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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冷宫薪火5 ...

  •   冯言夏仔细地给忽兰冲洗干净头发上最后一点滑腻的泡沫,又用木瓢舀起温热的清水,一遍遍淋过他那头枯草般纠结、如今总算显出些深栗色光泽的发丝。
      水流冲走了浑浊的泡沫,也带走了积年的污垢。
      看着那虽然依旧干枯毛躁、但总算不再打结成一团、甚至能看出天然微卷的发丝在火光下泛着微光,她满意地点点头,心里莫名涌起一股成就感,像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好了,头洗完了!”她直起身,揉了揉因为长时间弯腰和用力揉搓而有些发酸的胳膊,长长吁了口气。
      热水澡的蒸汽熏得她小脸红扑扑的,额前几缕碎发也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你再好好泡会儿,把身上也仔细搓搓!尤其是那些结痂的地方,用这个!”
      她把那块已经用掉小半、散发着淡淡草木清香的胰子塞进忽兰手里,又往澡盆里添了些热水,让水温重新变得舒适。
      “我就在外面,有事……嗯,尽量别喊我。”她促狭地笑了笑,看着忽兰瞬间僵硬的背影和微微泛红的耳根,知道他脸皮薄,肯定不好意思开口。
      说完,她立刻行动起来,动作快得惊人。
      她眼疾手快地一把抓起忽兰脱在膳房角落那堆又脏又破、散发着浓重汗味、尘土味甚至淡淡血腥气的破烂宫装,又飞快地跑到正房角落里,从一堆蒙尘的杂物中翻出上次见到的那套叠放着的、明显小了很多的乌洛旧冬衣。
      两套衣服都散发着岁月沉淀的陈旧气息和苦难的烙印,触手冰凉粗糙。
      她把两套衣服并排摊在正房相对干净些、靠近篝火的地面上,借着跳跃的火光仔细打量:
      那套乌洛旧冬衣,样式粗犷简单,深棕色的厚实皮料,内里似乎还絮着某种动物的短毛(虽然已经磨损板结、硬得像块毡子),但绝对比那件单薄如纸、四处透风的破烂宫装暖和百倍!
      宫装虽然同样破旧不堪,颜色灰败,但布料面积大,而且……好歹是件完整的、有袖子有裤腿的“衣服”样子,不像乌洛那件更像是裹身的袍子。
      一个念头在冯言夏脑海里迅速成形。
      她前世在无人问津、自生自灭的日子里,早就被生活逼着练就了最基础的缝补手艺——
      衣服破了没人管,只能自己摸索着穿针引线,针脚歪歪扭扭像蜈蚣爬,但至少能把破洞勉强合上,不至于衣不蔽体(虽然别人看不到自己,但总不能真的裸奔吧)。
      这一周跟钱凌月学针线,虽然被这顺朝的劣质铁针(沉重、易锈、针眼还小)和动不动就磨毛抽丝、甚至穿针时稍用力就绷断的棉线折磨得够呛,手指被扎了好几个小洞。
      但好歹找回了一点手感,知道怎么让针脚更结实些,不至于一扯就开。
      “凑合着用吧!暖和、能穿就行!”她给自己打气,小脸上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劲头。
      时间紧迫,要求不能太高!实用主义至上!
      她目标明确:以厚实保暖的乌洛旧冬衣为主体,用宫装的布料来“打补丁”和“扩容”。
      她拿起针线包里的那把小巧却异常锋利的锥刀(钱凌月出品,必属精品),开始拆解。
      先小心翼翼地将宫装那相对完好的两个袖管整个拆了下来——这可以加宽乌洛上衣的袖子,毕竟忽兰长大了,原来的袖口肯定勒得慌。
      又把宫装前襟和后幅相对完整、没破大洞的部分裁下来,准备用来接长乌洛上衣的下摆(原来的只到腰)和加宽腰身(原来的太窄了)。
      至于裤子,乌洛的裤子是皮质的,还算完整,只是短得可怜,只到小腿肚。
      宫装的下半截是裤子?还是裙摆?管它呢!裁下合适的、相对厚实的布块接长裤腿!
      剩下的碎布条也不能浪费,可以搓成绳子当腰带,或者用来加固那些容易开线的连接处。
      冯言夏全神贯注,小脸紧绷,眉头微蹙,手指翻飞。
      动作远谈不上熟练优雅,甚至可以说笨拙粗暴,充满了“实用主义”的暴力美学。
      沉重的铁针时不时就歪斜着狠狠扎到她的手指,疼得她“嘶”地倒吸冷气,眼泪花都在眼眶里打转。
      那该死的棉线也极其不配合,动不动就磨断或者打上死结,让她烦躁地低声咒骂这顺朝的破工具和劣质材料。
      但她胜在目的性强,手法直接——管它美观不美观,缝结实了、能套上去、能保暖就行!针脚歪七扭八像狗啃?无所谓!接缝处鼓鼓囊囊像长了瘤子?保暖就行!
      一件由乌洛深棕皮袄和破烂灰败宫装“暴力拼接”而成、风格怪异得如同乞丐装、却绝对厚实保暖的“新”冬衣,在她的缝制下,逐渐显露出粗犷的轮廓。
      缝得差不多了,她抓起自己的“杰作”,来到到院子里的破水缸旁。忍着冰冷刺骨、几乎要将手指冻僵的雪水,她咬着牙,用尽力气搓洗起来。
      皂角粉(从钱凌月那顺来的)混合着胰子的泡沫在冷水里显得格外稀薄,但她顾不上了,只想尽力洗掉这些衣物上积年的污垢和异味。
      她可不想让忽兰好不容易洗干净的身体,再被这些陈年污秽沾染。
      洗好的衣服拧得半干,拿回正房,摊开在离篝火不远不近的地方烘烤——既要借助热量烤干,又得万分小心别燎着了,否则前功尽弃。
      忙完这一切,她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冰冷的墙壁,刚想喘口气,突然意识到——
      膳房那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了?水该凉透了!
      她猛地想起:忽兰的破宫装被她拿走了!他现在……光着身子泡在水里?怎么出来?!
      冯言夏一拍脑门,暗骂自己粗心大意。
      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自己进门后脱下来放在一旁的那件厚实华贵、内衬柔软兔毛的锦缎斗篷上。
      顾不上那么多了!
      她一把抓起斗篷,三步并作两步冲回小膳房。
      只见忽兰果然还泡在澡盆里,水面上已经看不到一丝热气,甚至摸上去都有些刺骨的凉意。
      他抱着膝盖缩在水里,只露出一个湿漉漉的脑袋。
      浅灰色的眼睛看到她冲进来,瞬间闪过一丝强烈的慌乱和窘迫,脸颊和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得通红,连脖子都染上了一层粉色。
      他想喊她,又觉得羞耻得难以启齿,就这么僵在水里,像只被困在浅滩、不知所措的大型犬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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