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暗寓 ...
-
清远镇沈宅
沈宅东厢的“听雨轩”是萧璟特意安排给王元朗养伤的院落。院中青竹环绕,石径通幽,正房三间,左右耳房各二,院角还有一座小巧的八角亭,亭中石桌上已摆好了茶具。若不是此时气氛凝重,这里倒真是个静养的好地方。
两辆马车停在院门外。前一辆马车里,重伤昏迷的王元朗被小心翼翼地抬下来,躺在临时扎制的担架上。他脸色惨白如纸,肩头的伤口虽然简单包扎过,但鲜血仍在不断渗出,将纱布染成暗红色。他的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痛苦的轻颤。
李清瑶从后一辆马车下来,眼睛红肿,脸色比王元朗好不了多少。她跟在担架旁,手指紧紧攥着衣袖,指节泛白。顾鸿飞跟在她身侧,虽然自己左臂的伤也未痊愈,却还是下意识地护着她,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萧璟早已候在院中。他今日换了身月白色常服,外罩淡青纱袍,腰间只悬一枚素玉,整个人看起来清雅温润。见众人到来,他快步迎上,目光在王元朗身上停留片刻,眉头微蹙:“伤得这么重?”
“沈公子……”李清瑶声音沙哑,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先安置。”萧璟果断道,“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大夫马上就到。”
他亲自引路,将众人带进正房。房间宽敞明亮,南窗下是一张红木雕花大床,床上铺着崭新的锦被,屋内陈设简洁雅致,熏着淡淡的安神香。最难得的是,屋角竟已备好了全套的医疗器具——铜盆、纱布、药箱、甚至还有一套银针。
“沈公子准备得周到。”顾鸿飞有些意外。
萧璟淡淡道:“王统领是为民请命才受的伤,沈某虽是一介商贾,也知敬重忠义之士。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
说话间,一名白发老大夫提着药箱匆匆赶来。萧璟介绍道:“这是陈大夫,清远镇最好的外伤大夫。”他又转向李清瑶,“李公子放心,陈大夫的医术在边境是出了名的。”
陈大夫也不多言,上前为王元朗诊脉。他的手刚搭上王元朗的腕脉,脸色就沉了下来。片刻后,他轻轻掀开王元朗肩头的纱布,伤口暴露出来——那是一道极深的剑伤,从右肩斜刺入内,几乎贯穿。伤口周围皮肉翻卷,鲜血仍在渗出,更严重的是,伤口边缘已经开始发黑。
“剑上有毒。”陈大夫沉声道,“而且不是一般的毒。这毒已随血液侵入经脉,若再不救治,最多撑不过今夜。”
李清瑶身子一晃,顾鸿飞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她抓住顾鸿飞的手臂,指尖冰凉:“大夫,求您……救救我表哥……”
“毒我能解,但伤口太深,伤及肺脉。”陈大夫摇头,“失血过多,元气大伤。现在最危险的是心脉不稳,随时可能……”他没说下去,但众人都明白。
顾鸿飞忽然开口:“让我看看。”
他走到床前,伸手搭上王元朗另一只手腕,闭目凝神。片刻后,他睁开眼,看向陈大夫:“您说得对,毒已入经脉,但更危险的是他内息紊乱,心脉几近衰竭。”
“这位公子也懂医术?”陈大夫有些惊讶。
“略通一二。”顾鸿飞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三枚淡绿色的药丸,“这是蜀山‘清心丹’,可护住心脉,暂时稳住内息。”他将药丸递给陈大夫,“请大夫用温水化开,喂他服下。我先为他逼出部分毒素。”
萧璟闻言,立刻吩咐下人准备温水。陈大夫接过药丸,仔细闻了闻,眼中露出赞许之色:“确实是上好的护心丹药。有这药,王统领至少能多撑两个时辰。”
顾鸿飞点点头,转向李清瑶:“清瑶,我要运功为王统领逼毒,期间不能打扰。你和沈公子先出去吧。”
“我……”李清瑶想说留下,但看到顾鸿飞严肃的表情,又咽了回去。她咬了咬唇,轻声道:“鸿飞,你自己也有伤……”
“无妨。”顾鸿飞微笑,“一点小伤,不影响运功。”
他说得轻松,但额角的细汗和苍白的脸色骗不了人。李清瑶心中揪痛,却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她深深看了顾鸿飞一眼,那眼神里有担忧,有感激,还有说不出的复杂情愫。
“小心。”她只说了两个字,转身随萧璟走出房间。
房门在身后轻轻关上。院子里,夕阳的余晖将竹影拉得很长。李清瑶站在廊下,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仿佛要将门板看穿。
萧璟静静站在她身侧三步之外,既不过分靠近,也不远离。这个距离恰到好处,既能随时照应,又不会让她感到压迫。他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在暮色中微微颤抖,看着她紧握的拳头,看着她眼中强忍的泪水。
“李公子不必太过忧心。”萧璟温声道,“顾公子内力深厚,医术高明,有他在,王统领定能转危为安。”
李清瑶没有回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都是我的错……是我让表哥去的县衙……是我害了他……”
“李公子此言差矣。”萧璟缓步走到她身侧,但仍保持着适当的距离,“王统领身为朝廷命官,查办贪腐是他的职责。他为国为民,虽险犹荣。若说错,错的是那些贪官污吏,是那些见利忘义的小人,而非李公子你。”
他顿了顿,继续道:“况且,沈某注意到李公子这些天在城中走访,想必对清远镇的民生很是关心。能为此地百姓着想的人,品性自然不差。”
李清瑶终于转过头,泪眼朦胧地看向他:“沈公子……你不问我们为何来清远镇?不问我们究竟是什么人?”
萧璟微微一笑:“沈某交朋友,只看品性,不问来历。李公子为人正直,重情重义,这就够了。至于其他……”他目光温和,“等李公子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若不想说,沈某也不会多问。”
这话说得坦荡又体贴。李清瑶心头一暖,泪水又涌了上来。她急忙别过脸,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这一擦,袖口上的血迹更加明显——那是之前扶王元朗时沾上的,暗红色的血渍在青布衣袖上格外刺目。
萧璟的目光在她袖口停留了一瞬,没有说话。他转身对候在不远处的柳映雪低声吩咐了几句,柳映雪点点头,悄然退下。
时间在焦虑中缓缓流逝。房间里偶尔传来压抑的闷哼声,是王元朗在昏迷中的痛吟。每一次声响,李清瑶的身子就紧绷一分。她咬着嘴唇,唇上已有了淡淡的血印。
萧璟让人搬来两张椅子,请她坐下等。但她摇头,依旧站着,眼睛始终不离房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沈宅的下人悄无声息地点亮了廊下的灯笼,又送来了热茶和点心。萧璟亲自斟了一杯茶,递到李清瑶面前:“李公子,喝点热茶吧。你已经站了一个多时辰了。”
李清瑶这才意识到腿已经麻了。她接过茶盏,指尖碰到萧璟的手,微微一颤。茶是上好的云雾,温热适口,但她喝在嘴里却尝不出味道。
“沈公子,”她忽然开口,“今日之恩,李某不知该如何报答。”
“朋友之间,不谈报答。”萧璟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也端起一杯茶,“沈某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可我们非亲非故……”
“相逢即是缘。”萧璟打断她,“沈某行走南北多年,见过的人不少,但像李公子这样心系民生的,不多。能结识李公子,是沈某的荣幸。”
他说得真诚,李清瑶能听出话里没有半分虚伪。她看着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这个人明明是个北国商人,却能在南国境内呼风唤雨;明明精明深沉,却待人真诚宽厚;明明看穿了她的伪装,却体贴地不点破。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开了。顾鸿飞走了出来,脸色苍白得吓人,额上全是冷汗,脚步都有些虚浮。他扶着门框,喘了几口气,才道:“毒……逼出了一部分……心脉稳住了……但还需要……”
话没说完,他身子一晃,向前倒去。
“鸿飞!”李清瑶惊呼,冲上前扶住他。
顾鸿飞靠在她肩上,虚弱地笑了笑:“没事……就是有点脱力……”他看向萧璟,“沈公子……麻烦请陈大夫……继续用药……接下来三天……是关键……”
说完这句话,他眼睛一闭,昏了过去。
“鸿飞!鸿飞!”李清瑶慌乱地摇晃他,眼泪夺眶而出。
萧璟立刻上前,伸手探了探顾鸿飞的脉息,松了口气:“顾公子是内力消耗过度,加上旧伤未愈,体力不支昏过去了。需要好好休息。”他转头吩咐,“来人,扶顾公子去西厢的‘听竹苑’,请陈大夫一会儿也过去看看。”
两名下人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顾鸿飞扶走。李清瑶想跟去,又回头看向王元朗的房间,一时手足无措。
“李公子先去照顾顾公子吧。”萧璟温声道,“王统领这边有陈大夫和下人照看,我会在此守着。有任何情况,立刻让人通知你。”
李清瑶看着萧璟,眼中满是感激:“沈公子……谢谢你……”
“去吧。”萧璟微笑,“顾公子为你、为王统领付出了太多。”
李清瑶咬了咬唇,终于转身跟着下人往西厢走去。走出几步,她回头看了一眼——萧璟站在廊下,灯笼的光将他修长的身影投在地上,沉静而可靠。
听竹苑·西厢房
听竹苑比听雨轩小一些,但同样清雅。顾鸿飞被安置在正房的床上,陈大夫已经来看过,开了补气养血的方子,说只需静养几日便可恢复。
李清瑶坐在床边,用湿毛巾轻轻擦拭顾鸿飞额上的冷汗。他昏睡中眉头依然紧蹙,嘴唇干裂,呼吸时轻时重。看着他苍白憔悴的脸,李清瑶的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掉。
这一路上,他为她挡了多少次刀剑?为她受了多少次伤?而这一次,他明明自己身上有伤,却还是耗尽内力去救表哥。他为什么这么傻?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凉,掌心有练剑留下的薄茧。她想起七夕那夜,这双手为她放河灯,为她挡刺客;想起这一路上,这双手为她递水,为她包扎,为她握剑杀敌。
“鸿飞……”她低声唤他的名字,声音哽咽,“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李清瑶急忙擦干眼泪,起身开门。是柳映雪,她手中托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套女子的衣裙。
“李公子,”柳映雪福了福身,“这是公子吩咐送来的。公子说,您照顾王统领和顾公子辛苦,身上衣服也脏了,让您换身干净的。”她将托盘放在桌上,“热水已经备在隔壁耳房,您随时可以用。晚些时候,奴婢会送晚膳过来。”
说完,她又福了福身,悄然退下。
李清瑶看着托盘上的衣物,整个人愣住了。那是一套浅碧色的襦裙,料子是上好的云锦,裙摆绣着精致的芙蓉花纹。旁边还放着几件首饰:一支白玉步摇,一对珍珠耳坠,一条银链玉佩。
这不是男子衣物。
这是女子的衣裙。
沈修瑾他……果然知道了。
李清瑶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了,却没有当面点破,而是用这种方式委婉地告诉她,这份体贴,这份尊重,让她既感动又惶恐。
她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那个一身青布男装、头发凌乱、眼睛红肿的“李公子”。是啊,这副模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女子假扮的。沈修瑾那样精明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她轻轻解开束发的带子,青丝如瀑散落肩头。镜中的她,终于恢复了女儿模样,只是脸色太过苍白,眼神太过疲惫。
门外又传来敲门声,这次是小环的声音:“小姐,是我。”
李清瑶开门,小环进来,看到她散发的模样,先是一愣,随即低声道:“小姐,沈公子既然已经准备了,就是想让您舒服些。而且顾公子醒来,看到您这样,也会心疼的。”
李清瑶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小环服侍她沐浴更衣。温热的水洗去了一身的疲惫和血污,换上那套浅碧色襦裙后,镜中的人终于有了几分生气。小环为她绾了个简单的发髻,插上那支白玉步摇,又戴上珍珠耳坠。银链玉佩系在腰间,走动时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
“小姐真美。”小环轻声道。
李清瑶看着镜中的自己,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宫中。但很快,她就摇了摇头。
“我们去看看表哥。”她道。
听雨轩·正房
王元朗的情况稳定了一些,但依然昏迷不醒。陈大夫正在为他换药,见李清瑶进来,忙行礼:“李……李姑娘。”
李清瑶摆手:“陈大夫不必多礼。我表哥他……”
“命是保住了。”陈大夫道,“多亏了顾公子用内力逼出部分毒素,又用灵药护住心脉。但王统领伤得太重,失血过多,至少要昏迷三五日。而且就算醒来,也要静养数月才能恢复。”
“能活下来就好……”李清瑶喃喃道,走到床边。王元朗的脸色依然苍白,但呼吸平稳了许多。她轻轻握住他的手,低声道:“表哥,你一定要好起来……姑姑还在家里等你……”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萧璟走了进来,正要开口说什么,却在看到李清瑶的瞬间,声音卡在了喉间。
他见过她扮作男子的清雅模样,也想象过她恢复女装的样子,但此刻亲眼所见,仍是被深深惊艳。
烛光下,她一身浅碧色襦裙,裙摆上的芙蓉花纹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青丝绾成简单的发髻,那支白玉步摇斜插其间,莹润的光泽与她的肤色相得益彰。珍珠耳坠在她颊边轻轻晃动,衬得她的脖颈修长白皙。最动人的是她的眼睛——虽还带着疲惫和红肿,却清澈如秋水,此刻正关切地看着床上的王元朗,眼中满是担忧和温柔。
她站在那里,如同一株初绽的芙蓉,清丽脱俗,却又带着坚韧不屈的气质。既有女子的柔美,又有不输男子的担当。
萧璟怔了怔,很快恢复常态,但眼中的惊艳之色还未完全褪去。他定了定神,温声道:“李姑娘放心,陈大夫会留在这里照看。用的都是最好的药材,王统领一定会康复的。”
李清瑶转过身,向他深深一福:“沈公子大恩,清瑶没齿难忘。”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自称“清瑶”,也是第一次以女子身份正式行礼。
萧璟微微一笑,还礼道:“李姑娘不必如此。朋友之间,本当如此。”他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的目光保持平静,“晚膳已经备好,李姑娘忙碌一天,也该用些饭食了。顾公子那边,我已经让下人炖了参汤,一会儿送过去。”
“我想先去看看鸿飞。”李清瑶道。
“好,我陪你去。”
两人走出房间,沿着回廊往西厢走去。夜色已深,沈宅里挂满了灯笼,将青石路照得一片温暖。晚风吹过,带来阵阵桂花香,也吹动李清瑶的裙摆和发丝。萧璟走在她身侧,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她侧脸优美的轮廓,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
“沈公子,”李清瑶忽然开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萧璟脚步微顿,随即继续前行,声音温和:“李姑娘是指什么?”
“我的身份。”李清瑶停下脚步,看着他,“你知道我是女子。”
萧璟也停下,转身面对她。灯笼的光映在他脸上,让他的五官显得更加柔和。“李姑娘气质清雅,举止间自有风仪,虽扮作男子,但细看之下不难分辨。”他坦诚道,“只是沈某觉得,李姑娘既然选择如此装扮,必有缘由。所以不曾点破,也不曾多问。”
这份体贴让李清瑶心头一暖。她轻声道:“谢谢沈公子的体谅。”
“不必言谢。”萧璟继续往前走,“只是沈某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公子但说无妨。”
“清远镇如今局势复杂,暗流汹涌。”萧璟的声音低沉了些,“王统领之事,只是开始。周培安他们虽然暂时妥协,但绝不会善罢甘休。李姑娘和顾公子他们……”他顿了顿,“沈某虽能护你们一时,但此地终究不是久留之处。”
李清瑶心头一紧:“沈公子的意思是……”
“沈某的意思是,等王统领伤势稳定,顾公子恢复后,你们若能离开清远镇,还是尽早离开为好。”萧璟看向她,眼神认真,“此地是非太多,危险重重。你们已经付出了太多代价,没必要再涉险。”
他这番话,既是出于对朋友安危的关心,也隐约透露出一丝深意——他看出来李清瑶身份特殊,知道她留在清远镇只会越来越危险。但话点到为止,没有说破,给她留足了余地。
李清瑶沉默片刻,苦笑道:“沈公子说得是。只是表哥伤成这样,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而且……”她想起自己在城中的所见所闻,想起百姓的苦难,心中涌起不甘,“我注意到沈公子在城中施粥义诊,想必也是心系百姓之人。清远镇的现状,沈公子比我看得更清楚。这样离开,我实在……”
“李姑娘这些天在城中走访,想必对民生很是关心。”萧璟温声道,“沈某也注意到,李姑娘给王统领的提议,也是基于对百姓的考量。这份心意,沈某敬佩。但有些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清远镇的病已入骨髓,需用缓药,不能用猛剂。王统领之事,便是前车之鉴。”
他这话说得委婉,却一针见血。李清瑶想起表哥正是因为太过急切,才中了埋伏,心中一阵刺痛。
“沈公子说得对。”她低声道,“是我太急了。”
“不是李姑娘的错。”萧璟道,“只是世道如此,有时候需要些耐心和策略。”他顿了顿,转移了话题,“顾公子是个难得的君子,剑术高明,医术精湛,更难得的是重情重义。沈某很欣赏他,希望能与他结交。”
这话说得真诚。萧璟确实欣赏顾鸿飞——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才华,更因为他对李清瑶那份毫无保留的付出。虽然萧璟心中隐约猜到李清瑶的身份,但此刻他只是以朋友的身份,真诚地欣赏另一个值得敬佩的人。
李清瑶听出他话中的真诚,心中感动:“鸿飞他……确实很好。”
两人已走到听竹苑外。萧璟停下脚步:“李姑娘进去吧,沈某就不打扰了。若有需要,随时让人来找我。”
“沈公子,”李清瑶叫住他,“今日种种,清瑶铭记于心。他日若有需要,清瑶定当报答。”
萧璟微微一笑,拱手道:“朋友之间,不必言报。李姑娘保重。”
他转身离去,青衫身影在灯笼下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回廊拐角。
李清瑶站在院门外,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这个北国商人,看似温润如玉,实则深不可测。他能在清远镇呼风唤雨,能看透她的伪装,能在危机中伸出援手,还能如此体贴周到。
他到底是什么人?
她摇摇头,推门走进房间。顾鸿飞已经醒了,正靠坐在床头,小环在喂他喝参汤。见她进来,顾鸿飞眼睛一亮,随即看到她身上的女装,愣住了。
“清瑶……你……”他声音沙哑,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眼中满是惊艳和温柔。
李清瑶走到床边,接过小环手中的汤碗:“我来吧。”她舀了一勺参汤,轻轻吹凉,递到他唇边,“鸿飞,谢谢你。”
顾鸿飞看着她,眼中满是温柔:“谢什么,你表哥也是我朋友。”
“不止是表哥。”李清瑶看着他,眼泪又涌了上来,“这一路上,你为我做的太多太多。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我不要报答。”顾鸿飞握住她的手,“我只要你好好的,即便要我拿出性命,我也愿意。”
他的手很暖,掌心有薄茧,却让她感到无比安心。她看着他苍白的脸,看着他眼中的深情,心中涌起一阵酸楚。
她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已经越来越深。可她也知道,自己是南国公主,身上背负着家国重任。她和顾鸿飞之间…………
“鸿飞,”她轻声道,声音有些哽咽,“等表哥好了,等清远镇的事解决了……我们……你带我去游览蜀山可好?”
顾鸿飞看着她眼中的泪光,心中一悸。他轻轻点头:“好,我定带你去。”
窗外,月色如水。沈宅里一片宁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声。东厢里,王元朗在昏迷中与死神搏斗;西厢里,两颗心在挣扎中靠近;而主院的书房中,萧璟站在窗前,看着天上的明月,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
玉佩上刻着一个“璟”字。
他想起刚才看到李清瑶女装的模样,想起她眼中对顾鸿飞的深情,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他确实惊艳于她的容貌气质,也欣赏她的品性担当,但更让他介怀的是——她似乎已经心有所属。
“李清瑶……”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灵玉公主……我们以这样的方式相遇,到底是缘还是……”
他摇摇头,将玉佩收回怀中。不管怎样,这场戏,他还要演下去。而接下来的路,还很长很长。
夜色深沉,清远镇的明天,又会是怎样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