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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薛师傅”的独家玩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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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弋呢?”
冯言夏常常在疯玩了一下午、累得小脸红扑扑、鬓角被汗浸湿之后,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府门方向,仿佛下一刻,那个穿着华丽得刺眼、总带着点嫌弃表情、摇着描金扇子的人就会吊儿郎当地晃悠进来。
然而,薛弋这位太后金口御封、名正言顺的师父,自抓周宴后三年来,亲自登门“授课”的次数,屈指可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他似乎真的将“云游四海”四个字刻在了脑门上,神龙见首不见尾。
京城里关于他“百无禁忌”的新鲜轶事倒是从未断过。
今日在江南某艘画舫上听名伶唱曲,一掷千金;明日又出现在西北边陲的荒漠里,对着风蚀千年的古城遗迹陷入沉思;后日或许就被人撞见在京城某家新开的酒楼,与人斗酒论诗,狂放不羁。
不过,冯言夏在意的,从来不是薛弋本人何时大驾光临,而是他那些如同天外飞仙般、不定期出现在她房中的——“薛师父的奇珍异宝”。
她的房间里,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清晨或午后,多出一些稀奇古怪、充满奇思妙想、与京城流行之物截然不同的玩意儿。
哒哒作响的木马驹:
一匹半个巴掌大的黄杨木雕刻的小马驹,肚子底下藏着极其精巧的机括。
拧紧发条,放在平滑的紫檀桌面上,它便能自己“哒哒哒”地走上一小段路,憨态可掬,逗得冯言夏咯咯直笑。
流光溢彩的琉璃板:
一套用各色琉璃珠子精心串连、镶嵌在乌木框里的“七巧板”。不同颜色的琉璃珠子在阳光下能折射出梦幻迷离的光斑,投射在墙上、地上,形成流动的彩色图案。
冯言夏能趴在地上,对着光影变幻玩上大半天,拼凑出各种她想象中的奇异世界。
神秘莫测的“天书”:
一本厚厚的、硬皮封面的册子。翻开里面,既不是诗词歌赋,也不是四书五经,而是画满了各种前所未见、结构精妙得令人屏息的图形——
有高耸入云、布满复杂杠杆与滑轮仿佛能移动大山的攻城塔楼;有如同巨兽匍匐、布满尖刺和孔洞的守城器械;还有如同蛛网般复杂、标注着各种奇怪符号的行军布阵图。
笔触凌厉精准,透着一股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注释。
虽然部分字体与冯言夏前世熟知的简体字差异不小。她现在年纪也还小,没到上私塾的时候,许多文字如同天书般看不懂。
但那些结构精妙、充满力量感和破坏美的图画本身就足以让她着迷,一看就是半天,小脑袋瓜里充满了各种天马行空的想象。
最新宠儿——吓人匣:
最新送来的,是一个巴掌大小、沉甸甸的黄铜小盒,表面錾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
打开盖子,里面会“砰”地一声,弹出一个龇牙咧嘴、表情夸张的小木头人,同时盒子里隐藏的簧片震动,发出“嘎嘎嘎”的怪叫声。
第一次打开时,毫无防备的冯言夏被吓得往后一蹦,小脸煞白,随即反应过来,又忍不住咯咯笑个不停,对这个能吓人一跳的小盒子爱不释手,反复开合,乐此不疲。
每一样东西,都透着与京城流行之物截然不同的趣味,带着风尘仆仆的远方气息和制作者独特而跳脱的奇思妙想。
它们像一扇扇小小的、镶着彩色玻璃的窗户,让被困在府邸后院、暂时无法自由探索世界的三岁孩童,得以窥见外面广阔而奇妙天地的冰山一角。
这些来自“薛师父”的礼物,成了冯言夏平淡却充满探索欲的日子里最闪亮的点缀和最珍贵的期待,让她对那位神出鬼没、名声不佳的“薛师父”好感度蹭蹭上涨。
贺由每每看到这些稀奇古怪的礼物,心情都颇为复杂,既欣慰女儿有得玩,又对送礼的人难以放心。
“这薛世子…人虽看着不着四六,送的东西倒真合夏夏这皮猴子的跳脱性子……”
冯钰则会拿起那本“攻城器械图谱”翻看片刻,眼中精光一闪,对薛弋的“不务正业”有了更深的认识——
这家伙,哪里是纯然纨绔,分明是把心思都用在钻研这些“奇技淫巧”和真正的兵家杀伐之道上了!
太后看人的眼光,果然毒辣精准。
冯言夏则不管那么多大人的弯弯绕绕。
她只会在把所有到手的玩具都反复玩腻了之后,托着小下巴,望着窗外悠悠飘过的白云,小声嘀咕。
“薛弋你可千万别忘了我呀…不然这漫长的幼童阶段,没有新玩具,我可怎么熬过去啊。”
语气里带着一丝孩子气的依赖和对未知新奇事物的无限渴望。
而被念叨的某人,此刻或许正慵懒地躺在江南某艘精致画舫的船头,晒着暖洋洋的春日,指尖把玩着一件新得的、结构复杂无比的西域机关锁,思索着破解之法。
或许正策马奔驰在西北边陲广袤荒凉的戈壁滩上,对着风蚀柱林立的雅丹地貌和远处若隐若现的古城遗迹陷入关于兵法与地利的沉思。
又或许…正坐在驿站的油灯下,看着手中一件刚刚完工、结构精巧绝伦、内置微型水漏计时的小小“日晷仪”,盘算着下次该托人带什么更有趣的玩意回去,给那个远在京城、让他莫名有些记挂的“麻烦的小东西”。
薛弋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揉了揉挺直的鼻梁,嫌弃地嘀咕。
“啧,谁在念叨我?烦死了。”
然而,那微微向上弯起、泄露了心事的嘴角,却昭示着这份“麻烦”,似乎也并非全然令人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