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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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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响水窝的路上,气氛比去时沉重了些。获救的徐家小姐主仆二人披着从营地带来的备用粗毛毯,依旧惊魂未定,时不时低声啜泣。幼枫陪着她们走在中间,笨拙地试图安抚,却发现自己那些“没事了”、“安全了”的话,在对方仍在颤抖的身体和惊惧的眼神面前,显得空洞无力。她忽然想起自己刚逃出家门不久、在沙漠里遭遇黑风寨马匪的那天——粗糙的手抓住她的手腕,弯刀的寒光,王镖头倒下的身躯……那种冰冷的、几乎窒息的恐惧感,瞬间重新攫住了她。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默默将水囊递过去,低声道:“喝点水吧,就快到了。”
那一刻,她与这两位素昧平生的女子之间,仿佛有了一种无声的共鸣。都是离了庇护所,在这无情沙海中遭遇獠牙的猎物。只是她运气好些,遇见了林夏。
林夏走在最前,深褐色的背影在渐沉的暮色中如同一块沉默的岩石。他自己的防沙斗篷依旧好好地披在身上,只在徐小姐冷得打颤时,让阿木从行囊里取了毯子。他偶尔停下,仔细观察沙地上的痕迹,或用铲子探探前方看似坚实的沙地。那把刚结束了几条性命的小铲子,此刻又恢复了它朴实无华的模样,刃口沾着的沙土和暗色痕迹已被他随手用沙子擦去,看起来与寻常农具无异。
“副帮主,”阿木忽然低声开口,他走在队伍最后负责警戒,“西北方向,有蹄印,很新,不止一匹。”
林夏立刻转身,示意众人停下隐蔽。他快步走到阿木所指的位置,蹲下身仔细查看。沙地上的蹄印凌乱而清晰,通往迷魂荡深处,与他们的方向岔开。
“不是商队,也不是寻常旅人。”林夏用手指丈量了一下蹄印的深度和间距,“马匹负重不轻,但步伐急促……像是在赶路,或者逃跑。”他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向蹄印消失的方向,眉头微蹙,“这方向……不是回沙州城的。”
幼枫忍不住问:“会是蛇窟那伙人的同党吗?来晚了,或者发现出事逃了?”
“有可能。”林夏没有否定这个猜测,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不管是谁,与我们无关。我们的任务是平安把人带回去,拿到剩下的五百两。”他顿了顿,瞥了一眼幼枫,补充道,“然后看徐家老爷的诚意,决定要不要把我们在洞里听到的‘交货’‘明日午时’这些零碎消息,也卖个好价钱。”
这话说得直白而市侩,带着林夏一贯的务实,甚至有些冷酷。幼枫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江湖不是行善堂,他们冒了生命危险,获取了额外信息,用来换取更多利益,似乎……天经地义。只是这种赤裸裸的交易感,与她最初幻想中“行侠仗义不问报酬”的江湖,相去甚远。
徐家小姐徐婉清听了这话,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急切道:“恩公!只要……只要能将我平安送回家,父亲一定会重谢!那些贼人的消息,也必有厚报!”她身边的丫鬟也跟着连连点头。
林夏不置可否,只道:“先回去再说。”
一行人继续赶路,终于在夜幕彻底降临前,远远看到了响水窝那在黑暗中亮着微弱灯火的轮廓。瞭望哨上,小刀眼尖,立刻发出了约定的鸟鸣信号。很快,老陈举着风灯迎了出来。
看到徐家主仆安然无恙,老陈松了口气,连忙将众人迎进营地。热水、热食早已备好,虽然简陋,但对于惊魂未定、饥寒交迫的徐家主仆来说,已是莫大的安慰。
幼枫累得几乎脱力,但还是强打精神,帮着老陈安排徐家主仆在唯一那间加固过的正屋歇下。她自己则和林夏、阿木、小刀围坐在院子里重新燃起的篝火旁。
火光跳跃,映照着众人疲惫却放松的脸。小刀兴奋地压低声音追问着蛇窟之战的细节,阿木偶尔补充两句,言简意赅。林夏则安静地吃着东西,时不时往火堆里添根柴,目光却落在跳跃的火焰上,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林夏,”幼枫凑到他身边,小声问,“那些蹄印……你真觉得没事吗?”
林夏收回目光,看了她一眼:“有事又如何?我们现在人手就这些,刚经过一场硬仗,还带着两个累赘,”他朝正屋方向抬了抬下巴,“难道追上去查个究竟?”
幼枫被噎住,想了想,确实不现实,但心里总有些不安。
“不过,”林夏话锋一转,语气平淡,“如果那蹄印的主人真是蛇窟同党,而且是匆忙逃窜,说明他们很可能知道了同伙覆灭的消息,暂时不会回头。对我们而言,算是多了点喘息时间。”他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随意划拉着,“当务之急,是明天一早,送徐家小姐回沙州城,把剩下的钱拿到手。然后,我们需要尽快搞清楚,蛇窟里那伙人,到底是为谁办事。”
他在地上写了个“徐”字,又画了个圈圈起来:“徐府内部有问题,这是肯定的。但光靠内宅妇人,应该弄不出这么大的阵仗,还能找来训练有素的私兵在迷魂荡设伏。背后肯定还有别人。”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说不定,和我们那位‘惦记’着咱们的张老爷,或者和黑风寨的残部,有点关系。”
这个猜测让幼枫心头一凛。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骆驼帮无意中卷入的,可能不止是一桩简单的绑架案,而是沙州城乃至这片沙漠地区几股势力之间的暗流涌动。
“那我们……”幼枫迟疑道。
“拿钱,增强实力,继续接小活,低调攒钱,顺便打听消息。”林夏干脆利落地给出方案,仿佛早已深思熟虑,“等我们兵强马壮了,或者对方先忍不住找上门了,再见招拆招。”他最后总结,带着他特有的、近乎无赖的理直气壮,“反正,现在麻烦还没砸到头上,想太多也没用,不如先睡个好觉。”
幼枫看着他这副“天塌下来当被盖”的样子,一时间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但奇怪的是,他这种近乎摆烂的务实态度,反而让她心里那点不安消散了不少。是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愁也没用。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林夏便决定出发送人。为了不引人注目,他让阿木和小刀留守营地,自己则换上那身便于行动的深褐色粗布衣,戴上斗笠,只带了幼枫一人,护送徐家主仆返回沙州城。老陈则先行一步,去徐府通报并安排接应。
再次进入沙州城,幼枫的心态已与上次截然不同。她不再是那个躲在斗篷下瑟瑟发抖、全靠林夏周旋的逃家少女,而是腰间挂着粗糙木牌、经历过生死、亲手“制造过混乱”的骆驼帮帮主。她学着林夏的样子,微微低着头,目光却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注意着城门口盘查的守卫和街上来往的行人。
徐府坐落在沙州城东南角,高墙大院,门庭气派。得到老陈通报的徐福早已在侧门焦急等候,见到自家小姐安然归来,激动得老泪纵横,对着林夏和幼枫连连作揖。
徐府老爷徐锦荣是个五十岁上下、面容精瘦、眼神锐利的中年人。他在花厅接待了林夏和幼枫,态度客气却带着商贾特有的审慎。确认女儿只是受了惊吓,身体并无大碍后,他明显松了口气,随即示意徐福将一个沉甸甸的布袋放在桌上。
“两位义士救女之恩,徐某没齿难忘。这是剩下的五百两酬金,请笑纳。”徐锦荣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
林夏没有立刻去拿钱袋,而是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才抬眼看向徐锦荣,语气平淡:“徐老爷客气了。令爱平安归来,我们不过是拿钱办事,各取所需。”
徐锦荣目光闪了闪,似乎听出了他话里的未尽之意。他沉吟片刻,挥手屏退了左右,只留下徐福在旁伺候。
“林义士,”徐锦荣压低了声音,“听小女和徐福说,你们在蛇窟……还听到些别的?”
来了。幼枫心头一动,看向林夏。
林夏放下茶杯,脸上没什么表情:“是听到几句零碎话,什么‘交货’、‘明日午时’。”他顿了顿,看向徐锦荣,“不过,徐老爷,有些话我得说在前头。我们骆驼帮,小门小户,在这沙漠里混口饭吃不容易。这次接您的活儿,是看在老陈的面子和那一千两酬金上。但有些浑水,我们不想蹚,也蹚不起。”
他这话说得直白,甚至有些无礼,但徐锦荣却并未动怒,反而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一丝复杂的晦暗。
“林义士是明白人。”徐锦荣叹了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实不相瞒,此事……恐怕并非简单的绑票勒索。小女在迷魂荡遇险,只怕是……冲着我徐家,或者冲着我徐锦荣来的。”
他站起身,在花厅里踱了两步,缓缓道:“沙州城这地方,看着太平,底下却暗流汹涌。做丝绸生意,难免要打通西域关节,也就难免要跟各路牛鬼蛇神打交道。有些人,明面上是正经商人,背地里……哼。”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林夏静静听着,不置可否。
徐锦荣停下脚步,看着林夏:“林义士,那‘交货’‘午时’的消息,能否卖与我?价钱好说。另外……”他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权衡,“徐某还想再拜托贵帮一件事。”
“徐老爷请讲。”林夏语气依旧平淡。
“我想请贵帮,暗中查一查,最近沙州城里,或者这附近,有没有什么陌生面孔在活动,尤其是……和西域那边有牵扯的。”徐锦荣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还有,城西‘永利货栈’的掌柜钱老三,替我留意一下他的动向。”
林夏没有立刻答应,手指在茶杯边缘轻轻摩挲着,仿佛在掂量这桩新买卖的风险与收益。片刻后,他才开口:“查消息可以,但我们人手有限,只能尽力。至于价钱……”他报了一个数字,不高不低,既显示了骆驼帮的“实惠”,又留有余地。
徐锦荣很爽快地答应了,并预付了一半定金。显然,这位精明的商人已经意识到,骆驼帮虽然名不见经传,但能在迷魂荡蛇窟救人,实力不容小觑,且目前看来还算“干净”,正是他需要的助力。
交易达成,林夏和幼枫没有多做停留,拿了钱便告辞离开。走出徐府侧门,幼枫回头望了一眼那气派的高墙,忍不住小声道:“这徐老爷,水挺深啊。感觉他像是在防着什么人。”
“那可不。”林夏将钱袋稳妥地收进怀里,语气没什么波澜,“大户人家的恩怨,向来比沙漠里的流沙还复杂。咱们拿钱办事,知道得越少越好。”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他提到的‘永利货栈’和那个钱老三,倒是可以顺便查查。说不定,能摸到点有意思的线索。”
两人没有立刻出城,而是先去采购了一批营地急需的物资——主要是结实的麻绳、修补工具、防沙的油脂,以及给阿木和小刀的新靴子。林夏付钱时,幼枫在一旁看着那迅速瘪下去的钱袋,心疼得直抽抽。
“省着点花……”她忍不住嘀咕。
林夏瞥她一眼,将最后一块碎银递给货商,淡淡道:“该花的不能省。绳子不结实,下次爬岩壁可能会摔死;靴子不跟脚,跑路的时候会拖后腿。”他掂了掂手里剩下的铜钱,“剩下的,够咱们吃半个月的粗粮了。”
幼枫无言以对,只能默默抱起那捆沉甸甸的麻绳。她发现,跟着林夏,自己对于“钱”的概念,正从一个模糊的数字,迅速转变为“能买多少米面”、“能换几尺好布”、“能保多久平安”的具体衡量。这种转变,让她感觉脚踏实地,却也……有点肉疼。
采购完毕,两人牵着驮满物资的骆驼,再次汇入沙州城喧嚣的人流。就在他们即将走出城门时,幼枫眼尖,忽然瞥见城门附近的布告栏前,围着一群人,指指点点。布告栏上,贴着一张新的悬赏令,上面画着一个面目狰狞、额头有道疤的汉子头像。
“快看!是黑风寨的‘沙里飞’!”有人低声惊呼,“赏银二百两!”
幼枫心头一跳,下意识看向林夏。林夏也看到了那张悬赏令,他脚步未停,只是目光在那画像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撇,仿佛看到了什么麻烦的东西。
“沙里飞……”幼枫小声念着这个名字,想起老陈之前带回来的消息,“就是那个放话要报复我们的黑风寨残余头目?”
“嗯。”林夏应了一声,牵着骆驼加快了脚步,“看来官府也在找他们。悬赏令一出,这沙漠里想拿他们换钱的人就多了。”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对我们来说,不一定是坏事。至少,他们的麻烦多了,暂时可能顾不上我们。”
话虽如此,但幼枫总觉得,林夏的语气里,并没有多少轻松。黑风寨就像悬在头顶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出了城,回到广袤而寂静的沙漠,幼枫才感觉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她骑在骆驼上,看着前方林夏沉默的背影,忍不住问道:“林夏,你说……蛇窟那伙人,和黑风寨会不会有关系?或者,和那个张老爷?”
“都有可能。”林夏头也不回,“沙漠里的势力,盘根错节,今天合作,明天翻脸,是常事。不过……”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什么,“蛇窟里那几个人,用的刀法和配合的阵势,不太像黑风寨那种乌合之众的风格。倒更像……西北军中淘汰下来的老卒,或者某些大户人家私下蓄养的护院。”
这个判断让幼枫更加迷惑了。西北军?大户护院?徐府的对手,来头似乎不小。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她问。
“先回营地,把钱藏好,把物资分下去。”林夏回答得干脆利落,“然后,你和阿木、小刀,继续按计划训练,熟悉地形。我和老陈,得去摸摸‘永利货栈’和钱老三的底,顺便打听一下‘沙里飞’的最新动向。”
他回过头,看了幼枫一眼,夕阳余晖将他深褐色的衣襟染上一层暖金,却衬得他眼神愈发深邃:“记住,咱们骆驼帮现在,就像沙漠里刚长出嫩芽的骆驼刺,看着不起眼,但要想活下去,长得壮,根就得扎得深,刺就得长得硬。钱、情报、本事,一样都不能少。”
幼枫看着他那双仿佛能看透风沙的眼睛,用力点了点头。她明白,江湖路远,危机四伏,但有这个人在前面领着,有响水窝这个渐渐成型的“家”在后面撑着,她心里就多了份底气和勇气。
回到响水窝时,已是傍晚。阿木和小刀见他们平安归来,还带回了剩下的酬金和满满当当的物资,都兴奋不已。尤其是小刀,拿着新靴子翻来覆去地看,笑得见牙不见眼。
老陈听林夏低声说了徐府之行的经过和新接的“查探”任务,抚着胡须沉吟道:“永利货栈……钱老三……老朽倒是听说过这个人。表面做的是皮毛山货生意,但私底下路子很野,三教九流的人都认识一些。风评……不太好。”
“那就从他开始。”林夏拍板决定,“明天我进城,老陈你跟我一起,找机会接触一下。阿木和幼枫留守营地,继续加固防御,尤其是通往石林的几个隐蔽出口,要确保万无一失。小刀负责瞭望,眼睛放亮点。”
分工明确,众人各自领命。幼枫虽然也想跟着去“查探”,但知道林夏的安排是最稳妥的,便没有争辩。
夜里,幼枫躺在自己那小隔间的床铺上,辗转难眠。白天在徐府的见闻、城门前的悬赏令、林夏关于蛇窟绑匪身份的猜测……各种信息在她脑子里盘旋。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真正地“参与”到江湖之中,不再是旁观者,也不再是仅仅被保护的对象。这种认知让她既兴奋又有些忐忑。
她悄悄起身,披上外衣,走出房间。院子里篝火已熄 ,只余点点余烬。月色清冷,洒在加固过的土墙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她看见林夏独自一人坐在瞭望哨下方的阴影里,背靠着土墙,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在月光下反射着微光。
是那把铲子。他正用一块皮子,细细地擦拭着它。
幼枫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
“睡不着?”林夏头也不抬,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嗯。”幼枫在他旁边坐下,抱紧膝盖,“在想白天的事。”
林夏手上的动作停了停,随即又继续擦拭:“想太多没用。该来的总会来,到时候见招拆招就是。”
“你说的轻松。”幼枫撇撇嘴,“我可做不到你这么……这么……”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他那种近乎漠然的淡定。
“这么没心没肺?”林夏替她接上,语气里难得带上一丝几不可察的调侃。
幼枫被他说中,有点恼,伸手想去抢他手里的铲子:“让我看看!你这铲子到底有什么特别的!肯定不是普通铲子!”
林夏手腕一翻,轻松避开,铲子在他指间转了个圈,稳稳握住。月光下,他的侧脸线条显得格外清晰,嘴角似乎弯了一下:“都说了,就是顺手。”他将铲子递到她面前,“你要真好奇,明天开始,除了防身术,我可以教你几招怎么用它……嗯,刨坑挖土,或者必要的时候,挡挡刀剑。”
幼枫接过铲子。入手沉甸甸的,木柄被摩挲得异常光滑,带着他掌心的温度。铁铲部分在月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刃口锋利得有些过分,靠近木柄连接处的地方,似乎因为长期使用和打磨,颜色比其他部位更深些,但除此之外,确实看不出任何特殊标记或装饰。这就是一把被用得很顺手的、质量还算不错的普通铲子。
“真的……没什么特别的?”幼枫有点不死心,翻来覆去地看,“比如……是哪个铸剑大师的隐世之作?或者里面藏着藏宝图?”
林夏被她的异想天开逗得轻嗤一声,拿回铲子,随手插回腰间:“你想多了。就是当初在沙州城东市,花了十五个铜板,从一西域老胡商手里买的。那老头说这铲子铁口好,耐磨损,我掂了掂,轻重合适,就买了。”他顿了顿,补充道,“后来发现,除了挖坑埋人埋尸体比较利索,偶尔挡挡刀剑、拍拍蝎子,也挺好用。就一直用着了。”
这理由朴实无华到近乎无聊,却又无比符合林夏这个人设——因为没钱卖了心爱的刀,随手买个铲子替代,结果用顺手了就一直用着。幼枫一时无语,感觉自己那些关于“神兵利器”的幻想再次被无情戳破。
“可是……你用铲子就那么厉害……”她小声嘀咕。
“那是我厉害,不是铲子厉害。”林夏理所当然地说,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太阳从东边出来”一样的事实,“真要论起来,这铲子还没我当年那把刀一半顺手。不过,兵器嘛,用久了都有感情,也能摸清它的脾性。再说了,”他瞥了她一眼,带着点他特有的、实事求是的残酷,“杀人的是人,不是兵器。给你一把绝世好剑,你连只鸡都杀不了;给我一根烧火棍,我照样能敲晕几个不长眼的。”
幼枫:“……” 这话她竟无法反驳,甚至觉得很有道理,只是听着怎么那么气人呢?
“行了,别琢磨了。”林夏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回去睡觉。明天开始,有你累的。”
幼枫也站起身,看着他走回自己房间的背影,月光将他深褐色的粗布衣勾勒出一道利落的剪影,腰间那把“十五个铜板”的铲子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她忽然觉得,也许正是这种从容和本事,才让林夏显得格外可靠,也格外……让人想揍他。
她转身回到自己房间,这次很快便沉沉睡去。沙漠的夜风呼啸着掠过土墙,但响水窝里,灯火虽微,却温暖而坚定。新的挑战和迷雾就在前方,但骆驼帮的步伐,已经稳稳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