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掌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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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梢晃下一段白莹莹的月光落在泠徽的脸上，又有篝火远远亮在她的侧脸，相适宜的争锋，她的眸子亮着两点幽微的火，忽明忽暗，犹如一段欲言又止的故事。
可她，并不是要说故事。
泠徽低着头，目光在柳沛白的脸上徘徊。
雪白狐裘里飘摇着一角月白裙摆，柳沛白想要更看清她的神情，便往前靠了靠，那裙摆被风吹着，拂过他的手臂。
泠徽是垂着腿坐的，脚尖离柳沛白支起来的腿不过一点距离，乍一眼看过来，会叫人以为她正踩在他的腿上借力。
“那郎君叫她出来。”泠徽压着声音道，像是在交换秘密。
“好”柳沛白并不觉得那个女子有什么好见的，但如果泠小姐要见的话，那么他会去做的。
柳沛白站起身，手压在刀鞘上，身子走出去了，脸却还是侧过来，看了一眼泠徽，泠徽朝他莞尔一笑，“不要受伤，请她过来。”
泠徽看着不远处的篝火，拢了拢袖子，侍卫长走过来，恭敬地向着泠徽行礼，低声道，“小姐，此人武功高强，若是在武秀山上，归到旁人的麾下该如何是好？”
侍卫长虽并没有与柳沛白交手过，但是事变之时，他是离从天而降的剑光最近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柳沛白的厉害，可这种人若是为己所用还好，若是为旁人所用……
泠徽摩挲着手腕上的镯子，“那就能用到什么时候就用到什么时候，至于后面的，我会解决。别着急。下去吧。”
泠徽望着树梢沙沙晃动，而月亮犹如置身波涛海浪之中，时而出现，时而藏匿。
“泠小姐，带来了。”柳沛白意外地来的很快，他以为自己要费上一番功夫，没想到那女子只是问是不是泠徽叫他来找的，便跟着来了。
那女子站在泠徽的面前，真的像是一堵山，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有一双极其明亮的眼睛，鹰隼一般，瞧见了泠徽像是瞧见了什么同类，眼睛里迸发着惊人的光彩，她欲要向前。
柳沛白挡在她的面前，她咧嘴笑了，歪了歪头，看向泠徽，“小姐，要我近些说话吗？”
泠徽点点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郎君，你过来。这位姑娘，你也过来。”
柳沛白不情不愿地站到了泠徽的身侧，那女子倒是没有那么拘束，爽朗地将背篓放在地上，太重了，砸的地上陷了一个坑。
“姑娘家在何处？叫什么名字？”泠徽温和地道。
“完达，王璇。”王璇不是第一次见到高门小姐，她在江湖行走多年，常常见到的无非是紧闭车帘的马车，亦或者戴着幂篱的小姐公子，她们似乎永远置身事外。
泠徽全然的袒露，也不见得有多坦诚，笑着，又不像是笑。
泠徽直白地看向王璇，她并不介意王璇看穿自己，看穿了或者看过了，做什么事情她都能给自己找一个理由，“临州，泠徽。”
“泠小姐找我来，只是想知道我叫什么？”王璇大喇喇地坐在背篓上。
“不是。”泠徽扯了扯柳沛白的袖子，柳沛白面上的表情才好看一些，她道，“我只是好奇武秀山除了比武，还有什么值得天下豪杰都过去？”
王璇仔细打量了泠徽，泠徽实在滴水不漏，她也猜不出泠徽到底知不知道武秀山比武，“皇帝下旨，要在武秀山聘最厉害的人做禁卫军，是要去做官呢。做了官，有钱拿，有酒喝，谁不想？”
原来，是要一份前程啊。
“只是一个禁卫军吗？”泠徽月牙眼弯弯。
王璇却猛地看向她，眸光好似要把她剖开来，仔仔细细翻看一遍，她也不躲不避，甚至坦然地仍由她看着，“泠小姐，什么意思?”
“王姑娘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泠徽扯下自己的腰间的玉牌，王璇倾过身子来看，眯着眼睛，像是虎豹嗅闻猎物，要从何处下口。
知道要什么，就很好解决了。
泠徽将玉牌又握回手中，温和地道，“只是我不知道王姑娘的武功如何？”
王璇直起身子，眼睛盯着泠徽，歪了歪头，“泠小姐，可以试。”
“失礼了。”泠徽看向旁边站着的柳沛白，柳沛白也抱着刀看她，泠徽扯了扯柳沛白的袖子，柳沛白低下头来。
“郎君去替我试一试，不要伤到她，仅仅知道深浅就好。”
柳沛白蹙着眉，眼里有些委屈，不解。泠徽叹了口气，抚了抚他肩膀，“去吧，一会儿去车里，再和郎君解释。”
柳沛白拧着的眉头才算解下来，转身的时候，隔着袖子将泠徽的手放回在她的狐裘里。
月光如流水，照的刀光割人眼，柳沛白没有起手式，而是推刀出去，握着刀柄，刀尖直直指着人，全然没有一点恭敬之心。
王璇将散乱的头发扎起来，从背篓里拿出铁链球，手中用力，铁链便搅弄风云似地带着铁球甩过来，长刀侧身抵挡而过，割开了一段火花。
铁链球看似笨重，但在王璇的手中却轻巧地不像话，她的手叫那个铁球去哪，铁球就会去哪，与长刀战得有来有回。
长刀灵巧地钻入铁链之间，又转着刀身拧过来，发出刺耳的刷啦啦声，铁链想要收回，却已经来不及了，被刀连带着铁球震开，一两下甩到了不远处的石头上。
只听见雷鸣似的响，石头犹如粉末一般裂了开来。
王璇拧身闪过，在地上矫健地滚了几圈，要去拿铁链球，刀尖却比她快，已经指着了她的脖颈，不过半根手指头的距离。
柳沛白眼睛里闪烁着莫名的亮光，握刀的手滚烫，一股血冲向他的头脑，他手下一动，却听见泠小姐喊他，“柳沛白，过来。”
柳沛白压住心口的气，像是突然回神，抽刀离开，站在了泠徽面前，他的手死死握着刀柄，胸口起伏，眼睛里杀气横生，像是下一刻，獠牙就要刺穿喉咙。
泠徽看了片刻，伸出手握住了他的左手，见他没有拒绝，又伸出手握住了他握刀的右手，她没有隔着帕子，掌心贴着手背，活生生的热意烧的泠徽有些眼热，
她慢慢掰开柳沛白的手指，想要拿走那柄寒意不褪的刀，柳沛白却像是被惊醒了，连带着她的手一块裹进了掌心里，宛如握住一块温凉的玉石，用以安静。
泠徽眼睛睁大，却只是拍了拍他的手，柳沛白盯着两人握着的手，后知后觉地害羞，心跳的更厉害，比杀人都要跳的厉害，一下子将手松开了，刀被泠徽握在手里。
十分有重量的一柄刀。
刀柄带着柳沛白灼热的温度，泠徽像是握着他跳动的一颗心，她不动声色地闭了闭眼睛，还是说，“你的刀鞘拿来。”
柳沛白后知后觉地去捡刀鞘，脚步都有些慌乱，喝醉了似地，大有一种飘飘欲仙的错觉，他拿了回来，又见到泠徽依然握着他的刀，脸上消下去的热意又烧了起来。
泠徽摊开手，柳沛白将刀鞘递给她，她青涩地将长刀收回刀鞘中，放在一边，缓了片刻，抬头一看，见他直愣愣地站在她的面前，低着眼睛，好似做错了事情。
像是小狗。
有些可怜。
泠徽拉了拉柳沛白的袖子，柔声道，“如何？王姑娘的武功。”
“尚可。”柳沛白顺着她拉的姿势，站的更近一些，低下头与她耳语，“世上八九成的人，她都能胜。”
泠徽点头，踩着马凳下车，见柳沛白要跟来，她打手势，柳沛白不甘愿地停在原地，委屈又没办法地看着泠小姐走远。
泠徽蹲下来，“需要我帮你吗？”
王璇摆摆手，“一会儿给你压坏了。”
泠徽将玉牌递给她，玉牌上雕刻着芙蓉花，细看却不是，而是一只假作芙蓉的凤凰振翅纹，“去京州泣珠阁，有人会告诉你怎么做的。”
王璇收下这只玉牌，调笑道，“这个玉牌能叫我当个大官吗？”
泠徽平淡道，“不算大。”
王璇惊异地看着泠徽，泠徽缓缓开口，“在京州，你顶多能调动泠氏的死士。”
死士？死士也很好啊！
这可比当一个禁卫厉害多了，王璇磨蹭片刻，又问，“那我要是想做官呢？”
“那你就拿着这个玉牌去找京州师氏家主，她会安排的。”泠徽道，眼底起了点兴味，“你向她要大一点的官。”
王璇靠过来，轻轻道，“我为泠小姐效力，需要我做什么？”
“等着。”泠徽拍了拍她的肩膀，站起身离开了，王璇抱着她的铁链球回来，放进背篓里，转身跃入黑夜深处，三两下，便不见了踪影。
泠徽见柳沛白也不抱刀了，就笔挺地站在马车前等她，心下暗道一声可怜，又有些想在多看一会儿。
柳沛白转过头来看她，抿着唇，想要走过来，人倒是犟着脾气不肯，步子动了，又硬生生收回来，扭头过去。
见泠徽站在不远处，按耐不住地用余光瞥她，她走过来了，慢吞吞地把身子转向她。
“外边冷，去里边说。”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掌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