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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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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市区后,江稚鱼随便找了一家酒店住下,当夜就发了一场高烧,被酒店的工作人员送到了医院后,足足烧了两天才退了下去。
第三天,他的病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何棋头上的纱布早已经摘了,只剩下一道鲜红的疤横亘在眉尾,他打量了一下坐在单人病房床上的江稚鱼,突然笑了起来:“不愧是江小少爷,落魄到现在这样,还要住VIP病房,房费付得起吗?”
江稚鱼冷着脸看着他:“再打你一顿的医药费我也付得起你信不信?”
何棋却是不怕死地走到他床边,一屁股坐了下来:“还是这么牙尖嘴利,跟小时候见到你讨人厌的时候一模一样。”
江稚鱼一个字都不想跟他多说,他按下呼叫铃:“麻烦过来一下,把我病房里的神经病请出去。”
“你难道不想知道陆非明去哪里了吗?”
江稚鱼盯着他,言简意赅:“不想,滚。”
何棋一副震惊的样子,毕竟江稚鱼向来有仇当场就报,陆非明他又怎么会轻易放过?
突然,他好似恍然大悟过来:“不是吧,你不会到现在还喜欢他,江稚鱼,未免太贱了吧?”
江稚鱼一把从桌上的果篮里抽出水果刀,何棋反射性地退后了两步:“开玩笑开玩笑。”
何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扔在他床上:“你爸留给你的。”
江稚鱼眉头皱了起来,何棋又说道:“你们家老房子的钥匙,我去看过,也不是不能住人,就是不知道现在是不是也要被当作脏款收缴了——”
江稚鱼打断他:“你假惺惺地装什么?”
何棋笑容一顿:“有时候我真的挺想撕了你这张嘴。”
病房门很快被人推开,何棋站起身,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就当感谢你父亲多年栽培吧,江稚鱼,我们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最后奉劝你一句,江稚鱼,有些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你所看到的也未必是你以为的真相,不过你生来就高高在上,也看不见底下的普通人的人生吧。”
江稚鱼却是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要去看,他们的人生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何棋一个律师鲜少有完全接不上话的时候,他唇角最后的笑容趋近平直:“希望你一直这样活着。”
事实上何棋并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陆非明也曾经说过他完全不顾及他人的感受,不过那又怎么样呢?没有人值得他改变自己,从前陆非明不能,任何人也都不能。
江稚鱼在三天以后出了院,然后去酒店退了房,身上的钱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住高档酒店甚至高消费,就在他犯难的时候,他想到了老房子。
说是老房子,他压根就没去过,更不知道在哪里,只是听他爸提起过,在哪来着……对,东湖路云水街。
他立刻打了辆车过去,路越走越窄,他才发现云水街是一整片老城区,里面错综复杂,他连具体门牌都没有。
还是得回家一趟,他记得相册里有爸妈年轻时合照,就在这里住着的时候,于是江稚鱼又辗转回到了半山别墅。
家里的锁已经被换了,江稚鱼进不去,于是他站在门口,又把主意打到了商家头上,但是上次跟商叙翻了脸,现在他可拉不下面子去求他。
50%的概率,这么晚了,商叙说不定早睡了,赌一把是齐贺在,他深吸一口气敲响了商家的院门。
门内很快响起了脚步声,江稚鱼嘴角向上,换上乖巧的笑:“齐……”门开的那一刻,笑容僵在嘴角:“怎么是你?”
商叙靠在门边,长眉一挑,屈起手指点了点旁边的门牌号。
江稚鱼摸了摸鼻尖:“……”
“什么事?”
江稚鱼没有作声,商叙耐心告罄,正欲关上门,江稚鱼急忙伸手阻拦,一股钻心的痛匆指尖传来:“疼!”
商叙关门的手一松,就见江稚鱼捧着手指,眼尾有点红,凶狠地朝他喊道:“你关那么重干嘛,我的手指疼得要断掉了!”
商叙:“……”
碰瓷碰到家门口了。
“手拿过来,我看看。”
江稚鱼抖着手递到他面前,商叙刚想伸手碰,江稚鱼条件反射性地缩了一下,他按住乱动的手:“别动。”
江稚鱼的皮肤白,这会儿已经有点红肿起来,商叙碰了下,没破皮,看上去不是什么大问题。
江稚鱼脑子一转,想到了个绝佳的主意:“不行,你必须赔我。”
商叙乐了,还真是碰瓷啊,他抱着手臂堵门口,垂着眼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哦?那你想我怎么赔?”
江稚鱼理直气壮地仰着头,那双上挑的眼睛带着狡黠的弧度,指了指自家阳台:“我想从你家二楼的阳台翻过去,我要回家拿个东西。”
商叙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行。”
江稚鱼急了:“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我都没找你索赔医药费,就这个小小的要求也不行吗?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坐在这里不起来了!”
商叙拿出手机:“物业电话多少来着……”
江稚鱼一把攥住他的手臂,疼痛的手指又突然使力,令他的脸痛得扭曲了一阵:“我保证我不会带出来,我就是去看一下,真的对我很重要。”
手臂上的温度带了些微凉的触感,应该是在门口待了好一会儿,江稚鱼隔得近,商叙能够完全看清他被冻得微红的鼻尖和干裂的嘴唇。
“商叙。”
见他沉默下来,江稚鱼晃了晃他的手臂。
商叙回过神来,皱眉拨开他的手指,让开门:“进来。”
江稚鱼眼角一弯,猫着腰像一尾鱼钻了进来,商叙在他身后不咸不淡地说道:“先说好,你要是不小心掉下去摔成残废我可不管。”
“才不会,上次我就是这么翻过来的。”
话里话外完全没有丝毫心虚,反而十分得意,商叙带着他往楼上走,直到走到了自己的卧室。
江稚鱼看见散放在卧室的纸箱和衣物,反应过来:“这是你卧室啊?你要搬家吗?”
“吵。”
江稚鱼撅了撅嘴,自言自语道:“拽什么……”
耳力很好的商叙:“……”
江稚鱼走到了阳台上,用手比划了一下距离,然后爬到了栏杆上,商叙就站在门边,看他拱起身,然后灵巧地跨到了对面,落地之后还对他比了个耶。
看来他是真的得跟物业提下房屋的安全和隐私性问题,商叙想。
商叙返回房间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过了一会儿阳台又传来响动,江稚鱼回来了。
“谢谢啦,那我走了啊。”
商叙这辈子还没从江稚鱼的嘴里听到过一句谢谢的话,看来真的是很重要的东西了。
“等等,”商叙叫住他,从抽屉里医药箱里拿出药膏递给他:“走吧。”
江稚鱼愣了一下,伸手接了过去。
刚觉得商叙这个人其实也不是那么讨厌,下一秒他刚抬起头,就听到商叙说:“别再来了。”
就好像他是什么看不上的脏东西,避之不及,跟上次,又或者说是跟以前的很多年一样,商叙总是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江稚鱼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放心,我不会再来了。”
待他走出了商家大门,他还是一口气梗在喉咙口下不来,把手里的药膏一把扔进垃圾桶,他无意回头看了一样二楼的房间,商叙已经拉上了卧室临近阳台的窗帘。
江稚鱼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江稚鱼找了一家快捷酒店凑合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云水街,对着手机拍下的照片门牌找了大半天,才终于找到了地方,一个没有电梯爬六楼的老式楼。
他本着虽然外部环境差但是里面说不定不一样的美好愿望打开了门,一踏进去就被满屋的灰尘呛了出去。
江稚鱼不可置信地围着整个不足他原来卧室大的房子转了一圈,陷入了深深的怀疑,这真的能住人?
江稚鱼拿了张纸垫着坐在这屋子里唯一一张没有缺胳膊少腿的椅子上,不熟练的在手机平台上找保洁,可是电话一打过去,对方一听地址就说去不了,无奈他只能去最近的超市采购了一通清洁工具,忙活了一下午才堪堪收拾了一小半,已经累得直不起腰。
江稚鱼打起了退堂鼓,好歹还剩下几万块钱,也不用这么苛待自己吧?再不济租个房子,找个工作,就把这里当作父母的回忆,好好保留起来,至于住就算了。
打定了主意后,江稚鱼又心安理得的找了个酒店住下,一边看租房信息一边找工作,房子倒是好找,工作却是不如意的十之八九,好一点的工作连基本的文凭也够不上,上半年他退学了,大学文凭没拿到手,翻了招聘信息一圈,高中文凭只能去饭店端盘子,他更做不了。
他躺在酒店床上刷房屋中介网,半天没看到中意的房子,突然一条法拍竞价信息跳了出来,一个人绝版机器人乐高,跟他以前拼好的一摸一样,他爸送他的生日礼物,专门从国外托朋友带回来的限量款,只是被他不小心摔破了个角。
江稚鱼点了进去,发现竞价信息底下的图上的乐高也碎了一块,江稚鱼咻地从床上坐起来,待他往下翻,发现他家里的东西都被挂到了竞价交易上,因为价格低廉,不少东西一挂上立即被拍下。
江稚鱼脑子一热,将那些物品统统又买了回来,银行卡的余额很快就见了底,一堆东西堆在酒店房间,而身为主人的他,很快就要流落街头。
江稚鱼咬了咬牙,将东西全部搬回了云水街,闭眼住了进去,屋漏偏逢连夜雨,睡的第一晚就起了一身红疹,痒得不行,江稚鱼坐在床上边擦药边想,还是尽快去找个班,最好要那种日结的,不然去医院的钱都没有。
“砰砰!“门口响起敲门声:“您好,您的外卖!”
江稚鱼穿上拖鞋去开门,外卖员看到他一身红疹退了半步,江稚鱼没好气道:“不传染!”
外卖员尴尬地笑了笑:“麻烦给个五星好评,谢谢。”
江稚鱼“哦”一声,随口问道:“你们这一单能挣多少啊?”
“5、6块吧。”
“这么少?”江稚鱼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他点了一百来块钱的东西,对方居然拿不到10块,这种廉价劳动力也有人肯干?
“少有老下有小要养呗,不说了,下单我要超时了。”
外卖员匆匆离去,江稚鱼拿着外卖回到房里,在脑子里把送外卖这个选项叉掉了。
正吃着,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您好,请问是江少吗?”
“你谁?”
“江少好,我是月色经理,明晚店庆活动,特邀了所有尊享会员……”
江稚鱼想也不想拒绝道:“不去。”
“啊……好的,打扰您了。”
“等等,你们那招工吗?”
“啊?”对方愣了一下,江稚鱼自己都觉得有点丢脸,对方却接着说:“是您的朋友吗?”
头顶上方的灯突然一下熄了,江稚鱼反应了几秒才想起来今天门口贴着的催缴单,他眉头皱了皱,心一横道:“我。”
对方沉默了数秒,江稚鱼有点不耐烦:“到底招不招?”
“招的,就是咱们店小,招的都是酒保营销这样的,您屈尊降贵……”
“招就行了,明晚我过来看看,就这样。”
电话挂断了,一片黑暗的室内只有一扇逼仄的窗户,隔壁的小孩儿吵闹的哭声又响了起来,江稚鱼吃饭的心情彻底消失,他把没动几口的饭菜丢进垃圾桶,闷头睡了。
月色包厢,烟雾缭绕,声色迷离。
“他真这么问的?”包厢中央坐着的人推开身边的温香软玉,兴致盎然问道。
酒吧经理点了点头:“是的,姜少。”
“哈哈哈哈,想不到江稚鱼居然落魄到如此地步,”他顿了一下,计上心来,吩咐道:“明天把吴益他们都喊来聚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