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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斯德哥尔摩患者 013 ...

  •   只因这时候的他,忽然地意识到,因为这些天横生出来的这许多变故,而自沉浸在栖遑惨怛情绪中,根本无瑕思考反应,进而遗忘了的一个关键的现实性问题:他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由别人做主?
      小爷自己的事情,小爷自己做主。
      他早就知道的啊,怎么这会儿就傻了呢?
      从他意识到的那一刻起,他就起了逃脱这座囚室的心思,这些日子他已经对一院的格局分布了然于心了,那两个福利院的工作人员至少有一个是对他寸步不离的,他还不至于傻到当着他们的面跑,能跑掉才有鬼了呢?
      但有一种情况是例外,就是每天一个小时的心理治疗。每回将他送到三楼的治疗室后,都会在门口的走廊里等待,一直到心理治疗结束再带他回去。
      而治疗室内,有两个门,除了那两个人守着的正门,侧边还有另一道门——
      他曾在那心理医生将他催眠睡着,短暂地出去的时候,用他偷瞄到的密码开门去看过,那应当是一个资料档案室,里边没有人留守。角落里的那道保洁常用的小门之外就是大楼后边的消防紧急通道,下去可以直通大楼的后门——
      既然路线定了下来,接下来就是等待时机了,但这个时机实在不好等待,不好等待到他几乎都快放弃了,直想着不如当着那人的面从厕所跳窗算了,但就怕那人也跟着跳下去,他就也肯定跑不了了,还会被看的更紧,失去了一次逃脱的宝贵机会——
      当他等得都快不耐烦了的时候,听送他去治疗室的那两个人谈话说是,因为都已经被二中委婉劝退的大爸,仍然还是死活不肯对大爷爷提起控告,警察也就只能放弃,而他的案子已经大体问询完成的情况下,这事便就暂时地告一段落,大爷爷今天已经取保候审回家了,在家等待开庭的日期。又说他这甚至都构不成轻伤害的程度,也没办法重判,竟就让这人这么逃了什么什么的……
      他已经学会了对这类话一概地充耳不闻,只从中摘取出他需要的信息——大爷爷今天就回家了。
      他正想着这样的情况下,大爸小爸肯定也一起回去了。他今天要是也能回去,他们一家人,分离了这么久,总算能团聚了,又分出一份神识回应那心理医生的问话催眠——
      他的思维还活跃着,但身体已经睡了。他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等他对外界的环境有所感知的时候,就听见外边有人对门口他那心理医生说,‘赵主任请您过去一趟’的话,那医生之后跟福利院的工作人员说了几句话,就径自离开了,在他慢慢睁开一线缝隙向外看的时候,正见那其中一个工作人员正透过门上的窗户往他这里看了一眼,又回头去跟另一个人说话了,至于说的什么,门关着他也听不太清。
      他又闭上眼,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时机么?继而迅地睁眼,翻身坐起来,轻手轻脚走到那侧门,输入他记在心中的密码,拧开门侧身溜了进去,再关上了,又走到角落那小门处,掏出他几天前在来他房间的小护士身上顺的黑色小发卡,掰开捋直了捅进了锁眼里——
      得亏他这溜门撬锁的技艺还没生疏,很快就被他捅开了,长出了一口气,拉开门看了看外边的环境,见是空无一人,就脱了外边的病号服,轻手轻脚溜了出去,从消防紧急通道急速地跑了下去,一直出了大楼的后门,他那颗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的心脏还没法安放下去,但也没留给他可以缓神的时间了,得赶紧离开才行——
      他从医院的后门正要出去的时候,忽然发觉那保安亭里没人,又看到了桌上的□□——
      他想着万一他要是被追上了,跑是跑不过的,打也肯定是打不过的,可他再也不想跟他们回去了,那身上就得有个护身的武器才行,就趁人不注意伸手进去把那电棍顺手牵羊牵了出来,撩起后边衣摆,插进了后腰里,再把衣服放下来遮挡住了,看了看四周,见是没人追过来——至少当前是——就又急步离开了——
      在外边绕了一大圈,总算是找到了公交站,并看到了回家的那趟班车。但他身上没有钱,一分都没有。他没法坐车,就只能跟着班车跑。好在这班车开得并不算太快,他勉强还跟得上,反正实在跟不上也没事,等下一趟就行了,就是下一趟中间间隔一个小时,他等不了一个小时,所以只能拼力跟上。
      回家的班车,全程两个小时四十分钟,只要跟到大概一个半小时的地方,他就自己能找得见家了——
      就一个半小时而已,对从小满山漫野乱窜的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他这么劝告自己。
      但他大概好日子过太多了,这才跑了不到四十分钟,就已经累得喘不过气来了,眼看那班车就要消失在视野之外,狠狠握了握拳咬了咬牙,提了速度努力跟了上去——
      等他跑的心慌气短,身软腿酸到跪爬到地上,呛咳地眼泪鼻涕乱飞,偶然抬头的瞬间,发现前方的路,他已经能认得了,登时笑出声来,笑出一个鼻涕泡,啪得破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刚要用袖子去擦脸上的眼泪鼻涕,却又想起大爸说的话就忍住了,转头看了看,路边十来米远的地方,有一条菜农用来浇田的水渠正流淌着活水,就过去捧了几捧洗了洗脸,又喝了个水饱,才又不紧不慢地开始往家走——
      一直走到离家四五里地的时候,都能看见他们的房子了,独立的一座小小四合院,周围几里都没有任何建筑物,所以看上去特别醒目,心下激动地小步跑了起来,跑着跑着越跑越快,他感觉他快到都可以追到落日了——
      但他却没有选择一直去追逐,因为他到家了。
      家对他的吸引力,比那落日,不,不止是落日,是一切,世上的一切,都要更强烈,更深刻——
      可为他强烈、深刻爱着的家的门是关着的,上边一把生锈的大锁将他阻隔在了外边。
      他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到任何人,难道还没回来么?
      不应该啊!他们总不可能比他还慢吧?又或者直接去了新的住所?
      可新的住所,他不知道地址,这可要怎么办?
      完整的一家人,就没了他,他们真的不要他了么?
      他越想心中就越是灰心丧意,忽然地想起一个地方——池塘,或许大爷爷和小爷爷去了池塘,他踩着门口的一块大石头爬到了墙头上,站在上边往远处观望,这里是能看见池塘的大概情景的——有时候大爸让他去叫垂钓的大爷爷吃饭,他要是手里有事就爬到墙头大声地叫,大爷爷是能听到的,只就大爷爷不会同样吼着回答他,小爷爷也在的时候,就回他一声短促的唿哨,小爷爷不在的时候,大爷爷就摇摇手臂表示听到了,后来就用他给大爷爷买的哨子吹几声——回忆的有些远了,就说这时候,他扶着屋顶,抬手遮住天光,向远处眺望——
      好消息是,池塘边的确有人,而且因着轮椅的存在,他可以确定那是大爷爷。
      坏消息是,轮椅是侧倒在地上的,旁边还有个佝偻的身影,他仔细地看了看,好像是在、在撕扯着倒在地上的大爷爷——
      “你他妈什么人?!快给小爷住手!”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他已经急急呼喝出声,他不知道那人有没有听见,他已经关顾不了这细节了,从墙上跳了下去,用他最快的速度狂奔了过去,不过三四分钟他就赶到了,那不知道是谁的老太婆还撕扯着本已经连着轮椅跌摔在地的大爷爷,看那完全不能活动的样子,一边手臂好像是摔断了,就只一边手臂颇有些徒劳地抵挡着那老太婆蛮不讲理的抓挠撕扯——
      他一边呼喝着,一边跑过去拉那人,可却被那老太婆反手一把推了个趔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连滚带爬的起来,再去扯的时候,还是死重死重的——
      他在看清大爷爷脸上的抓挠痕后,一股邪火自心底升腾起来,拿起掉在地上的电棍敲在那老太婆身上,又看到上边的按钮,就对着那老太婆的上身按了下去,那老太婆一阵抽搐之后跌在了地上,他就过去扶大爷爷——
      可大爷爷纵然再是瘦羸,也还是个大人,半边身体又还被那轮椅压着,他一时半会儿还弄不出去,弄得满身大汗都还是不行,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大爷爷让他不要拉了,去找人过来,可他根本看不见人,就还是自己努力弄,弄着弄着,大爷爷还没拉起来,他的脚踝忽然被抓住了,一股冷气忽然攀升上来,让他浑身都生出了鸡皮疙瘩,就在另一只手要抓上他的腿的时候,极度的惊急使得他抽出腰里的电棍抵在那人头上按了下去——
      他就那么看着人已经大睁着瞳孔无力地倒下去了,但却还是很久地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大爷爷拉了他,急急道,“荧光!手机在我兜里,快打急救电话!赶紧救人!”。
      他总算在大爷爷的呼唤中回过神来,猛地打了个哆嗦,回头看那人彻底昏死过去了,才总算是略微地放了一点心,继而遵从大爷爷的意思,掏出手机打了120,又再喘了一口气,才说,“大爷爷,我扶您起来。”。
      大爷爷却说,“我不要紧,你过去看看赵捷有没有事,我教你怎么做——”。
      他对这个名字可以说是都形成了身体反射,对大爷爷后续说的检查和急救措施是一个字都没听见,只是直直插话问,“她就是赵捷?”,不等大爷爷说话又问,“她又来做什么?”。
      大爷爷微微皱了眉说,“没什么事,就跟我要赔偿,我说我身上没带钱,等你小爷爷回来再说,她不信总要上手搜,就争持了几句,就成这样了——”又用稍微好点的手扶住那条摔断的手臂,满头虚汗地道,“你先过去看看她的情况,就按照我刚才说的做,先看看有没有意识,以及呼吸情况,看是否要做心肺复苏——”。
      他断然拒绝,“我不!”,全不顾大爷爷“荧光你听话——”的哄劝,上手就要扶大爷爷,大爷爷却用手推开了他,“我没什么事,你先看赵捷——”。
      他又要说不,大爷爷声色转得严厉,“那是一条人命!”。
      他仍是不管,只就要扶大爷爷,“那一条人命,跟我没关系,我就只管您,您看你都这样了,还管她——”,大爷爷用力甩开他的手,沉声喝道,“是谁教你的,这样漠视生命?!”却不防呛了下,缓了少刻才又道,“再说什么叫没关系?她要是今天出了事,你这辈子也就完了,你知不知道?快按我说的做!荧光——”。
      “完就完了!”本来也没好到哪里去,“还有,我叫迎光,不叫荧光!”
      “……”
      可他迎不了光了。
      当时的他怎么都没想到,他的那句话,真就再次地一语成谶了。
      等他们争执到救护车来的时候,来的医生说赵捷早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也不再需要有人送去医院了。
      那医生随之报了警,直到他被带上警车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还是懵着的。
      面对之后发生的一切,都是懵着的,审讯过后又再过了很久,他才真正地意识到,他杀人了。
      他真的杀人了——
      大爷爷看向他那悲哀凄怆的眼神,也让这件事更加真切起来。
      直到大爷爷没事了,他才真正地思考起,或者说是意识到这件事。
      他怎么就杀人了呢?
      他虽然从来没用过电棍,但也看到过警察用过,也没有出人命啊,要是真的出了,就也不会配备了,可人真就这么死了——
      他虽然极度地恨这个人,恨到希望她死的地步,但从没想过要杀人——
      他纵然再是混不吝,也还没混到随意杀人的地步。
      可冰冷的现实告诉他,他真的这么做了。
      “我不是故意的——”
      他听见他发颤的声音一直在重复着这句没有任何意义的话,他的律师也这么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他不知道,这是真的相信他,还是只是为了获得他的信任,才这么说。又让他把当时的事情,尽可能地详细地跟他描述一遍,等他说完后,那律师说,可以以‘过失致人死亡’辩护,而且当时在他以及他的,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曾经的亲属,正遇到不可预计的危险的时候出手——这律师在之前就好像说过,因为赵捷当时的行为并不算是真正危及他们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所以他的行为也并不能算是正当防卫。
      他不知道怎么才算是‘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难道非得人——
      他还是没忍心再想下去,就只低着头听律师说这是对他最有利的说法——
      那律师最后说,让他要完全地信任他,配合他。
      他本来想说,我不信任、不配合,还能怎么样?
      但还是没有说,因为他看得出来,不论这是他的好意驱使,抑或者是他的职责使然,这人至少是真正地想帮助他,他也不是完全地好赖不分。
      更何况,为他们这种人辩护,他们承受着很大的社会舆论压力。
      这种人,指的是罪犯,十恶不赦的罪犯,他好像很自然地就把自己归类了进去——
      再者,不管怎么说,事实已经既定。
      他这么想着想着,忽然就笑了出来。
      倒是正应了他当初说的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继他们口中所说的精神病、□□犯、杀人犯之后,他家又多了个少年犯。
      很快,他又停止了笑。
      只有他,真的是。
      但很快就变了风向。
      他不知道这件事的风向是怎么转变的?
      但它就是这么转变了。
      在案件事实如此清晰,现场证据如此充足的情况下,还是发生了转变。
      这个转变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复杂到他怎么都搞不明白这转变是怎么发生的?又简单到一句话就能完全地说明白。
      他们说是大爷爷教唆他杀的赵捷。
      听到这话的时候,他直觉得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到他都停下了手头正在做的一项紧要紧紧要紧的大事——撞墙。
      是的,你没听错,是在撞墙,说得更完整一点,用头撞墙。
      或者,你也可以换个说法,叫做自杀。
      至于原因呢,是因为那之后他想起大爷爷的话,‘她要是今天出了事,你这辈子也就完了,你知不知道?’。
      他现在的想法,和当时的回答也没有多大分别,‘完就完了’,他并不在乎,又或者说,在乎也没用。
      可他的行为,甚或是他的存在,都是在给大爷爷大爸他们脸上抹黑,使得他们蒙受耻辱和污名。
      他想了很久,才做了这个决定,来个自我了断,反正他死了,就都干净了。
      他想的特别豪迈,不就一条烂命吗,小爷我还给她就是了。
      但很不幸地,他失败了。
      他之前看电视的时候,看里边的人随便往墙上或者柱子上一撞就死了,他也试了,除了头上撞了个大包,脑壳有些晕眩疼痛以外,还活的好好的,那心脏跳得跟小野犊子在野地里撒欢时候似的——
      他以为是力度不到,就退得更远了一些,心下狠了一狠,又再加速冲撞了上去——
      ‘哎哟!’他捂着额头一屁股墩在地上,等他有些星星乱冒的眼睛能够视物的时候,就看见鲜血从他的指缝之间淋漓地流淌下来,继而流在他的衣服上——
      他呆怔怔地看着那一朵朵不断扩大绽放的艳丽的花儿,心里不禁想着,得亏他再跟大爸没关系了,大爸也再不用给他洗衣服了,不然他这衣服难洗得大爸准保又得说他了——
      但凡他手头有个什么趁手的东西,他都不会选择这么个就算最开始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的愚蠢的方法,但他没有,他被关在除了一张木板床之外空无一物的地方,所以就只能继续愚蠢下去。
      他好不容易再度站起身来,正要蓄力再撞上去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打开了,进来的年轻警察在短暂的惊讶后就略微皱起眉,“怎么没人看着他?这要是出了事,谁能负责?”。
      后边一个人回了句“刘子去厕所了,就这一会儿没看着——”的话后,这人又说,“我先带他去医务室,你先去跟刘队说一声。”。
      “是,原哥。”那人应声就转身走了。“你这孩子怎么弄成这样?事情总还没到这一步——”这‘原哥’说着就要伸手揽他的肩膀,“走,我带你去医务室。”。
      他拧着眉头扭身躲开了,没好气道,“不用了,死不了。”。
      他承认他脾气不好,但你指望一个杀人犯,还是一个正在畏罪自杀的杀人犯,脾气有多好?
      人也没跟他这么个小屁孩计较,稍微怔了下后,收回了手,“我看你头上的伤挺严重的,我们先去医务室简单处理一下好么?”。
      对于这样分明的善意,他终是收了收脾气道,“没事”,然后撩起短袖前襟胡乱擦了头上的血,又破罐破摔地在上边擦着手问,“什么事?”。
      人说是要重新提审他,他对此感到很不耐烦,“不是早都定案了,还要提审什么?”。
      “因为案件出现了新的情况”
      他仍然很是不耐烦地问,“什么新情况?”却又不说了,只说,“既然你不肯去医务室,那就跟我去审讯室,具体的问题刘队会跟你说。”而当他进去坐在审讯椅上后,那刘队跟他说的竟然是,这案子可能有‘教唆杀人’的可能性,他满是不可思议地问,“教唆?谁教唆?教唆谁?”。
      “是不是王景舒当时教唆你杀害赵捷的?”刘队更加直接地问。
      “你们是怎么想到这个的?”他真就是完全地不理解,就这么直直问出了口,“我们需要考虑到所有的可能性。”。
      他强抑制住了脾气,说,“不是!”。
      但那刘队仍然继续问,“他当时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说什么?”难道是他那话说得不够坚定确断,就又更加用力地说了一声,“不是!”又说,“这事跟我大爷爷没关系,是我失手杀死的赵捷——”他总算记住了那律师的一句话。
      可那刘队还是继续在问同样的问题,“你没听到我说的话么?”,他气急地就要站起来,却被前边的挡板挡了回去,挡得他都几分泄气,一字一顿说,“我说,不是!”。
      那刘队换了一个问法,“那他当时跟你说了什么?”也并没有什么区别,但他还是耐住性子又说了一次,“我不都说了很多遍了,大爷爷先让我打了120,然后又让我查看赵捷状况,看看人还有没有意识,需不需要做心肺复苏——”。
      “他让你去看赵捷有没有意识?”
      “是”他对刘队这种打断他说话而感到不满,“可我不愿意,只想扶——”。
      他又被打断了,“他让你确定赵捷是否有意识,是真的想救人,还是别的意思——”。
      他很快就明白了这刘队的欲言又止,却问,“你什么意思?”。
      “有没有可能、我是说可能,他是让你替他确信赵捷是否死亡——”
      “没有!”他断然说道,“大爷爷真的是要救人的,我到底要怎么跟你说,你才能——”这刘队继而问出了一个让他觉得荒谬可笑的问题,“他怎么自己不救人,而是要你来——”。
      “大爷爷他、他腰部以下都不能活动的啊,手臂也被那赵捷推跌得骨折了,你倒是告诉我,他要怎么救人?”可这刘队又问出了一个更可气的问题,“你能确信他的手臂骨折了么?”。
      如果不是那挡板拦着,他绝对能把这刘队坐着的桌子踢翻了,也懒得解释了,只是道,“我不确定,医生也不能确定?”。
      这刘队笑了笑,“你不要生气,我只是随口问问。”之后总算换了个话题,却也更让他生气,“王景舒曾经有对你做过催眠,或者心理治疗一类的事情么?”。
      他简直要被气笑了,“我看起来像是有精神病的人么?就算是有,像我们这种关系,也不能做心理治疗——”可却看到这刘队很带玩味的一点笑意,“这却说不好,毕竟有先例在。”。
      于此,他虽然气不可耐,可却无言辩驳,就只能重复地说,“没有!”。
      “或许是你无意识之下的一些暗示。”那刘队又说,“总之还是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我并不是这方面的专长,所以,需要请专业的心理专家,来对你做一些、一些心理相关的检测。”
      他又要做那些该死的测试了,他跟刘队说,真的是他杀的人,也真的没有人教唆他,可刘队只是说,做完测试再说,又解释说,这是必要的测试,也是为了排除一些可能性,希望他配合。
      他似乎没有别的选择。又说是怕警局环境对他造成太大的压力,还将他又带去了医院精神卫生科,他好不容易才跑出去的,可不过三四天的光景,他就又回来了,唯一不同的是,这回手上还多了一副银镯子——
      让他更为难过烦躁的,还不是这些麻烦恼人的心理测试,而是——
      如果说刘队话中还有所保留的话,那外界的评论简直是已经完全定案了。
      所有人都认定,是大爷爷教唆他杀了赵捷。
      至若他是怎么知道的,还不因为那些记者已经涌到医院里来了,堵在病房里非要他说出个究竟,要不是那些警察替他拦着,那些人的样子简直能把他吃了——
      但他没被吃掉的另一个直接结果,就是给他做心理测试的心理医生,那个叫王协的——因为他跟大爷爷是本家,所以他对那人初始印象还不错——差点被吃掉了。
      最近已经推掉了所有的治疗活动,就专门给他做心理测试以及催眠引导,但还是没得出什么结论,又或者说,没得出大众想要的结论来——
      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就是不相信,他不是被教唆的,他就是纯坏啊,从根子上就坏,惹是生非,寻衅滋事,偷鸡摸狗,再到杀人放火,什么事都干……可没人信他的,他们在试图找寻挖掘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真相’——
      他最后和那王协医生面面相对了半天后,觉得是时候来个了结,来解除这胶着状态了,在被再一次送回警局监室要上车的时候,对之前要对他进行采访的其中一个记者说,“我同意上你们的节目,你们想要的真相,到时我全都告诉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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