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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假产构陷 ...


  •   冬雪不敢有半分耽搁,领了命便快步退出去办事,裙摆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急促的风。

      一旁的大理寺卿静立片刻,心中自有盘算。他纵横官场数十年,最是通透世故——凝华郡主乃开国功臣之女,自幼托孤入宫教养,深受陛下倚重与护佑,当今陛下更是将她护得密不透风,此事无论如何都不能牵连到郡主身上,否则自己万死难辞其咎。

      思及此,他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又得体:“凝华郡主,既白姑娘现下身体不适,无法审问,那微臣就着人严审郡马的几位亲信,再去提审城西药铺的伙计,定能问出更多头绪。”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郡主连日操劳,玉体为重,不必为这些琐事耗费心神,好生歇息才是。”

      菁荷挥了挥手,语气里带着几分难掩的疲惫,却依旧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那就劳烦大人费心了,退下吧。”

      大理寺卿应声告退,春香扶着菁荷回到主院,见主子心绪不佳,屋内侍从都识趣地敛声屏气,不敢多言。春香见状,连忙上前将剩余侍从尽数遣出,反手轻轻带上房门,才走到菁荷身侧,低声询问,语气满是担忧:“郡主,眼下这局面愈发棘手,您有什么应对之策?”

      菁荷缓缓站起身,双手捧着手中的暖炉,炉身的温热却驱不散心底的寒凉。她望着窗外飘落的枯叶,眼底闪过一丝厉色,语气沉定又带着筹谋:“她想演苦情戏,本郡主便陪她演到底。正好借着这出闹剧搅乱周家的心神,顺带揪出背后挑唆的政敌,省得这群蛀虫一直碍着我帮景昭稳固朝局。”

      话音一顿,她转头叮嘱春香,眼神锐利:“去让人寸步不离盯着那些稳婆,外头找来的人难保干净,别被白宁买通了坏我的事,她的一举一动都要如实禀报。”

      春香连忙点头应下,语气郑重:“奴婢记下了,定不会出岔子。”

      “另外,”菁荷从腰间解下一块雕刻着缠枝莲纹的玉牌,玉牌冰凉温润,递到春香手中,“你拿着这块腰牌,悄悄去趟舅舅家。就说我近来忧思过度,心绪不宁,请二小姐明玉过来府中陪我几日,也好有个说话的人。切记,此事要隐秘行事,万万别让人瞧见了行踪,免得走漏风声。”

      春香双手接过玉牌,指尖触到冰凉的玉质,瞬间明白菁荷的深意,郑重应道:“奴婢清楚了,定悄悄办妥,不让任何人察觉。”

      南苑主屋内,烛火被窗外的风晃得忽明忽暗,映着白宁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她浑身大汗淋漓,发丝黏在额角与脖颈,单薄的中衣早已被浸透,却偏要撑着一副风中残荷般的虚弱模样,紧咬着下唇,唇瓣被咬得泛白,似是已然力竭,偏又透着几分倔强的韧劲,演得毫无破绽。

      门被轻轻推开,冬雪领着一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稳婆走进来,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进去仔细查验,白姑娘的情况如何,只管如实禀报,不得有半分隐瞒或谎报。”

      稳婆躬身应了声“是”,提着药箱缓步走到床前。她先是故作仔细地打量了白宁一番,又俯身假意查看她的小腹,片刻后,一口苍老喑哑的声音缓缓传出:“夫人这情形危急得很,怕是要即刻临盆了。烦请两位姑娘去打些滚烫的热水来,另两位姑娘去取些干净的白布帕子,再备些清酒,以备接生之用。”

      这话一出,屋内丫鬟们不敢怠慢,纷纷应声退了出去。眨眼间,屋里便只剩下稳婆,以及菁荷特意安排在旁、负责紧盯稳婆举动的小丫头。

      那小丫头约莫十三四岁,眼神警惕地盯着稳婆的一举一动,不敢有丝毫松懈。可稳婆像是浑然未觉一般,缓缓伸出手——那双手与她苍老的面容截然不同,掌心光滑白嫩,不见半点常年劳作的老茧,指节处还隐隐透着几分细腻,显然是伪装的老态。

      她将手轻轻附在白宁的肚皮上,指尖看似在轻轻按压查验,口中却压低了声音,飞快对白宁说道:“放心,我这就帮你假作产子,排出提前备好的东西,不会露馅。”

      说罢,她猛地转过身,后背正对着那警惕的小丫头,恰好将床榻与白宁的身影挡得严严实实,不留半点缝隙。

      床榻上,白宁立刻配合地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呻吟,声音凄厉得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听得人揪心。可若仔细去看,便会发现她脸上虽满是汗珠,眼底却无半分真切的痛苦,反倒借着垂落的发丝遮掩,飞快与稳婆交换了一个眼神,确认计划。

      稳婆见此,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竟对着白宁俏皮似的眨了眨眼,示意她放心。白宁心领神会,缓缓点了点头,趁着抬手捂腹、假意忍痛的动作,将藏在掌心折叠得极小的纸条飞快塞进稳婆袖中,又用宽大的衣袖挡得严严实实,动作快得让人无从察觉。

      稳婆指尖一捻,便将纸条藏好,紧接着,她的手探入床榻被褥之间,摸索片刻,很快触到一个小拇指粗细、冰凉光滑的瓷瓶,小心翼翼攥在掌心,又用被褥盖住,遮掩痕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丫鬟们的脚步声,几人端着热水、白布与清酒,鱼贯而入。稳婆立刻恢复了那副沉稳专业的模样,快步走到床尾,对着丫鬟们吩咐道:“都过来搭把手,紧紧拉住被角,莫要让夫人乱动,免得伤了身子。”

      丫鬟们连忙上前,紧紧拉住床尾的被角,不敢有半点马虎。稳婆俯身,双手探入被褥之中,不过片刻,便猛地抬手,从里面拿出一团裹着血色的东西,看上去赫然是刚娩出的胞衣与胎儿,触目惊心。

      “哇——”白宁发出最后一声绵长凄厉的哀嚎,随即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双眼一闭,软软瘫倒在床榻上,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看上去着实虚脱可怜。

      稳婆将那团血色东西用白布裹好,转过身对着众人叹道:“夫人年纪轻,身子本就单薄,遭此大难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往后好生调养些时日,总能再怀上的,不必太过伤心。”

      一旁的冬雪听着这话,眉头微微一蹙——她虽不懂产事,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眼下稳婆说得头头是道,又挑不出半分具体错处,只能暂时压下疑虑。她冷冷看了稳婆一眼,沉声道:“事情办妥了就好,随我去给郡主回话。”

      冬雪俯身,指尖轻拢衣襟,附在菁荷耳边低声禀报,语气凝重:“郡主,白姑娘已排出胞衣,看着像是真的失了孩子,奴婢已命人悄悄跟着处置污物的婆子出府,看看她会把东西送到哪里,是否有猫腻。”

      菁荷执笔的手骤然一顿,墨滴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暗痕,她缓缓抬眸,眼底淬着冷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我就知道,这郡主府的墙角早就被人凿了窟窿,藏了不少不干净的人。”

      指尖轻轻摩挲过砚台边缘,她语气沉定,满是筹谋:“且等着吧,眼下白宁正借着失子之痛博同情,周家也盯着这事造势,此时动她反倒落人口实,显得我容不下她。先稳住局面,看她还能蹦跶多久。”

      冬雪眉峰紧蹙,声音里添了几分焦灼:“可就这么任由她在府中兴风作浪?万一她再搞出什么事端,栽赃陷害郡主怎么办?”

      “急什么。”菁荷打断她,将狼毫笔稳稳挂在笔架上,抬手移开镇纸,拿起那张墨迹未干的宣纸,对着窗边的冷风轻轻吹了吹,纸页上的字迹渐次清晰,眼底闪过一丝笃定,“等明玉那丫头从舅舅家过来,我自有收拾她的法子,保管让她露出马脚。”

      冬雪敛神,俯首应道:“是,奴婢谨记郡主吩咐。”

      南苑内,药气弥漫,混着浓重的苦涩,让人胸口发闷。周老太太端着药碗,一勺一勺耐心喂着白宁,浑浊的泪水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滚落,砸在白宁手背上,滚烫滚烫的,满是心疼:“可怜我的儿,震东生死未卜,连腹中唯一的孙儿也没能保住,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白宁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如纸,闻言眼眶一红,伸手攥住老太太的衣袖,声音哽咽,带着几分悔恨与委屈,刻意引导:“都怪我当初糊涂,非要跟着相公进这郡主府,若不然,哪怕在城外租间民房,粗茶淡饭过日子,孩子也能平平安安生下来,不至于落得这般下场……”

      说罢,她拿起帕子捂着脸假意拭泪,肩膀微微耸动,似是悲痛难抑,眼底却闪过一丝算计的冷光。

      周老太太被她勾得满心悲愤,猛地将手中的药碗掼在地上,“哐当”一声,瓷片四溅,药汁泼了一地,溅起细小的水花。她指着榻上的白宁,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带着几分笃定的揣测,怒火中烧:“是菁荷那个毒妇!一定是她!她容不下你,容不下震东的孩子,才故意害了你,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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