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荡秋千 ...
-
只看了半个小时，电影没有放完，但寇茜薇已经休息完了，所以关上电视，又回到了熟悉的角落，坐在桌子前的椅子上。
不知道该干什么好了。
猫咪的视频如果一直刷就会一直看下去，但中间停了一下，就不想再拾起来看了。
往常的下午她会一边晒太阳一边看书，看不进去书的时候，就转头看看窗外的风景发呆。
但现在既不想看书，也不想发呆。
于是她拿出手机，坐到了窗边和椅子平行、并且朝向相同的沙发上。
谨慎地刷一会儿app。
她喜欢刷各种新闻或者奇闻异事。
在她刚辞职的那会儿，她重度使用手机，每天刷遍各大app，只为刷出一条新消息。
这种状态非常空虚。
叔本华曾经说，人生就是一个在无聊和痛苦之间来回摇摆的钟摆。
寇茜薇并不视无聊为痛苦，她甚至还挺享受无聊的，因为无所事事就是她追求的理想生活状态。
但是她觉得空虚是一种痛苦。
所以她选择看书，看书比刷app强，随便看点什么都比刷app好。
在找不到行动的欲望，却需要劳动的时候，她就去抄书，一边随便开着一个网络课程，用最小的音量听着，一边放空大脑抄一篇不容易理解的文章，文言文之类的。
因为假如抄的内容是易于理解的，她一眼看到文字，文字的意思就会进入大脑，她就会不由自主地去想这是什么意思，然后由此产生联想，大脑会完全不受控制地顺着这点联想一路反应下去，最终生产出各种不同的情绪。
她是脑内活动远比身体活动频繁剧烈的人，酷爱发呆，对于易于理解的内容，她可能抄一两行就抄不下去了，因为她已经在发呆了。
为了身体劳动的时候，大脑可以不劳动，就只能抄一些难以理解的内容了。
但她今天没有拿纸笔过来，也懒得劳动身体离开苏泊的家，回自己家拿。所以还是选择刷一些app。
她刷得很谨慎。
不想被可怕的东西创到，也不想看到糟心的新闻。
尽量只挑熟悉的账号看。
如果在评论区看到让她不适的评论，立刻拉黑。
根本不需要大数据动手，她自己就会缔造属于自己的信息茧房。
没辞职的时候，她就是高强度网上冲浪选手，那时候就已经学会了现在这个互联网世界的生存法则：人们是不会相互理解的，所以根本不需要多费口舌，直接拉黑就完事了。
她需要一个无论怎么刷都只会刷出令人愉悦消息的app，可惜无论她怎么缔造信息茧房，都制作不出一个这样的app。
她不喜欢那些利用人类焦虑、担忧心理来搏眼球的新闻。
她可以规避大半，但偶尔也会上当。
她还怕看到一些可能会让她代入立场的新闻。
通常她看新闻都是以第三方的视角看的，比如，新闻上A和B争吵，发生恶性伤人事件，成为社会舆论焦点，目前正处于法院审理阶段。
寇茜薇通常既不站A，也不站B，所以这场官司，无论ta们谁输谁赢，她都无所谓。
反正她只是吃瓜看戏的那个。
但是那些新闻可能会让她有偏向，又是一场冲突，在C和D之间，她希望C赢，就会患得患失，生怕C赢不了，不想看到D的胜利，也不想看到支持D的评论。
一旦有了立场，阅读就不再是一件轻松愉悦的事了。
她从第三方吃瓜者，变成了其中一个当事方的支持者，无法再轻松地置身事外。
她也怕看到一些让人悲伤的新闻，有悲剧，有不公，她却无能为力，只能在屏幕上默默点一个虚弱的赞。
看到屏幕隐约的反光映出自己的脸。
她走神了。
刷了多久app了？
忘记了。
手机总是一旦拿起来，就很难放下。
只要没有断网，就可以从早到晚抱着一个手机过日子，像一条饥肠辘辘的狗，一个永远不满足的饿鬼，到处嗅闻、搜寻，只为一条新鲜资讯。
一个app刷完，再换另一个app，又刷完了，就再换第三个，等到第三个也刷完了，第一个app又有新的更新了。
一刻不停，循环往复。
只有自律的人才能从这个漩涡中抽拔出来，可惜寇茜薇并不是一个自律的人，她是自律的反义词。
“苏泊。”
帮帮我。
她没有说出来的话。
外星人自有领悟。
苏泊：“想出门吗？”
寇茜薇：“去哪里？”
苏泊：“去公园散步。”
“上次去，人很多。”
“今天是工作日，人应该不会很多的，如果不巧就是有很多人，我们可以换一个公园。”
“……我先回去一趟，五分钟后电梯见。”
她把平板放回家，戴上口罩出门了。
电梯边上，苏泊已经在等着了。
他比她还夸张，戴着棒球帽，长头发都梳起归拢到帽子里了，戴着墨镜和口罩，看上去像要抢银行似的。
寇茜薇却习以为常，因为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这副打扮。
坐电梯下楼。
寇茜薇在心里长舒一口气，眼睛终于离开屏幕了。
她倒不是担心眼部病变，以她的寿命，根本无需忧虑，只是一直盯着屏幕看，到底是不太好。
来到附近的公园。
以前她跟着苏泊来过几次，每次都觉得人多，只是她觉得的人多，和普通人觉得的人多肯定不一样，所以她也不好意思提出。
今天来一看，人是最少的一次。
一条主路上一共就两个人。
寇茜薇勉勉强强觉得可以了，小小拉开了口罩，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
精神舒缓了一些。
果然人还是要在大自然中活动啊。
“席凡去过好几次的滨海公园，他说人很少，就是有点远。”
“算了，坐车来回太麻烦了。”
她真的很懒，稍微远一点的地方都懒得去，而且她有薛定谔的晕车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晕车。
慢慢行走在公园的绿荫道上，一整条路上都没有人，心情非常平静，又感觉到了幸福。
走出绿茵道后，路边是一个儿童活动区，寇茜薇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几架小秋千上。
之前来的时候也看到过好几次了。
那时儿童乐园里都有小孩子在活动，最少的一次也有两个孩子。
苏泊提议：“我们进去玩吧？”
寇茜薇指着入口处的牌子：“这是儿童乐园，12岁以下。”
“我们悄悄的。”
寇茜薇看了看苏泊。
单独一个人的话，她肯定不敢。
她会老老实实地遵守规矩。
但是如果两个人一起做坏事的话……
对不起，她就敢了。
趁着四下无人，走进儿童乐园。
寇茜薇开心了，虽然刚才她还阻止了苏泊，但现在她又吐槽起了公园：“这公园是什么意思？成年人没有做秋千的权力？”
“怕危险吧，容易出事故，小孩子来玩一般有家长看着，成年人就没有了。”
“成年人也可以是小孩子。”
“所以我们进来了。”
寇茜薇笑了，来到秋千前，却又犹豫了。
苏泊却已经拿出酒精湿巾，开始擦拭秋千的锁链。
寇茜薇：“咦？”
苏泊：“不知道多少人坐过的。”
“我知道，我也在想，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以前来公园的时候，你从来不坐公园的椅子。”
“我嫌脏。”
“我知道，我也嫌。”
“不对吧，那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怎么坐在青莲公路的椅子上？”
“都是擦过的。”
“哈哈哈，这样吗。”
“是的。”
“你弟说你洁癖。”
“我不是一般的洁癖。”
“那你肯定没有我洁癖。”
“不，我的洁癖可能还要……就这架秋千，如果在兰铎黎思，除非全融了，重新铸，不然我是绝对不会碰一下的。”
“那你现在碰了？”
“隔着湿巾呢，况且，入乡随俗嘛。”
苏泊擦完了两架秋千。
寇茜薇等着酒精彻底挥发的时候，又犹豫着说：“如果突然有人走过来，发现我们了怎么办？”
“那我们就是一个大人带着一个小孩。”
“……”
“我可以做那个小孩。”
“不，还是我来吧，你这个身高，12岁有点……哈哈。”
都到这个地步了，不上秋千也说不过去了，总不能让苏泊白擦了吧？
寇茜薇充满勇气地坐上秋千。
轻轻荡起来的时候，哇，舒服！
都不知道多久没坐过秋千了，上次坐秋千的时候，可能还是幼儿园吧？
寇茜薇也不敢用力荡，毕竟是设计给小孩子玩的，重量承载上肯定不如给成年人用的秋千，一用力，弄坏了就不好了。
但只是轻轻地荡几下，也极大地满足了她玩耍的心理。
苏泊坐在她旁边的秋千上，也只是轻轻地荡着，问她：“要推吗？”
“不要，我不敢荡太高。”
“没问题的，你坐的这个很结实，沙坑旁边的那架秋千就不行了。”
寇茜薇去看沙坑旁边的那个秋千，再看看自己坐着的这个，也没看出来有多大区别。
“是这样的吗？”
“是这样的，你这一架荡到天上去也不会坏，沙坑边上的那架，如果以成年人的体重，荡到和地面平行的程度，就差不多该散架了。”
“啊？那我们要提醒公园管理人员吗？”
“小孩子再玩一阵是没事的，在彻底坏掉之前，也会有预兆的。”
“哦，那就算了。”
寇茜薇试着荡得更重了点，但还是不敢荡太高，老了，不敢冒险了。
“不会有事的。”
她转过头，看到苏泊正在看着她。
她笑了：“你不是不会预言吗？每次讲话都像学占卜的。”
“不，是感觉。”
“……”
“我会看着你的。”
寇茜薇沉默不语，但她荡秋千的幅度又大了一些。
渐渐的，适应了这个节奏，她的胆子就大了起来，在荡到最低点的时候，腰胯用力往前一坐，呼，秋千急速向前，迎面而来的风一下子就猛烈起来，她荡起来了！
这来回一荡，心里就稳了，感觉自己控制得住，于是游刃有余地前后摇摆。
她的余光瞥见苏泊还坐在底下，问他：“你不荡吗？我不需要你看着了！”
“我的这一架也不太行。”
啊……
寇茜薇小小遗憾了一下，她还挺想看苏泊狠狠荡秋千的，感觉那画面会很好笑。
荡了很久，她才慢慢停下来。
减速的时候又感觉心有余悸了，生怕自己停不住，好在，一切顺利，很快就踏到地面上了。
苏泊问她：“好玩吗？”
她说：“下次再也不敢荡这么高了！”
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
接下来，她就像被激发了热情一样，从秋千上下来，又跑去坐了滑梯，爬了透明隧道。
这些设施都没有擦过，她玩上头了就不嫌脏了。
苏泊一直坐在秋千上等她。
等她玩够了，才走向苏泊，道：“衣服肯定都脏了。”
苏泊：“洗洗就好了。”
“如果在兰铎黎思，这衣服你还要吗？”
苏泊沉默了一下。
就这一瞬间的沉默，让寇茜薇立刻get到了。
“我认可你了，确实洁癖很严重了哈哈哈！”
苏泊没有作声，但口罩两侧轻微扯动，隐约能看到一个笑容。
两人离开公园，回到家，寇茜薇换回家居服，继续躺平。
今天出去运动过了，为了奖励自己，决定继续心安理得地刷手机。
这次，她趴到了窗帘外面的一张细条条单人床榻上。
还是靠着窗，但却是一个可以看到苏泊，也可以被苏泊看到的位置。
她继续刷着app，可没刷几下就开始发呆了。
手机不知不觉地被丢下，瘫在床上。
她趴着，下巴枕在交叠的手上。
忽然悄悄转头，看了苏泊一眼。
他还是老样子，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脑，移动鼠标时动作幅度极小，鼠标也是完全静音的，整个人的存在感稀薄。
寇茜薇呆呆地看着他，一直没有移开视线。
很厉害，不仅不恐惧视线，而且被这么盯着，也毫无反应。
这就是外星人吗？
可惜，她盯着他看，并不是喜欢他。
而是怜悯他。
在一块干涸的土壤上耕耘。
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她有一种冲动，想对他说：要不就到这里吧。我不可能答应你的追求，你既然那么想结婚，就早点回老家找别人吧，还能节省不少时间。
不过，冲动良久，等到冲动都消退了，她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不是她良心坏，而是诸如此类的话，她至少说过十几次了，一点用都没有。甚至当初他一表白，她就已经明牌劝退他了，她不婚不育的，没可能，别想了。
也没用啊。
外星人不到黄河心不死，她能怎么办呢？只好继续享受生活喽。
她是有点良心不安，但是她一没有骗他，二没有强迫他，他自己愿意的。
她也不会因为“觉得对不起他”、“怜悯他”之类的理由就和他在一起。
她怎么可能因为良心这种东西委屈自己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