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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情陷泥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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菁荷挣扎了一下,没能挣开他的手,手腕被他攥得生疼,却也感受到了他掌心的温度与心意,轻声道:“皇上,这里是郡主府,郡马失踪之事尚未查清,我是郡主府的主人,不能就这么走了,否则会让人说闲话。”
“一个周震东而已,丢了便丢了,无关紧要,哪有你重要。”景昭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听不出喜怒,指腹却带着刻意的温热,轻轻摩挲着她腕间被玉钏硌出的红痕——那是昨夜他攥出来的印子,满是心疼,“这郡主府是泥潭,周家人是贪得无厌的蛀虫,白宁更是藏着祸心,留在这,只会让你受委屈,朕绝不会让你再待在这种地方,受半点委屈。”
他抬手,指尖极轻地拂过她鬓边的碎发,指腹带着微凉的温度,动作温柔得不像话,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小心翼翼,满是珍视。可说出的话,却裹着不容置喙的掌控力,字句间藏着阴翳的笃定,带着帝王独有的霸道:“父皇不在了,朕是当今帝王,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能护你周全。这郡主府里,谁敢造次,谁敢让你受半分委屈——”
他顿了顿,指尖停在她耳后,微微用力,迫使她抬头与自己对视。眼底是深不见底的暗,没有半分外露的情绪,却能让人清晰感受到那份独属于帝王的威压,以及对她极致的偏执护佑:“——朕便让他付出血的代价,哪怕株连九族、朝野震动,朕也绝不手软——谁也不能让你受半分委屈。”
四目相对时,景昭眼底没有了外露的猩红,只剩一片深不见底的暗。那暗里翻涌着偏执与占有,却又裹着对她独有的珍视与心疼,像一张细密的网,悄无声息地将她笼罩,让她无处可逃,也不愿逃离。
菁荷只觉得浑身发冷,却又莫名泛起一丝暖意。她太了解景昭了,他从不是会当众失态的人,登基以来手段狠厉,杀伐果断,向来沉稳自持,说一不二,方才的急切不过是故意做给周家人看的戏,既是为了护她,也是为了震慑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此刻这副温柔又阴鸷的模样,才是他真正的样子——心思缜密到能算准周震东失踪会让她陷入被动,再以“护她”为名,一步步将她从这郡主府拉回自己身边,不留半分拒绝的余地,这份偏执的掌控欲,是他独有的温柔,也是他身为疯批帝王的本能。
她知道,周震东的失踪绝非偶然,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他布下的局。他容不得任何人敢对她不敬,更容不得周震东这般不识好歹的人留在她身边,成为她的隐患,所以才会借机除掉周震东,既解了心头之恨,又能名正言顺地将她接回宫中,护在自己身边。而这突如其来的“救援”,不过是他收网的第一步,终将把她和这郡主府,一起拖入更深的漩涡里,再也无法脱身。可即便看清了他的算计,心底还是忍不住泛起暖意——这世间唯有他,会不顾帝王身份,不计后果地护她周全,哪怕用最偏执的方式,也从未让她失望。
菁荷心头一沉,指尖不自觉地蜷起。她太清楚,他们之间横亘的,从来不止名义上的距离,更多的是说不尽的不得已与身不由己。当年为了稳固他的储位,堵住朝堂悠悠众口,不让他多年的筹谋付诸东流,她只能咬牙请旨赐婚,步入这形同囚笼的郡主府,独自面对周家的算计与刁难;而他为了她,登基至今后宫空悬,甘愿顶着“帝王无后”的非议与朝臣的劝谏,守着那份见不得光的执念,独自隐忍了这些年,一边处理朝堂政务,一边暗中清除所有对她不利的势力,只为有一天能光明正大地护她,能将她重新接回身边,不再让她受半点委屈。
可时过境迁,他们都不再是当年御花园里能肆意许诺、无忧无虑的孩子了。压在肩头的,早已不只是言官的笔、史书的墨,还有万里江山的重量,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算计与杀机——就像如今失踪的周震东,像白宁袖间未露的阴谋,像这深宫高墙外,无数双盯着他们、等着看他们出错的眼睛。这份情,从一开始就生在泥沼里,见不得光,即便两人拼尽全力护着,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也早已被世事磋磨得面目全非,满是伤痕,再也回不到最初纯粹的模样。
后院的吵闹声陡然炸开,像一锅被掀翻的沸水,瞬间盖过了府内的死寂,打破了这份短暂的平静。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周老太太被几个丫头婆子死死掺着,佝偻着身子,头发散乱不堪,眼底布满红丝,显然是急火攻心,豁出去了一般,也顾不上君臣之别,径直朝着景昭的方向扑来,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皇上!皇上可要为我儿做主啊!求您一定要为我儿做主!”老太太挣脱婆子的搀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手中的鎏金拐杖也摔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声音嘶哑,“我儿震东,定是被这毒妇所害!她嫁给我儿一年,未诞下一子半女,视夫妻情分如无物,平日里对我儿动辄打骂不休,百般苛待,根本不把我儿放在眼里!如今更是连我儿那未出世的骨肉都不肯放过,狠心害了我儿的性命——皇上!求您为臣妇做主,为我那苦命的儿、苦命的孙儿做主啊!一定要严惩这个毒妇,还我儿一个公道!”
这番话如惊雷炸响,满院的奴才婆子、景昭带来的侍卫近侍,无一不面露惊愕,纷纷低下头,不敢去看景昭的脸色,更不敢去瞧站在一旁的菁荷,生怕引火烧身。
就在这时,白宁含着一眶热泪,踉跄着上前,轻轻扶住周老太太的胳膊,声音细弱得像风中残烛,满是委屈与惶恐,演得极为逼真:“老太太……您怎的得知了消息?我生怕您年纪大了,受不了这打击,特意命人不准外传,怎就……怎就还是让您知道了,还惹您这般伤心……”
她话里话外,竟像是默认了周震东已遭不测,早已身亡,又巧妙地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只余下“顾全长辈”的孝心与“失去夫君”的悲痛,既博得了同情,又悄悄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了菁荷身上,试图借周老太太的手,败坏菁荷的名声,让景昭惩治菁荷。
菁荷立在原地,指尖微凉,看着眼前一老一少演的这场拙劣的戏码,心头冷笑,眼底却依旧平静无波,那些拙劣的构陷在她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的闹剧,不值一哂。周老太太说的“打骂不休”,不过是她为了避开周震东,守住自己的底线,故意做给外人看的样子,既不让周震东占到半分便宜,也让他挑不出错处;可偏偏,这些话当着满院下人、当着景昭的面说出来,便成了掷地有声的“罪证”,试图用舆论压力逼迫景昭惩治她。
秋霞气得浑身发抖,双手紧紧攥着拳头,刚要上前驳斥周老太太的谎言,为菁荷辩解,却被菁荷用眼神按住了。她知道,此刻越是辩解,反倒越像心虚,周老太太既然敢当众闹起来,就是算准了她会急于辩解,倒不如沉住气,看她们还能耍什么花样。更何况,有景昭在她身边,她了解景昭的性子,他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定会为她做主,根本无需她亲自辩解。
满院目光霎时齐聚景昭身上——这位素来阴翳深沉的帝王,面对这场猝不及防的控诉,会如何抉择?是顾全皇家颜面苛责于她,还是……如他此前所言,护她到底,不容半分委屈?
菁荷缓缓抬眸,眼底无波,目光扫过院中神色各异的周家人,又掠过那些低头窃语、面露惶惶的奴才婆子,嘴角那抹极淡的笑意却缓缓漾开,裹着几分寒凉讥诮,更藏着不容撼动的底气。
“老太太口口声声说我狠毒,苛待郡马、不容胎儿,”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传遍整个后院,稳稳压过残余的哭闹声,“那倒不如当着陛下的面、当着满院人的面,好好说说——你们周家人自进了我这郡主府,又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她缓缓抬手,指尖轻叩虚空,精准点向周老太太身后几位周家长辈,目光锐利如刀,字字掷地有声:“先说老太太您,入府不过三月,便借着‘打理中馈’的名义,偷偷将府中库房珍玩玉器换了银钱,补贴给你那赌债缠身的小儿子,这事,你敢不认?”
不等老太太张口辩驳,菁荷又转向一旁瑟瑟发抖的周家长媳,语气冷冽:“还有你,纵容娘家侄子在京中横行霸道,打着郡主府的旗号强占民田,闹到官府无法收场,最后还是我暗中派人压下风波,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她语速不急不缓,一桩桩、一件件细数周家入府后仗势妄为的旧事,条理分明,句句属实。周家人脸色骤变,由红转白,再由白泛青,一个个张口结舌、面面相觑,竟无一人能辩驳半句,只余下满心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