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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暖炉闲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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菁荷脸颊绯红,眼底水汽氤氲,抬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指尖描摹着他的眉眼轮廓,唇角弯起温柔的弧度,声音软得发颤:“我也是。”
廊下寂静无声,只剩两人交织的呼吸声,晨光透过廊柱洒下细碎光斑,落在彼此交握的手上,暖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心底。多年的隐忍与牵挂,终于在此刻有了归处,往后岁岁年年,他们再也不只是君臣,更是彼此心之归处的良人。
晨光渐浓,廊下梅香裹着暖意漫散,两人依偎良久才缓缓分开。菁荷脸颊绯红未褪,指尖仍攥着他的衣襟不肯松开,眼底满是藏不住的软意。景昭抬手拂去她鬓边碎发,指腹轻轻蹭过她泛红的耳尖,语气带着化不开的缱绻:“往后不必再藏着心思,我护你一世安稳,亦予你满心欢喜。”
回宫路上,两人并肩而行,衣袖偶尔相触,皆是满心雀跃。宫人们见陛下与郡主神色柔和,眼底笑意真切,也纷纷低头浅笑退让。此后几日休沐,景昭推却所有琐事,日日陪着菁荷赏梅品茗,殿内时常传出欢声笑语,那份无需遮掩的情意,悄然漫过宫墙,暖了整个岁末寒冬。
休沐第三日,连宫道上的积雪都被暖阳晒得化了大半,暖光漫过窗棂洒进殿内,裹得寝殿里暖融融的,连空气都浸着淡淡的暖意。景昭遣散了殿内所有宫人,只留他与菁荷围坐在鎏金暖炉旁煮茶,炭火烧得噼啪作响,火星子偶尔轻轻溅起,转瞬落在炉壁上暗下去,茶烟袅袅升起,裹着殿角梅瓶里的冷香漫开,混出几分慵懒闲适的甜意。
菁荷蜷在铺了软绒垫的榻上,膝头搭着半本摊开的话本,指尖无意识绕着发梢打转,目光却没黏在书页上,反倒牢牢落在景昭身上——他正执着茶筅慢悠悠搅着茶汤,袖口挽至小臂,露出线条利落的腕骨,指节沾了点浅淡茶沫,反倒衬得指尖愈发修长好看。她静静看了半晌,忽然抬眼轻声问:“你从前做太子时,岁末也这般清闲吗?”
景昭搅茶的动作顿了顿,抬眼撞进她亮晶晶的眸子里,眼底漫开一层浅淡笑意,执起青瓷茶盏替她添了半杯热茶汤,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带着暖炉烘出的温热:“哪有这般闲?那时父皇身子渐弱,朝堂琐事大半压在我身上,年下又要督着京郊戍防巡防,夜里能守着炭炉啃口冷饼、喝口热茶,都算难得的清闲了。”
他说着忽然停住,放下茶筅起身,走到殿角的多宝格旁,从最上层取下一只描金锦盒——那盒子看着有些年头了,边角磨得泛白,显然是常年被摩挲打理的。他坐回暖炉边缓缓打开盒盖,里面躺着打开盒盖,里面躺着一枚小巧的银锁,锁身被常年摩挲得发亮,正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安”字,笔画有些晕开,一看便是孩童稚嫩的手笔,刚取出还带着点锦盒里的余温。
“那年京郊闹雪灾,我领着人去赈济,在破庙里捡到个冻得发僵的小丫头,也就四五岁大,怀里紧紧抱着这个锁不肯松手。”景昭指尖轻轻碰了碰银锁的边缘,语气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旧时光,“她见我只裹着薄氅,硬把这银锁塞到我手里,小声说‘公子戴了就不冷了’,还踮着小脚替我拢了拢领口——那丫头的手冻得像冰坨子,指尖蹭到我脖子时凉得我打了个哆嗦,可那点微凉里裹着的热意,却顺着脖颈漫进心里,暖烘烘的。”
菁荷凑过去细细瞧那银锁,指尖轻轻蹭过“安”字的笔画,忽然笑出声,眼尾弯成月牙:“这字比我幼时写的还丑,定是笔都没握稳吧?”景昭被她逗得低笑出声,伸手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指腹轻轻蹭过她泛红的耳尖:“是丑,可我揣在怀里焐了整整半冬,后来那丫头被寻来的家人接走,我留着这锁,往后每到冬天,倒真觉得没那么冷了。”
正说着,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春香端着一只描金食盒轻手轻脚走进来,脚步放得极缓:“郡主,陛下,小厨房刚蒸好的玫瑰糖糕,还热着呢。”她将食盒搁在暖炉边的小几上,轻轻掀开盖子,甜香混着热气扑面而来,瞬间裹得满室都是暖甜的气息。
菁荷捻起一块糖糕咬了一小口,玫瑰酱的清甜裹着糯米的软糯在舌尖散开,她眯着眼笑得眉眼弯弯,忽然瞥见景昭的袖角沾了点细碎炭灰——许是方才取锦盒时不小心蹭到的。她伸手替他轻轻拂去灰渍,指尖刚蹭过袖料,忽然触到他腕间一道浅白旧疤:那疤不算长,却深,是当年随先皇御驾亲征平叛时,为了护她挡下流矢留下的,这么多年过去,疤痕早已褪去红痕,只剩浅浅一道印子,像刻在骨头上的印记,格外显眼。
她的指尖骤然顿住,指腹轻轻蹭过那道浅白旧疤,纹路刻在腕骨上,触着生疼,眼底瞬间漫上层软得化不开的暖意,声音放得轻轻的:“往后岁岁,都有我给你暖着,再不让你啃冷饼,也不让你受半分冻、遭半分险。”
景昭的心跳忽然慢了半拍,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将她微凉的指尖按在暖炉边的锦垫上,掌心紧紧裹着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节,声音沉得像化不开的蜜,裹着满室的暖香缓缓漫开:“不止岁岁,是生生世世,我都要与你相守。”
暖炉里的炭火烧得更旺了,茶烟袅袅缠在两人之间,膝头的话本被微风轻轻吹得翻了页,糖糕的甜香还没散去,菁荷轻轻靠在景昭肩头,指尖慢悠悠绕着他的袖带,静静听他讲当年雪灾里的细碎旧事——讲那丫头偷偷塞给他的热红薯,外皮焦黑却烫得暖心;讲他悄悄补贴给那家人十两银子,只求他们能好好待那丫头、不让她受委屈;讲破庙里漏进来的雪沫落在肩头,转瞬化成水渍浸湿衣料;讲他揣着银锁夜里巡防时,风再烈、天再寒,心口都揣着一团暖乎乎的劲儿。
聊着聊着,暖炉边的话本又被微风轻轻吹得翻了页,明晃晃露出封皮上的烫金字——《郡主哪里逃,良人永相随》,红底衬着烫金,晃得人眼热。菁荷啃着糖糕余光瞥见,脸颊倏地发烫,连忙伸手去捂封皮,耳尖却先红透了,声音都有些发虚,指尖还下意识攥紧了话本边角:“这是春香塞给我的,我没看多少……就随便翻了翻。”
景昭眼疾手快按住话本,指尖慢悠悠划过“良人永相随”几个字,眉梢轻轻挑了挑,眼底漾开促狭的笑意,语气带着点调侃:“良人?郡主跑什么?难不成话本里的良人,还比不上我?”
菁荷被他问得语塞,脸颊烫得像是要烧起来,干脆把脸埋进身侧的软枕里,声音闷乎乎的:“就是普通话本而已!哪有那么多讲究。”景昭低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伸手将话本轻轻合起来,随手塞进自己的袖袋里,指尖还沾着淡淡的糖糕甜香,语气漫不经心:“嗯,话本而已,我替你收着,省得你总分心,没法好好陪我说话。”
午后暖阳愈发慵懒,透过窗纱洒在榻上,暖融融的格外舒服。菁荷靠在榻上没多久,便伴着暖炉的炭火声昏昏打盹,睫毛轻轻颤着,呼吸匀净柔和,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景昭替她掖了掖盖在膝头的薄毯,见她睡得安稳,悄悄起身走到殿外,召来风长,指尖轻轻敲了敲袖袋的位置,语气淡得像随口闲聊,指尖却无意识攥了攥袖摆,耳根悄悄漫上层薄红,声音压得极低:“去书坊寻些话本回来,要讲……皇帝和郡主相守情谊的,内容越细致越好,挑时下兴些的。”
风长愣了愣,抬头撞见陛下眼底藏不住的软意,瞬间会意,连忙躬身应下:“奴才这就去寻,定挑最好、最细致的来呈给陛下。”
不过半个时辰,风长便捧着一摞话本回来,悄悄搁在殿外的小几上,不敢惊扰殿内的静谧。等菁荷睡醒时,一睁眼便见景昭坐在榻边,手里捧着一本话本,眉头轻轻蹙着,像是在琢磨什么难懂的字句,案上还放着一碟姜香梅子,他时不时捻起一枚放进嘴里,细细嚼着。
菁荷揉着惺忪的睡眼凑过去瞧,见案上摊开的话本封皮写着《疯魔皇帝俏郡主》《陛下!郡主翻墙逃跑啦!》,清一色红底烫金的字,晃得人眼热,瞬间反应过来,伸手就去抢话本,脸颊又热了起来:“你寻这些做什么!净胡闹。”
景昭笑着侧身躲开,反手将她圈进怀里按在榻上,另一只手还牢牢攥着话本不放,指尖轻轻点了点《疯魔皇帝俏郡主》的扉页,眼底漾着促狭笑意,语气带着几分委屈似的:“我学学怎么更好地疼你、顺着你,不好么?难不成你嫌我疼得不够?”
菁荷脸颊发烫,伸手攥着话本边角不肯松,余光却不经意瞥见书页里的插画——画中男子手持一支银钗,小心翼翼插进女子发间,眉眼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衬得女子眉眼弯弯,满是欢喜。她指尖骤然顿住,攥着话本的力道轻轻松了些,悄悄抬眼瞧着景昭,声音软乎乎的,尾音轻轻飘着,藏着点不易察觉的小期许,像只盼着糖吃的小姑娘:“话本里的良人,好像都会给心上人送贴身信物的。”
景昭闻言一怔,低头撞进她亮晶晶的眸子里,那点小期许藏在眼底,软得人心头发颤,眼底的促狭笑意渐渐褪去,沉成浓得化不开的柔情。他抬手轻轻拂去她鬓边的碎发,指尖温柔摩挲着她的发顶,忽然起身走向多宝格,从中层取下一枚素银流苏钗。钗身细细雕着缠枝莲纹,纹路精致却不张扬,末端垂着一颗圆润的小珍珠,轻轻一晃便叮当作响,素雅又好看。
他坐回暖炉边,轻轻将菁荷揽到身前,让她稳稳坐在自己膝头,抬手细细将银钗插进她发间,指尖顺着发梢缓缓滑到肩头,动作轻柔得像是怕碰疼她,声音低柔又郑重:“先前你及笄礼时,我送过你一支蒲公英玉簪,是我亲手为你绘制样式挑的暖玉,意义非凡;如今再送你这支缠枝莲钗,两支都归你。往后见钗如见我,岁岁年年,我都护着你、疼着你,绝不委屈你半分。”
菁荷抬手轻轻摸了摸发间的银钗,珍珠贴着脸颊微凉,心底却暖得发烫,她抬头往景昭怀里缩了缩,手臂轻轻环住他的腰,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眼底满是软意:“你总把最好的都给我,不过我还是最爱那支蒲公英玉簪,是你用心挑的,不一样。”
暖炉炭火噼啪作响,火星子静静跳跃,话本散落在榻边,银钗流苏轻轻晃动,甜香裹着暖意漫满整座寝殿。细碎的时光静静流淌,满室都是藏不住的温柔缱绻,往后岁岁年年,大抵都是这般安稳惬意的好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