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甜》落终絵

2、第 2 章

　　下课铃响起时，沈厌辞第一次希望这节课能再长一点。

　　数学老师离开后，教室里的喧嚣像潮水般涌起，可这一切仿佛与他隔着一层玻璃。他的所有感官，都不受控制地被斜前方那个清瘦的身影所捕获。

　　刻珵舟已经安静地收拾好书本，正低头看着一张便签，侧脸在午后的光线下显得有些不真实的透明。那股清冽中带着一丝隐秘甜意的雪松气息，比课堂上更为清晰，像一种无声的召唤，缠绕在沈厌辞的鼻尖，挥之不去。

　　他讨厌甜味，一向如此。可刻珵舟身上的这种“甜”，却像一种专门针对他设计的解药，非但不让他反感，反而奇异地抚平了他心底常年躁动不安的焦灼。这种不受控制地被安抚、被吸引的感觉，让他有些烦躁，却又无法抗拒。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身，朝着那个方向走去。谢予（yǔ）在他身后喊了句什么，他没听清。

　　刻珵舟正准备离开座位，抬头就看见沈厌辞停在了自己桌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光线，带着一股温暖而霸道的烈酒气息，不容置疑地笼罩下来。不同于上午那带着试探和挑衅的压迫感，这次的气息虽然依旧强烈，却少了几分攻击性，多了几分……难以形容的专注。

　　“有事？”刻珵舟扶了扶眼镜，声音依旧清冷，但指尖微微收紧，泄露了他并非表面那么平静。

　　沈厌辞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难道要直接说“你的味道让我很上瘾”？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刻珵舟摊开的物理笔记上，字迹清隽有力。“下午的竞赛辅导课，”他找了个蹩脚的借口，“一起走？在三楼阶梯教室。”

　　这话一出，不仅刻珵舟愣了一下，连刚刚走过来的谢予和沈墨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谁不知道沈厌辞最烦这种学习活动，居然会主动邀请人一起去？

　　刻珵舟垂下眼帘，合上笔记：“谢谢，我知道地方。还有你别忘了，我们才打过一回架。”语气疏离，拒绝的意味明显。

　　沈厌辞却像是没听出来，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被拒绝。他的注意力被刻珵舟耳边一缕不听话的黑发吸引，那缕发丝柔软地贴着他白皙的颈侧，随着他低头的动作轻轻晃动。沈厌辞的手指动了动，一种想要帮他把头发拨开的冲动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

　　他当然没这么做。但他向前迈了一小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这个距离已经超出了正常的社交界限，近乎亲密。

　　“刚才课上，”沈厌辞压低声音，带着一种自己都未察觉的探究，“你说的那个解法，我没太听懂。”他随意指了笔记上的一处公式。这纯粹是胡扯，他只是想找个理由靠近一些，更清晰地感受那股让他心神不宁的气息。

　　刻珵舟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试图拉开距离。沈厌辞身上那股强烈的、充满阳光和麦芽气息的烈酒信息素，对他而言是一种巨大的困扰。这气息霸道地入侵他的安全范围，搅动着他努力维持的平静，甚至……隐隐勾动了他体内某种不安分的因子。他必须远离。

　　“哪里不懂？”刻珵舟的声音比刚才更冷了几分，试图用冰层覆盖住内心的波动，“这个公式的推导过程很清晰。”

　　“这里。”沈厌辞得寸进尺，干脆伸手指着那处公式，手臂几乎要碰到刻珵舟的。他微微倾身，鼻尖掠过刻珵舟的耳廓，那股清甜的雪松味瞬间变得浓郁，像一颗冰凉的薄荷糖在心头化开，带来一阵战栗的清醒感。他几乎可以肯定，这绝不是一个Beta该有的信息素。但这念头一闪而过，很快被这种靠近带来的、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所取代。

　　刻珵舟猛地侧开头，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你……”他像是被烫到一样，呼吸急促了些许，一把合上笔记本，“不懂可以去问老师！”

　　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插了进来，适时地缓解了这过分紧绷的气氛。“厌辞，竞赛课要开始了，再不走要迟到了。”是江临月。他抱着书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善意的提醒。

　　沈厌辞直起身，看着刻珵舟明显松了口气又强自镇定的样子，心底升起一种奇异的愉悦感。像逗弄一只警惕的、皮毛光滑的猫，明知它会炸毛，却还是忍不住想去靠近。

　　“行吧，”沈厌辞耸耸肩，终于退开一步，目光却依旧胶着在刻珵舟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兴趣，“那……待会儿见，‘Beta’同学。”他故意拖长了“Beta”两个字的读音，看到刻珵舟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心情更好了一些。

　　他这才转身，和等在一旁的谢予、沈墨、江临月一起往外走。谢予凑过来挤眉弄眼，用气音说：“厌辞哥，你这……什么情况？”沈墨则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刻珵舟一眼。陆凛沉默地跟在最后，像一道可靠的影子。

　　刻珵舟站在原地，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抬手，指尖碰了碰自己还在发烫的耳尖，心里乱成一团。沈厌辞……他到底想干什么？那种专注的、带着强烈探究意味的目光，比上午直接的挑衅更让他感到无所适从。就像被一道强光紧紧跟着，所有试图隐藏的东西都无所遁形。

　　他烦躁地收拾好东西，决定从另一条路去阶梯教室，无论如何，必须和那个沈厌辞保持距离。

　　然而，当他绕远路走到阶梯教室后门时，却看到沈厌辞竟然就靠在门边的墙上，似乎……在等人。午后的阳光给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他微微歪着头，看着窗外，神情是罕见的、不带戾气的平静。

　　仿佛心有灵犀，在刻珵舟出现的瞬间，沈厌辞转过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懒散和桀骜的眼睛里，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然后，沈厌辞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笑容。那不是戏弄，也不是挑衅，而是一种……“看，我就知道你会从这里来”的了然，和一种纯粹的、找到目标的愉悦。

　　刻珵舟的心跳，猝不及防地漏跳了一拍。

　　他飞快地移开视线，低着头，加快脚步，想从沈厌辞身边快速走过。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沈厌辞低沉的声音带着温热的气息，轻轻擦过他的耳膜：

　　“味道……好像更甜了一点。”

　　刻珵舟浑身一僵，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冲进了教室，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后颈的腺体也开始隐隐发热。

　　完了。他绝望地想。

　　这个人，像个精准的磁石，而自己，则是那块无法抗拒吸引、即将脱离轨道的铁。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