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第 25 章 ...
-
天未亮,林夏和老陈就牵马出了营地。
林夏换上那身青灰色劲装,老陈还是那副老账房打扮,只是往怀里多揣了包烟丝——打探消息时用得着。
“营地看好了。”林夏把缰绳在手里绕了一圈,“阿木,西墙按昨天说的加固。幼枫,你带小刀把石林里那几个藏身洞口的位置,在营地里能看清的地方做上标记——用咱们的木牌符号,但要隐晦点。”
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扔给小刀:“铜钱。练的时候离营地远些,别惊动鸟兽。先练腕力,准头不急。”
小刀接住,眼睛发亮。
幼枫上前一步:“那我呢?石子还要练准头吗?”
林夏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看她一眼:“你那手扔石头的本事,现在要练的是‘快’和‘藏’。什么时候能在我走过时,用石子打掉我刀穗还不让我察觉,什么时候才算入门。”他抖开缰绳,补了句,“至于地形图——老陈回来帮你。他认路画图的本事,够你学一阵。”
马蹄声渐远。幼枫转身,见阿木已经搬起了石头。
“小刀,”她说,“先把铜钱收好,跟我去石林做标记。”
沙州城西,永利货栈对街的茶摊上,老陈要了碗最便宜的粗茶,慢悠悠喝着。林夏蹲在巷子阴影里,背靠土墙,像个打盹的闲汉。
货栈门口人来人往。辰时三刻,三辆驼车进去,拉的是普通羊皮。林夏眯着眼看车辙印——很深,不像只装了皮货。
老陈喝完茶,起身绕到货栈后巷,跟后门倒泔水的老婆子搭上话。
“老姐姐,讨碗水喝。”他递过去一小撮烟丝。
老婆子接过,眼睛亮了亮,压低声音:“后生,你是外乡来的吧?这阵子少在这边转悠,夜里不太平。”
老陈顺势问了几句。老婆子含糊着说,最近夜里常有生人运箱子进来,箱子沉,落地“哐哐”响,像装着石头铁器。
林夏在巷子这头听着,手指无意识捻着地上的沙土。沙土颜色深褐,凑近闻,有股极淡的、刺鼻的异味——不是寻常土腥。
他不动声色,用小铲子刮了点土,用油纸包好。
傍晚两人在城外碰头。老陈说了听到的动静,林夏把油纸包递过去。老陈闻了闻,眉头皱起:“这味道……像是硫磺混着别的,我年轻时走镖见过矿上炸山,就是这味儿。”
“不是皮毛货栈该有的味道。”林夏把土包收好,“明天你去胡杨酒肆附近转转,那地方鱼龙混杂,消息灵通。我再去黑石山口看看。”
“那钱老三……”
“先不动他。”林夏翻身上马,“小门小户,惹不起地头蛇。咱们知道他在干什么,比让他知道咱们在查他,要稳妥。”
响水窝里,林夏跟老陈回来的时候,幼枫和小刀刚从石林回来。阿木已经把西墙加厚了一圈,正检查墙根是否牢固。
“标记做好了。”幼枫抹了把汗,“按你说的,刻在背阴的石缝里,只有知道符号的人能认出。”
林夏点头,看向小刀:“铜钱练得如何?”
小刀苦着脸摊开手——手心通红,虎口磨破了皮:“练了三十次,就中了两回树干,还差点打到自己的脚。”
林夏嘴角微扬:“正常。明天接着练。”
晚饭时,老陈说起胡杨酒肆的见闻:“酒肆后巷停了辆马车,盖着油布,车板缝里漏出些碎渣。”他从怀里掏出几粒灰黑色的颗粒,“我趁人不注意摸了几粒,看着像矿渣。”
林夏接过看了看,又闻了闻:“是铜矿渣,纯度不低。”他看向众人,“永利货栈在运的东西,八成就是这些。”
“可他们运矿渣做什么?”幼枫不解。
“掩人耳目。”林夏把矿渣放在桌上,“真正的货,可能藏在矿渣下面,或者……矿渣本身就是货的一种。”
他顿了顿:“还有,老陈在酒肆听说,最近有人在打听沙州城新冒头的帮派,特别是——手头阔绰的。”
幼枫心头一跳,手下意识按住了怀里——那里放着木匣的钥匙。
“是张老爷的人?”小刀紧张起来。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林夏语气平静,“沙漠里惦记别人钱财的,不止张老爷一个。”
夜里,幼枫睡不着,悄悄走到窗边。院子里,林夏正用软布擦拭那把铲子。
她看得入神,没留意林夏已经抬起了头。
林夏就着跳动的篝火,用那块磨光了的皮子,最后擦了一遍铲刃。铁器在火光下泛着幽暗的光,刃口因长期使用和保养,锋利依旧,却没有任何特殊纹路。他指腹摩挲过木柄上被手掌磨出的浅凹——那是七年风沙刻下的唯一印记。
“看出门道了?”他抬眼,瞥见幼枫仍盯着铲子。
“没有……”她泄气地摇头,“就是觉得,它被你用得……特别听话。”
林夏手腕一翻,铲子利落地插回腰间:“嗯。用顺手的东西,比花架子实在。”
火光噼啪一爆,映亮他淡漠的侧脸。远处,黑石山口的方向,风声渐厉。
林夏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粗麻布和半截炭笔,递给幼枫:“既然睡不着,就教你画图。我来指,你来画。先简单点,用‘丙’字开头编号,标出大概方位就成。”
幼枫接过麻布和炭笔,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这活儿比想象中简单,但必须仔细。
林夏用铲尖在沙地上划出营地轮廓:“‘丙一’是正门瞭望哨,”他语速平缓,“‘丙二’是西墙石堆,挡箭用。”
幼枫屏息落笔,炭迹在粗麻布上晕开小团灰斑,她急得咬唇,却见林夏铲尖轻点她手腕:“用侧锋,腕悬空。”
夜风掠过篝火,火星溅上麻布烫出小洞。幼枫“呀”了声,林夏已撕下衣角浸水摁灭,声音依旧无波:“正好当坐标点,‘丙三’定这里。”
这化解尴尬的方式让幼枫想起装错门闩时他的调侃。她噗嗤笑出声,绷紧的肩线终于放松。
“丙七定完,收工。”林夏抽走麻布扫了眼——线条虽抖,方位无误。他忽然将炭笔折半,短的那截抛给幼枫:“进步比某人数沙子陷阱快。”
幼枫攥着半截炭笔,悄悄打了个哈欠。
“去睡吧。”林夏看着她说道。
幼枫应了一声,躺回床上。窗外,沙漠的夜寂静无声,但她知道,这寂静底下,暗流正悄无声息地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