上门。他像是突然从陈诩的世界里蒸发了一样。
陈诩在最初的几天里，确实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彻底的清净。没有每天定时响起的消息提示音，没有何俞逢那张总是带着笑意的脸在眼前晃，耳边终于只剩下他自己平稳的呼吸和翻书声。
这正是他想要的，不是吗？
他试图重新回归到那种绝对节能的状态，看书，睡觉，偶尔应付一下所剩无几的寒假作业。
然而，某种不习惯的感觉，却像细微的尘埃，在寂静的空气里悄然漂浮。
他会下意识地在拿起手机时，看一眼没有任何新消息的屏幕；会在午后阳光最好的时候，想起那个被强行塞过来的、毛茸茸的猫爪暖手宝；甚至会在吃到味道一般的速食时，莫名想起何俞逢家那顿精致温暖的年夜饭，和那几块被夸赞的、他自己做的抹茶生巧。
这种细微的、不受控制的联想，让他感到烦躁。他讨厌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讨厌自己的生活节奏被无形地打乱，即使那个“干扰源”已经消失。
假期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继续流逝。
开学前三天，陈诩收到了一条物流信息，提示他有一个包裹放在了小区快递柜。
他有些疑惑，最近并没有网购。取回包裹，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纸箱，寄件人信息处只写了一个“何”字。
陈诩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拿着箱子回到家，拆开。里面没有多余的填充物，只有几本崭新的、封面设计简洁的笔记本，和一套看起来品质很好的绘图铅笔。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纸条或留言。
笔记本是陈诩惯用的那种内页格式，纸张厚实，触感顺滑。绘图铅笔的型号也很齐全，正是他偶尔画物理示意图时会用到的。
东西实用，不花哨，没有任何暧昧或压迫的意味，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来自同桌的开学礼物。
陈诩拿着那几本笔记本，指尖感受着纸张的质感，心情复杂。何俞逢这是什么意思？以退为进？
他沉默地将东西收好，放进了书包。没有回复任何信息，也没有试图联系何俞逢。
开学前一天，陈诩出门去书店买几本参考书。从书店出来时，天空飘起了细密的雨丝。他没带伞，正准备快步走到路边打车，一把熟悉的黑色长柄伞无声地撑在了他头顶。
陈诩身体一僵，猛地转头。
何俞逢就站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举着伞，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既不显得热情，也不显得疏离，只是很平静地看着他。
几天不见，他看起来状态好了很多，胡茬刮干净了，衣服也穿得整齐，只是眼神里少了些以往那种外放的、灼人的光芒，多了几分沉静。
“没带伞？”何俞逢开口，声音也是平和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陈诩抿了抿唇，没说话。
“走吧，送你到路口打车。”何俞逢说着，很自然地将伞又往他这边倾斜了一些，自己的半边肩膀露在雨幕中。
两人并肩走在雨中，伞下的空间安静得只剩下雨点敲击伞面的声音。何俞逢没有像以前那样找话题，也没有刻意靠近，只是沉默地走着，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不会让陈诩感到不适的距离。
直到走到路口，何俞逢才开口：“就送到这里吧。”
陈诩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低声道：“谢谢。”
“不客气。”何俞逢笑了笑，笑容很浅，转瞬即逝，“明天学校见。”
说完，他没有任何留恋，转身，撑着伞，走进了相反方向的雨幕中，背影挺拔，却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疏离的界限感。
陈诩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雨水打湿了他的发梢，带来冰凉的触感。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似乎更明显了。
何俞逢……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不再死缠烂打，不再喋喋不休，不再试图强行挤进他的安全区。
这种变化，让陈诩在获得想要的清净的同时，竟然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小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失落。
他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车子启动，窗外的景物飞速后退。陈诩靠在车窗上，看着玻璃上蜿蜒流下的雨痕，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
有些东西，一旦存在过，就无法真正当作从未发生。
那个吵吵嚷嚷、不管不顾的何俞逢，和他那份炽热而直白的喜欢，已经在他那片沉寂的、节能的世界里，留下了无法轻易抹去的印记。
而何俞逢走在回家的路上，雨水打湿了他的肩膀，他却浑然不觉。他回想着刚才陈诩那双带着一丝愕然和探究的眼睛，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急什么？
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温水煮青蛙，看谁熬得过谁。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他有的是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