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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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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第一天,是一个阴天。
一早商叙要回老宅看望生病的商为舟,宋雨的飞机又晚点,只剩下江稚鱼一个人在家,天气很闷,昨晚睡得也不太好,导致他心情也有点糟糕。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暴雨,他担心院子里昨天刚种下的花苗,中饭刚吃完就拿了些东西在院子里倒腾想做一张遮雨棚。
家里工具不多,他搜索了下附近的五金店,距离不远,走路20分钟来回足够了,于是就拿了把伞独自出了门。
顺利买完工具刚准备回家,他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对方说是云水街的房子楼下的租户,声称他家房子一直渗水滴到了楼下,联系不上人,叫他赶紧回去处理。
江稚鱼想不起来他那天离开之后有没有关窗户,他最近的记性越来越差了,房子又在顶楼,本来就年久失修,要是下暴雨肯定会更严重,所以马不停蹄地赶去了云水街。
刚到云水街,就接到了商叙的电话。
“你在哪里?”
江稚鱼把漏水的事情说了一遍,商叙那头还有其他人的声音,江稚鱼想着他还在忙,边往楼道里走边说道:“我就去看看,等会儿就回去了,你别担心。”
“我让李歆去接你。”
“不用了——”
商叙打断他的话:“等会儿下雨车难打,淋湿感冒了你又要嚷,听话。”
“那好吧。”
挂了电话,江稚鱼才从窗台上摸到一把落灰的备用钥匙,打开了门。
老宅书房,商为舟看了一眼商叙:“行了,有事就先走,这里有齐贺照看,暂时还死不了。”
商叙眉头皱起来:“爷爷……”
商为舟笑了下:“搬了家又创立了新公司,还跟你二叔大张旗鼓打擂台赢了,你还有什么不顺心的?整天一副死气沉沉的表情,年轻人一点朝气都没有!”
“您都知道了,您不怪我?”
商为舟叹了口气:“你适时打压他一番也好,免得他太过得意忘形,我两个儿子,一个心术不正,一个不成气候,唯有你……算了,有时间把江家那小孩也带过来见见我这孤寡老人,热闹点,免得跟你说话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
商叙眉梢微动了一下,唇角浮起淡淡笑意:“知道了,爷爷。”
……
整个屋子里暗沉沉的,江稚鱼按了下开关,也不知道是没电了还是年久失修坏了,他径直走到了里面的卫生间打算先洗个手。
卫生间的门虚掩着,一推开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江稚鱼一脚踏进去,脚底下踩到了个坚硬的物体。
他低头一看,一把生锈的美工刀映入眼帘,他弯腰捡了起来,才发现上面除了铁锈还是暗红色已经凝固的液体。
江稚鱼想不起来这把刀从哪里来的,于是把它搁在边上,拍了拍手上的污渍,转身要去开洗手池的水龙头。
下一秒,整个身体却僵在了原地。
整个洗手池盛满了淡红色的水,上面浮着些许浮沉和细小的飞虫,仿佛像恐怖片的场景,令人不寒而栗。
江稚鱼在原地站了几秒,突然鬼使神差地凑过去闻了闻。
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江稚鱼皱着眉头退了几步,难不成有小偷光顾,可是家里空无一物,进来做什么,还在别人家里乱来,真是的。
江稚鱼有点无语,从旁边取过手套将池子里的水统统放了,才发现地面上还有些滴落的暗红色液体。
不会是血吧?!
江稚鱼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他甩了甩头,想将这过于荒谬的想法甩出去,他起身在整个屋子里转了一圈,水电都停了,整个屋子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积水的迹象,又怎么会渗水到楼下去?
他给那个陌生号码又打了通电话,对方又不接了。
“真是奇怪……”
突然,天边划过一道闪电,整个屋子被顺便照亮,江稚鱼反射性抬起头,看到一个人影站在客厅,他被吓得爆了一句粗口。
心脏狂跳,雷声随之而来,江稚鱼这才看清了对方的脸,是人,当下又觉得还不如是鬼。
没有破口大骂已经是江稚鱼十足的教养,但脸色十分难看:“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非明晦暗的角落里走过来,胡子拉碴的面孔配上深凹的眼窝越发显得整个人形如厉鬼,难怪他刚刚被吓了一跳。
“江誉死后,你就在这里生活?”
“是又怎么样?不是你干的好事,现在又装什么?”
陆非明没有靠近他,闻言也只是沉默了一下,然后才说道:“何棋没有跟我说,我以为……算了,不重要,反正他也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了。”
江稚鱼眉心跳了一下:“你把何棋怎么了?”
“你关心?”
江稚鱼没有说话,陆非明的样子太奇怪了,但是他挡在门口,江稚鱼想出去都没法。
陆非明却突然笑了一声:“是了,你关心什么呢,你什么也不在乎,连我也不在乎。”
江稚鱼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一点点往门口挪。
“江稚鱼,都来到这里了,你还没有记起点什么吗?”
江稚鱼有点烦躁:“你到底想说什么?”
风卷着雨噼里啪啦打在窗沿,争先恐后地从未关的窗户跳了进来,吹倒了放在桌上的遗像,江稚鱼走过去将遗像扶正,手指突然摸到了后面的凸起,他翻开一看,一枚银色的素戒卡在了相框背面的凹槽里。
江稚鱼的脑子空白的一瞬,无数个画面如同闪回瞬间涌进了脑海中。
“陆非明,这是我父母当年的婚戒,我找人重新改了一下尺寸,你试试看?”
“你觉得我们的关系,这戒指合适吗?”
“我们什么关系?陆非明,你要是不想跟我在一起就直说,我从来没有逼过你吧?我真是搞不懂了,你究竟哪里看不上我,对别人都和颜悦色,对我就没个笑脸,真当我非你不可吗?”
陆非明的眼睛带着他看不懂的东西,直勾勾地看着他说:“江稚鱼,你会懂,迟早的。”
迟早的。
迟早。
他忘记了什么?
阴冷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江稚鱼,你手臂上的伤哪里来的,记得吗?”
没来由的恐慌和不安席卷而来,江稚鱼的手一松,相框坠落在地,四分五裂。
玻璃碎片划破他的脚踝,鲜红的血滴在地板上,又一道闪电划破天际,被随手搁置在卫生间柜子上生锈的美工刀被风吹到了地面上,发出了一丝清脆的响声。
狭窄逼仄的卫生间,一刀一刀割向手臂,鲜红的血染红了整个洗手池,门外有模糊的敲门声:“江稚鱼,你想清楚,我不会再敲第三遍了,你要是还不出来我就走了。”
布满灰尘的体育室,有人贴近他的耳边说:“江稚鱼,我比你还大一岁,你想过是为什么吗?”
人来人往的机场,有人握住他的手:“小鱼,跟我走,我们不回来了好不好?”
人声鼎沸的教室,面孔模糊的人影走到他身边:“江同学,你家里打电话来了,让你赶紧回去一趟。”
……
那些被强制遗忘的记忆如同一根根细小的针扎进他的四肢百骸,将他钉在地上,强烈的窒息感如同有人用手扼住了他的咽喉,江稚鱼脸色苍白,跪倒在地,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口袋里的手机发出尖锐的声音。
陆非明一步步走过去,蹲下身抱住了他,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着寒光:“江稚鱼,我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天生就应该在一起。”
“别怕,小鱼,你只是生病了,哥哥带你走——”
“滚!”
江稚鱼发出一声痛到极致地嘶吼,一把推开陆非明,整个手掌按进碎玻璃里,呼吸急促剧烈,像一头被逼进绝路的小兽濒临崩溃的边缘。
陆非明条件反射想去拉他,江稚鱼徒手抓住一块玻璃碎片,歇斯底里地挥舞着:“别碰我!滚!”
陆非明怕他伤到自己,一时不敢再动,是他错估了江稚鱼的病,没想到已经严重到这样的地步,他引江稚鱼来这里,只是趁商叙分身无瑕带他走。
口袋里的手机滑落在地上,商叙的名字在屏幕上不断跳跃,手上的血不断滴到屏幕上,江稚鱼却始终没有看一眼。
江稚鱼从小体质就不太好,凝血功能也差,陆非明语气有点急:“我不碰你,你的手受伤了,别再动了,你想干什么我都答应你好不好?”
“我要回家。”
陆非明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江稚鱼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跑了出去。
“江稚鱼,回来!”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穿过楼梯,江稚鱼头也不回地冲进暴雨中,刚好与李歆的车擦身而过。
李歆跟着地址找到了顶楼,但是那里已经人去楼空,只留下了一地碎玻璃和一支还在疯狂作响的手机。
李歆有种不好的预感,与此同时,她的手机上毫无征兆地跳出了无数条信息和电话,为首的一条关于江家旧闻的消息跃入眼帘,李歆双眼一黑,商叙的电话也跟着进来了。
她艰难地接通了电话:“老板,出事了,江家的事情被人捅了出去。”
“江稚鱼人呢?”
“我到的时候江先生也不在这里了,电话也留在这里了。”
电话那头有短暂的沉默,然后才是商叙微冷的声音:“你先去云汀境,他一定会回去。”
电话被直接挂断,李歆站在原地,握紧了那支沾血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