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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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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回病房的路上一直沉默,消毒水味让他窒息,这里是方延最讨厌的地方,那些不好的回忆仿佛如影随形,每走过一段路都好像在提醒他。
“等我一下,”方延突然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往转角的厕所走去。
“?”程靳也注意到那双发红的眼眶像能滴出血,他说话的时候身子在抖。
程靳也扶着墙壁自己慢慢摸过去,还没进去就看见一个医生站在一间厕所门前敲门;“诶,小同学,怎么了,要扶你去楼下急诊挂号吗?”
厕所里没有回答,只有干呕声和冲水声交杂在一起,半天终于消停,方延蹲在坑边;“我没事,胃不舒服而已。”
“喔,有事来挂号,这里是医院,没事的。”
说完这句话,身穿白色大褂的医生总算是离开了。
程靳也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等方延出来,半天过后,那个身形瘦削的少年才从厕所出来,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自顾自地洗脸洗手。
程靳也问:“你怎么了?”
方延摇头说:“不喜欢医院。”
程靳也还想继续追问:“没了?”
“嗯,”方延不回答,“回去吧。”
回到病房原本应该躺在这里的黄主任却不见了,病房里多了几个陌生又压迫的身影。
看到她的正脸,方延感觉女人比那天夜里匆匆见过的更美,女人皮肤很好,没有化妆只涂了口红,却依旧显得妖艳。
原本面对空空如也的病房还有点气恼,一见到程靳也脸色马上就变得温柔,上前扶住他;“儿子啊,为什么非得住这种普通病房还要跟别人挤。”
程靳也摆摆手:“没事的,我能住习惯。”
女人说:“那怎么行,万一耽误你休息怎么办?还有,怎么把护工也赶走了?”
程靳也说:“今天有同学来看我。”
一圈人猛然回头看方延,方延被这几道突如其来的目光盯得背后一凉。
随后站在病床边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上前向方延伸出手,“你就是靳也的同学吧,我是程靳也的爸爸,感谢你对我儿子的照顾。”
方延十分不自然地把手搭上去;“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程靳也被妈妈搀扶回到病床上,看到这一幕十分不可思议。
男人笑起来十分和蔼,礼貌又自带疏离,仔细一看确实跟程靳也长得有两三分像,只是性格却是天差地别,如果程靳也性格随他爸,他今天估计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程靳也往隔壁床一看,“妈,隔壁床的人呢?”
女人温柔地摸着程靳也的头;“我跟医院商量安排他去别的病房了,跟别人一起住,怕你休息不好。”
方延:“?”
程靳也:“……”
这都行?果然方延还是目光短浅了,同时向还没回神的程靳也投向佩服的目光。
“那个,我们一家人聊吧,我要先回家了。”
程识问:“同学要我送你一下吗?”
“谢谢,不用麻烦,”方延语气平淡。
独自走在被消毒水渲染的走廊,方延不禁加快脚步,直到后面用手捂住口鼻低头走出医院,方延才在门口大口喘气,差点以为自己要把半条命都搭在医院了。
记得那天夜里很黑,即使把整个脑袋蒙进被子里依然能听见女人撕心裂肺的惨叫,方延在被子努力把身子蜷缩进角落,脑中重复播放女人的忠告,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
方延瞪大双眼,而眼前只有漆黑的被褥,抹去不争气的眼泪,拉开房门去查看瘫坐在客厅一脚的李文倩。
“点点,吵到你了?乖回去睡觉,”李文倩一只眼睛肿起来老高,嘴角带着青紫,面对孩子依旧挤出一个笑容。
“妈妈?”方延迟疑一下,转头就跑向不知道比自己高了多少方建成。
“点点!!”
方延一脚狠狠踩在方建成身上;“起来!!”
方建成抬腿就是一脚;“妈的,绝对是跟你妈那个贱人学的。”
方延被这一脚踹开直到撞在墙面上才停下,窒息般的疼痛席卷全身,呆滞的目光差点忘记怎么聚焦。
“他妈的,这死孩子肯定是你教坏的,果然有个什么娘就有个什么孩子!”
说着狠狠往方延身上连踩好几脚,他傻傻抬起手挡住,尽管作用微不足道,皮开肉绽般的痛觉令他错认为自己的手臂是不是已经断了。
李文倩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狠狠用自己的身体撞开方建成,“有什么事冲我来。”
说完把地上的方延捞起来紧紧环进怀里,沾满灰尘的双手不知所措地抹去方延脸上的泪水;“点点不哭,别害怕。”
“演什么母子情深?”方建成起身转向厨房走去。
两人也预感不妙,李文倩抱起方延就要往外跑。
“妈的你个死女人,”方建成几步上去薅住李文倩凌乱的长发,几乎同一时间方延以为惯性摔了出去。
李文倩看清楚方建成手上拿着把菜刀,条件反射就开始奋力挣扎。
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一个女人的声音一同响起:“方建成我报警了!警察马上就过来,大晚上的吓不吓人?”
方延抓住救命稻草般要去开门,方建成甩开手里的李文倩就伸手要去抓方延。
把人拽着衣领拉回来就拦在怀中死死捂住嘴,方延挣扎着死死咬住方建成的手。
“妈的!”方建成拾起地上的刀就什么都不顾地往方延身上砍。
直到菜刀有大半都陷入肉里,喷溅的鲜血染了方建成一脸,这个疯子才稍微回复理智。
口腔了充斥着一股血腥,胃里股股酸涩伴随着眩晕,方延没忍住就呕了一地的血水。
“啊啊啊啊啊!!!!”
哪天夜里周围十几户都听见了这个女人的惨叫,邻居把门踹开,又死死捂住嘴往后退。
“杀人,”门外女人声音发颤,“杀人了!!”
方延被李文倩抱上邻居家的轿车就赶紧赶往医院,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上下起伏,耳朵鼻子也开始往外冒血,嘴角流淌的血源源不断,直到染红李文倩大半胸腔。
除了皮开肉绽带来窒息般的痛觉和身体翻天覆地的眩晕,还有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可能活不久了,剩下的他什么都不记得。
只记得后面等他清醒,有护士跟他说,他来到医院的时候肠子都快流出来了,血从一楼急诊滴到三楼抢救室,抢救了七八个小时才有生命迹象,半条腿都踏进鬼门关了硬是被拽了回来。
方延目光呆滞顶着天花板,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根本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抬起手,映入眼帘的就是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针孔,一条手臂上至少六七个敷贴,在瘦小的小臂上跟掺着绷带别无二致。
他掐着自己的手腕,为什么,明明使不上力气的手,但他却在手腕上感受到清晰的痛,指尖发颤抓了几下抓到空气,眼角收不住的眼泪随意划过两侧的脸庞。
“……如果,昨天晚上,我死了,是不是,能让方建成进监狱,然后妈妈就可以,顺理成章,跟他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