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者的第七封信》玲墨

14、谷外余温

　　越野车碾过最后一段积雪路面时，林砚之下意识地攥紧了相机背带。车窗外的长川谷正慢慢后退，远处的雪山从清晰的银峰变成模糊的雪线，最后缩成天边一抹淡淡的白。她低头看着相机里最后一张照片——陆时衍站在雾凇林的雪人旁，手里握着那枚银色十字架，阳光落在他肩头，连发梢的雪粒都泛着光。

　　“在想什么？”陆时衍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正低头整理着背包里的“长川日志”，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时动作格外轻。

　　林砚之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车里开了暖气，他摘下了墨镜，眉骨处的旧疤在暖光里显得柔和了些。“在想，下次来的时候，雾凇林的雪会不会还是这么白。”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刘叔的土豆炖肉，不知道下次吃要等多久。”

　　陆时衍笑了，从背包里拿出一块包装完好的巧克力递给她——是她之前落在补给站的，他特意收了起来。“想吃的话，随时可以来。”他的指尖碰到她的掌心，带着点微凉的温度，“而且，等我们把画册做好，也该回来给时雨看看。”

　　林砚之接过巧克力，拆开包装咬了一口。浓郁的可可味在嘴里化开，让她想起在雪地里分享食物的日子。她忽然想起什么，从相机包里翻出一张照片递给他：“这个给你，洗出来的话，可以放在日志里。”

　　那是在峡谷里拍的——陆时衍弯腰捡起十字架时，阳光刚好穿过冰棱落在他身上，雪地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道温柔的印记。陆时衍接过照片，指尖轻轻摩挲着边缘，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谢谢。”

　　越野车驶进小镇时，街上的积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只有墙角还残留着零星的雪堆。司机把车停在一家小饭馆门口，回头说：“前面的路好走了，你们在这里等主办方的车就行，我得去接下一批人。”

　　两人谢过司机，背着背包走进饭馆。饭馆里很暖和，飘着羊肉汤的香味。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林砚之刚摘下围巾，就看到邻桌有人在翻看一本雪山摄影集，封面上的长川谷日出和她拍的照片格外相似。

　　“没想到这里还有人拍长川谷。”她小声对陆时衍说。

　　陆时衍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忽然皱了皱眉：“那是老陈的摄影集，他以前也是长川谷的常客，后来因为腿伤，就很少去了。”他顿了顿，起身说，“我去打个招呼，顺便问问最近有没有其他队员的消息。”

　　林砚之点点头，看着他走向邻桌。老陈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看到陆时衍时眼睛一亮，连忙拉着他坐下说话。两人聊得很投机，偶尔传来老陈爽朗的笑声，夹杂着“当年雪崩”“救援队”之类的词。

　　没过多久，陆时衍回来了，手里多了一张泛黄的照片。“老陈说，这是五年前拍的，里面有个人很像时雨。”他把照片递给林砚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照片上是一群人在雾凇林里合影，前排有个穿粉色外套的女孩，扎着马尾，笑容和陆时衍描述的一模一样。林砚之仔细看着照片，忽然发现女孩手里拿着的相机，和她在裂缝里看到的橙色相机款式很像。“你看，她的相机……”

　　陆时衍凑过来，眼神瞬间亮了：“是同一款！老陈说，这张照片是五年前11月26号拍的，也就是时雨失踪前一天。当时他们一起在雾凇林拍照片，第二天就没再见到她。”

　　林砚之心里一阵激动，连忙问：“老陈还知道其他事吗？比如时雨当时要去哪里？”

　　“他说，时雨当时提过，想去长川谷深处的冰湖拍日落，说那里的冰面能反射出雪山的影子，特别美。”陆时衍的手指在照片上轻轻划过女孩的脸，“之前我们在峡谷里找到的相机，说不定就是她当时带的备用机。”

　　两人正说着，饭馆门口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主办方的车到了，司机探头进来喊：“陆顾问，林小姐，该走了！”

　　林砚之把照片小心地夹进相机包，和陆时衍一起背上背包。老陈送他们到门口，笑着说：“下次来长川谷，记得来找我，我给你们讲更多当年的事！”

　　“一定！”林砚之笑着回应。

　　坐上车，林砚之看着窗外的小镇慢慢后退，心里满是期待。她拿出手机，翻出之前导出来的照片，开始构思《长川雪》画册的排版——第一页要放长川谷的全景，然后是雾凇林的日出，接着是陆时雨的旧照，最后是她和陆时衍在雪地里的合影。

　　“在想画册的事？”陆时衍凑过来看她的手机屏幕，“需要帮忙的话，随时找我。我认识几个出版社的朋友，说不定能帮上忙。”

　　林砚之点点头，心里暖暖的。她忽然觉得，这次长川谷之行虽然充满了危险，但也收获了太多意外的惊喜——不仅拍到了满意的照片，还找到了陆时雨的线索，更重要的是，认识了陆时衍这样值得信赖的朋友。

　　回到市区时，已经是傍晚了。主办方的工作人员把他们送到小区门口，还递过来一个文件袋：“这里面是这次拍摄的补贴和后续的合作方案，林小姐要是有兴趣，可以看看。”

　　林砚之接过文件袋，笑着说：“谢谢，我会仔细看的。”

　　陆时衍帮她把背包拎到楼下，看着她问：“需要我送你上去吗？”

　　“不用了，你也累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吧。”林砚之接过背包，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那枚银色十字架递给她，“这个你拿着，等下次去长川谷，我们一起去冰湖看看。”

　　陆时衍接过十字架，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路，认真地说：“好，到时候我提前通知你。”

　　看着陆时衍的车消失在夜色里，林砚之才转身走进楼道。打开家门，迎接她的是妈妈熟悉的唠叨：“你可算回来了！这几天担心死我了，电话也打不通，饭菜都热了好几遍……”

　　妈妈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她的背包，转身走进厨房端菜。林砚之坐在沙发上，看着家里熟悉的摆设，忽然觉得格外亲切。她拿出手机，翻出在长川谷拍的照片，一张张给妈妈看：“妈，你看，这是长川谷的雪山，是不是特别美？还有这个雾凇林，冬天的时候全是冰挂，像仙境一样……”

　　妈妈凑过来看照片，眼里满是惊叹：“这么冷的地方，你还去拍照片，真是太拼了。对了，跟你一起的那个小伙子，人怎么样啊？我看你朋友圈里的合照，长得挺精神的。”

　　林砚之脸颊一热，连忙转移话题：“妈，饭菜好了吗？我都快饿死了！”

　　妈妈笑着瞪了她一眼：“急什么，马上就好。”

　　吃完饭，林砚之回到房间，开始整理这次拍摄的照片。她把照片按照拍摄时间分类，筛选出最满意的几十张，然后打开电脑，开始设计画册的排版。屏幕上的雪山照片一张张闪过，她仿佛又回到了长川谷——雪地里的脚步声、风裹着雪粒的声响、陆时衍温暖的笑容，一切都那么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忽然响了。是陆时衍发来的消息，附带一张照片：“老陈刚才给我发的，五年前冰湖的照片，你看看是不是很美？”

　　照片上的冰湖泛着淡淡的蓝光，周围的雪山倒映在冰面上，像一幅对称的画卷。林砚之连忙回复：“太美了！下次我们一定要去看看！”

　　陆时衍很快回复：“好，等你把画册初稿做好，我们就出发。对了，明天有空吗？我带你去出版社看看，跟编辑聊聊画册的事。”

　　林砚之心里一阵激动，连忙回复：“有空！明天见！”

　　放下手机，林砚之看着屏幕上的冰湖照片，嘴角忍不住上扬。她知道，《长川雪》画册不仅是她的作品，更是对陆时雨的纪念，是她和陆时衍友谊的见证。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画册做好，让更多人看到长川谷的美，看到陆时雨对雪山的热爱。

　　第二天一早，林砚之就起床了。她穿上最喜欢的米色外套，背上相机包，提前半小时来到约定的地点。陆时衍已经到了，正靠在车旁等她，手里拿着一杯热咖啡。

　　“早，刚买的，还热着。”他把咖啡递给她，笑容温和。

　　林砚之接过咖啡，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子，心里暖暖的。“谢谢，你怎么这么早？”

　　“怕堵车，提前来了。”陆时衍打开车门，“上车吧，出版社离这里不远，大概半小时就能到。”

　　坐上车，林砚之看着窗外的街景慢慢后退，心里满是期待。她拿出手机，翻出画册的初稿排版，跟陆时衍讨论：“我想把时雨的照片放在画册的中间部分，旁边配一段文字，介绍她对雪山的热爱。然后再放我们这次拍的照片，最后用冰湖的照片结尾，你觉得怎么样？”

　　陆时衍凑过来看她的手机屏幕，认真地说：“很好，这样既能纪念时雨，又能展现长川谷的美。对了，我可以写一段序言，讲讲我和时雨在长川谷的故事，还有这次和你一起经历的事情。”

　　林砚之点点头：“太好了！有你的序言，画册会更有意义。”

　　聊着天，很快就到了出版社。编辑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姓王，看到他们时格外热情：“陆顾问推荐的项目，我肯定要重视！林小姐的照片我看过了，拍得特别好，很有感染力。”

　　王编辑把他们请进办公室，拿出几本类似的画册给他们看：“你们想做的这种纪实类画册，现在很受欢迎。我建议，可以在画册里加入一些文字故事，比如陆顾问和妹妹的故事，还有林小姐在长川谷的经历，这样会更吸引人。”

　　林砚之眼前一亮：“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还想加入一些长川谷的地理知识和冬季徒步的注意事项，让读者不仅能欣赏照片，还能了解更多关于长川谷的事情。”

　　“这个想法很好！”王编辑笑着说，“我们可以分几个板块来做：第一板块是长川谷的全景介绍，第二板块是陆小姐的旧照和故事，第三板块是林小姐的摄影作品，第四板块是徒步攻略和地理知识。这样结构清晰，内容也丰富。”

　　陆时衍点点头：“我觉得可以。后续需要帮忙的话，随时找我。我认识一些长川谷的老住户，说不定能收集到更多资料。”

　　三人聊得很投机，很快就确定了画册的基本框架和时间节点。离开出版社时，王编辑送他们到门口，笑着说：“期待我们的合作！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我。”

　　“谢谢王编辑！”林砚之笑着回应。

　　坐上车，林砚之看着手里的合作意向书，心里满是激动。她转头看向陆时衍，认真地说：“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始。”

　　陆时衍笑了笑：“不用谢，这也是我想做的事情。时雨要是知道，肯定会很开心的。”

　　车子驶进一条安静的小巷，陆时衍忽然说：“前面有一家很有名的甜品店，要不要去尝尝？他们家的提拉米苏特别好吃。”

　　林砚之点点头：“好啊！”

　　走进甜品店，暖融融的空气里飘着咖啡的香味。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陆时衍点了两份提拉米苏和两杯热可可。很快，甜品就端上来了，金黄的提拉米苏上撒着一层可可粉，看起来格外诱人。

　　林砚之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甜而不腻的口感在嘴里化开，让她忍不住眯起眼睛：“太好吃了！比我之前吃过的都好吃！”

　　陆时衍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我也是偶然发现这家店的，每次来附近都会来尝尝。”

　　两人一边吃甜品，一边聊起在长川谷的经历——聊起第一次在雪地里露营的紧张，聊起遇到雪崩时的害怕，聊起找到十字架时的激动，聊起刘叔的土豆炖肉的香味……每一个细节都那么清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吃完甜品，陆时衍送林砚之回家。到小区楼下时，林砚之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她：“这个给你，上次在雾凇林拍的，洗出来了。”

　　照片上是陆时衍站在雪人旁的背影，阳光落在他身上，雪地上的脚印延伸向远方。陆时衍接过照片，小心地放进钱包里，认真地说：“谢谢，我会好好保存的。”

　　林砚之笑了笑：“那我上去了，画册的事，我们随时联系。”

　　“好，路上小心。”陆时衍看着她走进楼道，才转身开车离开。

　　回到家，林砚之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开始修改画册的初稿。屏幕上的照片一张张闪过，她仿佛又听到了雪地里的脚步声，看到了陆时衍温暖的笑容。她知道，《长川雪》画册不仅是一本摄影集，更是一段难忘的回忆，一份珍贵的友谊，一种对雪山的热爱。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砚之和陆时衍忙着收集资料、修改画册、联系出版社。他们一起去采访长川谷的老住户，收集更多关于陆时雨的故事；一起去图书馆查阅长川谷的地理资料，完善徒步攻略；一起去印刷厂盯梢，确保画册的印刷质量……每一个细节，他们都亲力亲为，只为做出一本最完美的《长川雪》。

　　三个月后，《长川雪》画册终于出版了。首发式那天，老陈、刘叔都来了，还有很多喜欢雪山摄影的人。林砚之站在台上，手里拿着画册，激动地说：“这本画册，是为了纪念一个热爱雪山的女孩——陆时雨。也是为了感谢每一个在长川谷帮助过我们的人，感谢陆时衍，一直陪着我，一起完成这个心愿。”

　　台下的陆时衍看着她，眼里满是温柔。他想起在长川谷的日子，想起雪地里的并肩同行，想起雾凇林的日出，想起冰湖的约定……一切都那么美好。

　　首发式结束后，陆时衍走到林砚之身边，手里拿着一本签好名的画册：“这个给你，算是我们共同的纪念。”

　　林砚之接过画册，翻开第一页，上面是陆时衍的字迹：“长川的雪不会融化，就像有些回忆，永远留在心里。——陆时衍”

　　她抬头看向陆时衍，笑着说：“我们什么时候去冰湖？”

　　陆时衍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明天就走。”

　　第二天一早，林砚之和陆时衍背着背包，再次踏上了前往长川谷的路。车窗外的雪山越来越近，阳光落在雪地上，泛着耀眼的光芒。林砚之看着身边的陆时衍，心里满是期待——她知道，这次冰湖之行，一定会是另一段难忘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