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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两周后,江城落下了第一场雪,在刚进入12月的第一天。
      整个朋友圈都在晒比往年来得出奇的早的初雪,池央兴冲冲跑来邀商叙吃火锅,却扑了个空。
      “不是吧,商叙,今天周六诶,你都是总经理了,要不要这么敬业啊?”
      而此时的商叙,开了两个小时的会议刚刚结束,他顺手打开家门口的监控,看到池央提着一大堆火锅食材,莫名笑了一声。
      “你还敢笑?”池央恼得踢了一脚商家的院门,雪簌簌地掉在他的身上,他又骂了一声“靠!”
      助理敲门而入,将要签字的文件放在商叙手边,商叙顺带看了眼日程:“晚上请你吃饭,位置你定。”
      “这还差不多,城北开了家……咦?”池央话音一顿,突然神秘兮兮压低声音道:“你隔壁不是被查封法拍了吗,这么快就有买家了?”
      商叙跟他发小多年,一听就知道这厮的八卦之心已经燃了起来,今天找来他家说不准也有这个心思。
      “劝你别靠太近,免得溅一身血。”
      池央一愣:“啊?”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了一声女人的尖叫声:“你搞什么?”
      然后池央看到了江稚鱼,拿着扫把冷脸挡在院门口,对面的女人还在不住地拍身上的残雪,旁边的男人怒目看向他:“你谁啊?”
      他们身侧跟着的中介连忙出来,压低声音解释,那女人语气立刻变成了嘲讽:“房子都法拍了还赖在这里不走,真是厚脸皮,”然后又跟身旁的男人抱怨:“都跟你说了这房子风水不行,你非要来看,地段好价格便宜有什么用,死了人的——”
      话音未落,江稚鱼将扫把扔到了她脚边上,眼底乌青,含着压不住的戾气:“滚。”
      池央的嘴巴张成了个圈,他真是没见过江稚鱼这号人,从以前到现在,仿佛天不怕地不怕似的,他下意识地小声对着电话吐槽:“我靠,我见着江稚鱼了……”
      对面半天没有声响,池央一看,对方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挂断了电话。
      他翻了个白眼,在隔壁吵闹的声音中听到了报警两个字后,他还是决定不计前嫌帮一下昔日同桌。
      “我说这位女士,大早上的在这里大呼小叫的影响不太好吧?”
      几人本来怒气正盛,待看到池央身上的行头和车价值不菲,也摸不清是不是这里的住户,一时不敢造次,毕竟半山别墅住的人非富即贵。
      “这房子是在法拍没错,但是竞价都还没出来,两位想另辟蹊径低价买也要小心些是不是?”
      话里话外引到了中介头上,两人听出来了其中的意思,转身就要走,中介也是有嘴说不清,立即追了上去。
      见三人走远,池央才回过头想跟江稚鱼打招呼:“嗨,好久不见……”
      话音刚落,回应他的就是大力关上的铁门,雪又毫无意外地落了一身。
      池央无语,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待到晚上跟商叙吃饭的时候,他又忿忿不平地将事情添油加醋的复述了一遍。
      “怎么说我可是帮了他,他连句谢谢都不说?”
      “你说这人怎么能脾气一点都不改呢?”
      “没礼貌。”
      商叙听得烦了,搁下了餐刀,池央又道:“你怎么不吃了?”
      “菜里都是你的口水,怎么吃?”
      池央:“……”
      商叙抿了口酒,平淡开口:“电话里就警告过你,你不听,怪谁?”
      池央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脑子里突然闪现出江稚鱼手臂上的白布,怒气梗在喉咙口不上不下,末了化作了一声叹气:“他还真……挺惨的,算了。”
      国家正值反腐倡廉,江誉的案子闹得太大,判决书下来后,一周前已经执行了死刑,遗体至今在殡仪馆没有火化,江家家财散尽,充公的充公,退赃的退赃,江稚鱼也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人人喊打的穷光蛋,就连家很快也没了,任谁看了都唏嘘不已。
      商叙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可怜吗?”
      池央还没回答,商叙切着牛排,慢条斯理开口:“一个山里出来的穷学生,蓄意的接近和圈套也并非无迹可循,可是父亲宠溺无度,身边也没有人肯提醒他,便一头栽了进去,出事后要是他肯低头去周旋奔走,江誉身居官场多年,旧部同僚总会有人会帮他一把,可是江稚鱼就只会躲起来,一边悲悼被背叛的爱情,一边愧疚地连自己父亲的尸体都不敢认领,懦弱,任性,愚蠢的本性,才是导致这一切的根源。”
      一针见血不失偏颇的说话方式才是商叙,池央鲜少听到他如此毫不留情地评价一个人,半响他才憋出一句:“你就这么看不上他?”
      “他有什么值得我看上的东西?”
      池央想了想,还真是没有,除了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可惜是个男人。
      一口牛排送入口中,商叙的眉头微不可闻地皱了皱,尝了一口便不再继续:“下次再约西餐也不要叫我。
      “怎么?”
      “吃够了。”
      “大哥,这里厨子我姐刚从三星米其林挖过来的。”
      商叙擦了擦嘴,这才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问道:“你要接手这里?”
      “是啊,我不是已经在实习半年了吗,我姐就让我先来这里练练手,之后再去总公司就不会惹人闲话了。”
      商叙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池央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怎么?”
      “我认为他们的闲话应该不止是质疑你的能力。”
      池央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卡通T恤和破洞牛仔裤,拳头捏紧了。
      “吴曦呢?”
      “临时有任务执勤去了,你们一个两个都是大忙人,难约得要死,你回来这么长时间,跟他碰过面吗?”
      商叙摇摇头:“约不到一起。”
      池央想翻白眼,但忍住了:“您老就这么拖着吧,话说你在国外待这么久,就真的一个合适的都没遇上?”
      商叙掀起眼皮:“?”
      “这不是关心关心你嘛,毕竟您当年出柜出得惊天动地的,你爸妈他们还是不死心给你介绍女朋友吗?”
      “去年我把纽约那间房子挂了售卖,他们就消停了。”
      池央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咳咳……你还真干得出来,那可是——”
      池央反射性地闭上了嘴,商叙却毫不忌讳:“死了人的房子确实不太好卖。”
      池央:“……”
      他小心翼翼开口:“真卖了?”
      商叙唇边勾起一个淡笑:“那可是商颂留在世上最后的东西,他们舍不得。”
      池央无言,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世界上有千万种家庭关系,商家这一种,池央只觉得说不出的诡异,商叙能到现在还没跟他们撕破脸也称得上另一种意义上的……包容?
      池央打了个寒颤,赶忙转了话题:“老爷子的寿辰是不是快到了,今年应该在江城办吧?”
      “嗯,下周回来。”
      “那可好,你搬出去真是明智的选择,我家那位,臭棋篓子一个,脾气大嗓门响,整个小区都没人乐意跟他玩,天天烦得我脑子痛,你爷爷回来正好治治他。”
      ……

      ……
      “嘭嘭嘭!”
      大力的敲门声,把刚睡下的江稚鱼吵醒了。
      “还反锁了?……这都第几回了,把锁撬开,他要是再赖着不走就叫警察过来。”
      江稚鱼从床上弹起来,立刻打开窗户往外翻,可是二楼的高度他根本不敢跳,只能放弃冲到阳台,对面阳台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他咬咬牙抖着腿艰难地翻了过去,哪知一落地,脚腕传来钻心的疼痛,江稚鱼额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刚碰上阳台的门,警报声就响了起来。
      江稚鱼鲜少有这般难堪的时候,直到听到动静赶上来商家的佣人惊诧隐晦的眼神里,他的难堪在此时此刻达到顶峰。
      江稚鱼被搀扶到了管家齐贺面前,脚已经肿了起来,齐贺连忙叫家庭医生过来给他处理,又让佣人给他拿身干净的衣服,不过他到底也不是主家,齐贺想了想还是给商叙打了个电话。
      商叙虽然从小也跟着齐贺长大,但性情并不亲人,齐贺了解他,对江家的态度上次已经十分明确,摆明不想沾染。
      “我想要不要让他在家里住两天,过两天我再让林兮来接他?”
      齐贺动了恻隐之心,商叙则是无所谓,反正他过几天也要搬出去,于是说道:“你决定就好。”
      齐贺松了口气:“您现在已经在回来路上了吗,要厨房给您准备晚饭吗?”
      “不必,我吃过了,就这样,我在开车。”
      电话很快挂断,齐贺过去的时候,医生已经给他上好了药,江稚鱼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呆愣地坐在客房的角落里,头发长得盖住了眼睫,看不清表情。
      “江少爷,您就在这里安心住两天,我跟二少爷已经讲过了。”
      江稚鱼茫然地抬起头来,脑子里好半天才想起来商叙这号人,齐贺递给他一杯温水,又细心妥帖的拿来毛毯给他盖上,笑道:“您先休息一会儿,我去给您准备点吃的。”
      江稚鱼本想拒绝,但张了张嘴还是作罢,他被包裹在带着香味柔软的毛毯里,身体逐渐有了些许暖意,使得他连日来紧绷的神经也在这一刻松懈下来,眼皮有些困乏。
      等齐贺将吃的都送到房间,江稚鱼已经抱着毯子陷入了沉睡,眉头却还是紧紧皱着。
      多年邻居,齐贺是看着江稚鱼长大的,本性确实不算坏,纵然顽劣,说到底不过还是个孩子。
      齐贺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带上了门,碰上了刚好到家的商叙。
      商叙瞥了一眼他手里的药和餐食,齐贺说道:“已经睡下了,脚只是扭伤,没什么大碍。”
      商叙“嗯”一声就抬脚往楼上走了。
      纵然商叙这个主人不上心,但是齐贺还是吩咐了佣人看好人,尽量不要去二楼打扰。
      安静的房间,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江稚鱼再一次从梦中惊醒,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哪里,摸黑打开了灯,时钟指向凌晨三点。
      胃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捂着肚子一瘸一拐打开了房间的门,想去倒水喝,半山别墅的内部构造都差不多,江稚鱼很快摸到了冰箱。
      他打开冰箱,拿了一瓶冰水,刚关上门,背后响起了陌生的嗓音:“多拿一瓶。”
      江稚鱼吓得手中的水差点飞出去,待看清是人后,他狂跳的心脏才逐渐平息,火气窜上来张嘴就想骂人,但一想到自己现如今寄人篱下还是压了下去。
      他重重关上冰箱门,语气不是很好:“给。”
      商叙站在壁灯背光的位置,江稚鱼仰着头看不太清他的脸,只觉得这人似乎比几年前又高了许多,比他都高了将近十几公分。
      “我脸上有东西吗?”
      江稚鱼撤开了目光,试探性地喊了一句:“商叙。”
      商叙垂眸看他,不咸不淡应了一声:“嗯?”
      江稚鱼不自觉松了口气,幸好商叙还记得他。
      商叙打开水灌了一口,晚上吃的牛排那股子滑腻的味道仿佛还在口腔里,他又仰头灌了一大口。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个月底。”
      “这几天怎么都没见过你?”
      “上班。”
      “难怪,我今天早上还碰到池央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商叙打断了他,没话找话他听得不耐烦,也没空大半夜站在这里跟江稚鱼闲聊。
      江稚鱼茫然的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话想说的,他跟商叙本来就不熟,性格也不对付,可是偏偏这万籁俱寂的冬夜,暖气充盈。
      江稚鱼低着头,从商叙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浓密蜷曲的睫毛微微颤着,捂着肚子,眉头也无意识皱着,宽大的衣袖更衬得整个人单薄得可怜。
      商叙收回目光,说道:“胃不舒服电视柜下面第二层有药,吃完就去睡吧。”
      说完便回身上了楼。
      脚步声渐远,直至门锁合上归于平静,江稚鱼在餐桌旁坐了一会儿,喝完了一整瓶冰水,才起身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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