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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雷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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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三刻,清远镇在沉睡中迎来了一场无声的风暴。
三百名精兵如同鬼魅般从四个方向同时入镇,他们的脚步轻捷如猫,铠甲用厚布包裹,兵器涂黑,在月色下只留下一道道模糊的影子。镇口的哨兵还未来得及发出警报,就被从背后捂住口鼻,悄无声息地拖入阴影。
赵刚亲自带领二百人直扑县衙。
此时的县衙后院灯火通明,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周培安正在大摆庆功宴,厅堂里摆着三桌酒席,四大粮商及其家眷、县衙的师爷、主簿等核心党羽悉数在场。
“诸位,今日咱们可要好好庆祝庆祝!”周培安满面红光,举杯高呼,“那个碍事的李姑娘死了,王元朗重伤,沈修瑾自顾不暇——从今往后,这清远镇还是咱们的天下!”
孙守义谄媚地笑道:“全赖周大人运筹帷幄!下官敬大人一杯!”
“敬大人!”众人齐声附和,觥筹交错。
周培安的妻子还故作担忧:“老爷,听说朝廷的旨意已经在路上了,咱们……”
“怕什么?”周培安大手一挥,“证据?人都死了,证据还有什么用?王元朗送出去的那些东西,本官早就打点好了。都城那边,自有刘侍郎为咱们周旋!”
钱通海拍马屁道:“大人英明!等这阵风头过去,咱们还可以跟北国那边……”
“慎言!”周培安瞪了他一眼,但眼中却满是得意,“有些事,心里知道就好。”
正说话间,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怎么回事?”周培安皱眉,“谁在外面吵闹?”
话音未落,厅堂的门被一脚踹开!
赵刚一身戎装,手握长刀,大步踏入。他身后,百名精兵鱼贯而入,瞬间将整个厅堂围得水泄不通。
“你……你们是什么人?!”周培安脸色大变,手中的酒杯“啪”地掉在地上。
“南国御前侍卫,奉灵玉公主之命,缉拿贪官周培安及其党羽!”赵刚声音如铁,在寂静的厅堂里回荡。
“灵玉公主?!”周培安瞳孔骤缩,“她……她不是已经……”
“公主千岁金安,岂是尔等宵小能够谋害的?”赵刚冷笑,“周培安,你贪墨赈灾粮款,勾结北国,出卖边防,罪证确凿!来人,拿下!”
“我看谁敢!”周培安猛地拔出腰间佩剑,但他那身肥肉和久疏战阵的身体,在赵刚这样的精锐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不过三招,佩剑就被打飞,赵刚反手一刀背砸在周培安膝弯,这位县令大人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老爷!”他的小妾尖叫着扑上来,被士兵一把推开。
钱通海等人还想反抗,但面对如此多训练有素的精兵,他们那些家丁护卫根本不堪一击。不过片刻,厅堂里所有人都被控制住,男人们被反绑双手,女眷们被集中到一角,瑟瑟发抖。
“赵统领,四大粮商府邸已全部控制,账本、库房均已查封!”
“赵统领,各处粮仓已接管,守军全部缴械!”
“赵统领,县衙所有文书、档案已封存!”
一连串的汇报从外面传来,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在周培安心上。他面如死灰,瘫倒在地,口中喃喃:“完了……全完了……”
赵刚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声音冰冷:“周大人,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他站起身,挥手下令:“全部押入大牢,严加看管!没有公主手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是!”
精兵们押着这群昔日作威作福的蠹吏及其家眷,走出县衙。夜色中,他们的哭喊声、求饶声在空荡的街道上回荡,惊醒了镇上的百姓。
有人推开窗户,看到这一幕,先是惊愕,随即眼中涌出泪水。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是朝廷来人了!周培安这个狗官终于被抓了!”
压抑了太久的民怨,在这一刻终于爆发出来。越来越多的人走出家门,聚集在街道两旁,看着那些被押往大牢的贪官污吏,有人扔烂菜叶,有人吐口水,更多的人跪地痛哭。
赵刚骑马走在队伍最前,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万千。
沈宅,书房。
沈修瑾站在窗前,望着远处县衙方向的火光和隐约传来的喧哗,知道行动已经开始了。
他转身回到书案后,端起已经凉透的茶,轻啜一口。茶很苦,但他需要这份苦味来保持清醒。
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进来。”
门被推开,一个身影裹在深色斗篷里,脸上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她身后跟着赵刚和赵强,两人进门后立即反手关门,持刀守在门内两侧。
“沈公子。”斗篷下的女子开口,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
她抬手缓缓摘下斗篷的兜帽,解开面纱——正是李清瑶。
烛光下,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中带着疲惫,但那份属于公主的雍容气度,此刻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她不再是那个需要隐藏身份的“李姑娘”,而是南国的灵玉公主。
沈修瑾站起身,微微颔首:“公主殿下。”
这个称呼让李清瑶微微一怔,随即苦笑:“沈公子还是叫我清瑶吧。这一路走来,多亏有沈公子相助,我才能顺利将这些贪官拿下。”
“公主言重了。”沈修瑾示意她坐下,“不过是举手之劳。”
“举手之劳?”李清瑶摇头,眼中闪过痛色,“那天牺牲的护卫,还有那位替我留着房间的姑娘,都是沈公子精心培养的人。沈公子为了保我性命,让他们替我赴死,这份情……清瑶不知如何报答。”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沈修瑾沉默片刻,缓缓道:“公主不必自责。那些护卫,他们保护的是南国公主,是两国未来的和平。他们的牺牲,自有其价值。”
李清瑶抬起眼,直视沈修瑾,“沈公子,我真的感到很惭愧。这次又帮我部署抓捕周培安……清瑶真的不知该如何感谢你。”
沈修瑾微微一笑:“公主若真想谢我,或许将来有一天,我也有需要公主帮忙的地方,届时还望公主相帮。”
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只是随口一说。但李清瑶却郑重地点头:“沈公子若有需要,清瑶定当竭尽全力。”
两人相视片刻,李清瑶忽然道:“沈公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她憋了很久。
沈修瑾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到窗边,望向夜空。许久,他才缓缓道:“公主只需要知道,我是友非敌,就够了。至于我的身份……时机成熟时,自然会告诉公主。”
李清瑶知道问不出更多,也不强求,只是轻声道:“无论如何,谢谢你。”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赵刚的声音:“公主,王将军和小环姑娘到了。”
“让他们进来。”
门被推开,王元朗在小环的搀扶下走进书房。他的伤还未痊愈,走路还有些踉跄,但当他看到书案旁那个熟悉的身影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表……表妹?”王元朗的声音颤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清瑶转过身,眼中含泪:“表哥。”
“公主!”小环尖叫一声,松开王元朗,扑到李清瑶脚边,抱着她的腿放声大哭,“公主您还活着!您还活着!奴婢以为……奴婢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李清瑶蹲下身,扶起小环,为她擦去眼泪:“傻丫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王元朗一步步走上前,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他伸出手,想要触碰李清瑶的肩膀,却又不敢,手停在半空,颤抖着。
“清瑶……真的是你?”他的眼眶红了,“那场大火……我以为……”
“那只是沈公子的计策。”李清瑶轻声道,“为了让暗影组织以为我死了,放松警惕。”
王元朗这才注意到一旁的沈修瑾,他深吸一口气,抱拳深深一礼:“沈公子大恩,王元朗没齿难忘!”
“王将军不必多礼。”沈修瑾扶起他,“公主平安,便是最好的结果。”
小环哭得停不下来:“公主,都是奴婢不好,那天奴婢应该守在您身边的……奴婢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离开公主半步!就是死,也要死在公主前面!”
李清瑶又是感动又是心酸,轻拍她的背:“别说傻话,我们要好好活着。”
书房里弥漫着重逢的喜悦和劫后余生的感慨。王元朗细细打量着李清瑶,确认她真的毫发无伤,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小环则一直拉着李清瑶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放开。
谁也没有注意到,书房窗外的阴影里,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屋内的情景。
柳映雪捂着嘴,浑身都在颤抖。
不是愤怒,不是震惊,而是一种近乎崩溃的恐惧和……恨意。
李清瑶没死。
一切都是一场戏。
而她,成了这场戏里最大的笑话。
她想起了那晚自己心中的愧疚,想起了为保护王元朗挨的那一刀,想起了公子对她的关心和信任……原来都是假的。
最让她恐惧的是——“李清瑶已死”的消息已经传回了组织!
如果主人知道这个消息是假的……
柳映雪不敢想下去。芊芊……她的妹妹……
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她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慌,现在最重要的是补救。
她悄无声息地退后,隐入更深的阴影中,然后转身快步离开。她必须尽快再传一封信,说明事情原委,不然等组织自己收到消息她就完了。
只是,她心中对李清瑶的那点愧疚,此刻已经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恨意。
李清瑶,你必须死。
真的必须死。
安抚好王元朗和小环后,李清瑶提出了一个请求。
“沈公子,我想去看看顾鸿飞。”
沈修瑾深深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他在客房,我带你过去。”
一行人来到顾鸿飞所在的房间。推开门,药味扑面而来。顾鸿飞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仿佛随时都会停止。
李清瑶的脚步在门口顿住了。
她看着他,这个为她出生入死,为她几乎付出生命的男人,此刻离她只有几步之遥。可这几步,却仿佛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在沈宅的这些日子,她抚琴,他舞剑,他们一起喝茶,一起吃饭,她说想跟他走,他开心不已,还有那个吻……桩桩件件,明明都是几天前的事,却又像是几个世纪,变的遥不可及。
现在,她又做回了灵玉公主,是南国皇帝的女儿,是即将与北国太子联姻的未来太子妃。
她不能再靠近了,她的梦终于……碎了
小环察觉到她的异样,轻声唤道:“公主……”
李清瑶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到床边。她没有坐下,只是站在一步之外,静静地看着顾鸿飞。
他的眉头紧皱着,即使在昏迷中,也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的嘴唇干裂,嘴角还有未擦净的血迹。那只总是握剑的手,此刻无力地垂在身侧,手指微微蜷曲。
李清瑶的手在袖中握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她想替他抚平眉头,想喂他喝水,想像以前那样握住他的手,告诉他“我在这里”。
可她不能。
“他……一直没醒吗?”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
“没有。”沈修瑾站在她身后,声音平静,“大夫说,他是自己不愿醒来。”
李清瑶闭上眼睛。
她懂。
“沈公子,”她转过身,眼中已是一片平静,“我想将顾公子转移到县衙照顾。还有表哥和小环,既然我已经接管清远镇,他们也应该跟我一起过去。”
沈修瑾点头:“理应如此。我这就安排人手护送。”
“多谢。”
李清瑶最后看了一眼顾鸿飞,然后决然转身,走出房间。
在转身的刹那,一滴眼泪无声滑落,滴在地板上,很快消失不见。
没有人看见。
一个时辰后,三辆马车从沈宅驶出,在精兵的护卫下前往县衙。
其中一辆马车内小环紧紧挨着李清瑶,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李清瑶靠着车壁,闭目养神,但微微颤抖的睫毛出卖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沈修瑾站在沈宅门口,目送车队离去。夜风吹动他的衣袍,他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孤独而挺拔。
柳映雪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轻声问:“公子,就这样让公主离开吗?”
沈修瑾没有回头:“她是南国公主,住在沈宅本就是权宜之计。如今清远镇已在她掌控之中,自然该回到她该去的地方。”
“可是……”柳映雪咬了咬唇,“公主这一走,怕是再难回来了。”
沈修瑾终于转过身,看了她一眼:“映雪,你似乎对公主的去留很在意?”
柳映雪心中一紧,连忙低头:“奴婢只是……只是觉得公子对公主颇为照顾,如今公主离开,公子心里想必不好受。”
“我没事。”沈修瑾淡淡道,“你去休息吧,伤还没好,别站太久。”
“是。”
柳映雪福身退下,转身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车队抵达县衙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县衙已经被彻底清理过,周培安等人的痕迹被抹去,换上了新的布置。李清瑶被安排在县衙后宅最清静的院落,顾鸿飞和王元朗则分别安置在相邻的厢房,方便医士照料。
安顿好后,李清瑶做的第一件事,是召见赵刚。
“赵护卫,沈公子之前收购的那些粮食,现在何处?”
“回公主,大部分存放在城东的三大粮仓,小部分在沈宅的私仓。”赵刚回答,“共计约八万石。”
李清瑶点头:“传我命令,开仓放粮。所有灾民,按户登记,每人每日可领一升米。另外,组织人手帮助百姓重建家园,修缮房屋。所需银两,从周培安和四大粮商查抄的家产中支出。”
“公主仁德!”赵刚由衷赞道,“只是……这些粮食毕竟是沈公子的私产,我们是否应该……”
“我会亲自与沈公子商议补偿。”李清瑶道,“但百姓等不起。先放粮,其他事日后再说。”
“是!”
赵刚领命而去。
李清瑶走到窗边,望着渐渐亮起的天空。
清远镇,终于要迎来新生了。据报父皇委派的新县令不日就会到达,她可以安心将清远镇交付出去了。
而她,也该去完成她的使命。
接下来的几日,清远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粮仓的大门每天清晨准时打开,排队的百姓领到粮食时,无不跪地叩谢“吾皇万岁,公主千岁”。精兵们帮助百姓修缮房屋,清理街道,镇子渐渐恢复了生机。
更让人感动的是,李清瑶亲自走访了几户最困难的灾民,了解他们的疾苦。虽然她戴着面纱,但那份真诚和关怀,百姓们能感受到。
“公主真是活菩萨啊!”
“朝廷没有忘记我们,公主没有忘记我们!”
“周培安那个狗官,早就该杀了!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民心的转变,比想象中更快。
而在县衙后宅,李清瑶的生活却异常简单。
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顾鸿飞房间里。但她从不靠得太近,总是坐在离床三步远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医士为他诊治、喂药。
她不再拉他的手,不再为他擦汗,不再轻声唤他的名字。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
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克制,保持着距离。
小环看不下去了,轻声劝道:“公主,您去歇歇吧,这里有奴婢看着。”
李清瑶摇头:“我不累。”
“可是您已经三天没好好休息了。”小环心疼道,“顾公子若是知道,一定会心疼的。”
李清瑶的身体微微一颤。
顾鸿飞会心疼吗?
应该会吧。肯定会的。他对她的心意和付出,她都知道。
但她不能再给他希望了。
那日书房里与沈修瑾的对话,让她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她是公主,她的婚姻是国事,她的命运早已被安排好。对顾鸿飞的感情,注定只能藏在心底,成为一生的遗憾。
“小环,”她轻声到,“你知道吗,我真希望自己只是一普通女子。”
小环的眼眶红了:“公主……”
“罢了。”李清瑶站起身,“我去看看表哥。”
王元朗的伤势恢复得很快,已经能下床走动了。见到李清瑶,他连忙起身:“公主。”
“表哥不必多礼。”李清瑶在桌旁坐下,“伤怎么样了?”
“好多了。”王元朗看着她,眼中满是心疼,“倒是你,清瑶,这几日你瘦了很多。”
“我没事。”李清瑶勉强笑了笑,“表哥,等你再好些,等新的县令上任后,我们也该回京了。”
“你决定回去了?”
“清远镇的事虽然暂时解决了,但南国现在面临的麻烦,肯定远不止这一个。”李清瑶的声音很低,“以前我体会不到,尚且还能在父皇的庇护之下安然享受,可如今,我再也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你们的爱,这份爱实在是太沉重,压得我好痛”
王元朗怔住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李清瑶——冷静,清醒,甚至有些……沧桑。
“清瑶,你……”
“这一路走来,我看到了太多。”李清瑶望向窗外,“灾民,贪官,刺客,阴谋……我一直在想,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改变这一切,我就是一个女子,感觉是那么渺小,没武功没智谋,如果不是顾鸿飞的保护,不是沈公子相助 ,我恐怕早就死了无数次了。可南国千千万万的百姓,他们没有这样的运气。他们只能承受。”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可我不是普通的女子,父皇安排的这场联姻我终于理解了,也接受了。我知道父皇是心疼我、爱我的。可南国这千千万万的百姓也是他的子民,他一个人扛的太辛苦了。我是他的女儿,是南国的公主,我不能永远被保护在羽翼之下。表哥,我决定回去完成我的使命了。”
王元朗沉默许久,终于开口说道:“好,我陪你回去。“随后又补充”清瑶,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谢谢你,表哥。”
离开王元朗的房间,李清瑶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又来到了顾鸿飞的房间。
医士刚为他换完药,正在收拾药箱。见到李清瑶,医士躬身道:“公主,顾公子脉象平稳了些,但……还是没醒。”
“辛苦了,去休息吧。”
医士退下后,房间里只剩下李清瑶和昏迷的顾鸿飞。
她走到床边,这一次,她允许自己靠近一些。她看着他的脸,这张曾经意气风发、笑容温暖的脸,此刻却如此苍白脆弱。
“鸿飞,”她轻声唤道,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为我受伤,对不起让你为我痛苦,对不起……不能回应你的感情。”
她的眼泪终于落下,滴在他的手背上。
“你知道吗,这一路上,我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或许从我见你第一面时就已经爱上了你。“
李清瑶笑着说“你知道吗,我说要跟你走其实是骗你的,我是公主,怎么可以跟你走,那你还不得被全国通缉。”然后又转为哽咽”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在骗自己,鸿飞,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我是公主,我有我的责任。南国现在内忧外患,父皇病重,弟弟年幼……我需要去北国联姻,为南国换来喘息之机。这是我的命。”
她握住他的手,这一次,她没有克制。
“鸿飞,你一定要好起来。好好养伤,好好练剑,好好生活。忘了我,忘了清远镇,忘了这一切。就当是对我骗你的惩罚好不好”
“你这么好的一个人,一定会遇到一个更好的姑娘,她会陪你走遍天下,看遍山河。你们会在蜀山成亲,会有可爱的孩子,会过得很幸福……”
她的声音哽咽得说不下去。
良久,她轻轻放开他的手,为他掖好被角。
“再见了,鸿飞。”
她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所以她没有看到,在她转身的刹那,顾鸿飞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北国石岭镇,暗影据点。
赫连铁还躺在床上养伤,但他已经能坐起来了。此刻,他正看着手中最新收到的密信,脸色铁青。
信是柳映雪传来的,只有短短一行字:
“李清瑶未死,沈宅大火为替身之计,公主现已接管清远镇。”
“砰!”
赫连铁一拳砸在床沿上,牵动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但心中的怒火更盛。
“替身……好一个替身!”他咬牙切齿,“我们又被人耍了!”
站在床边的黑衣人低声道:“将军,主人已经知道了。他很生气。”
赫连铁苦笑。
主人当然会生气。他们不仅没能杀死李清瑶,还暴露了暗影的存在,现在更是被对方将计就计,反将一军。
“主人怎么说?”
“主人说,这次的事情,责任在你。”黑衣人声音冰冷,“但念在你重伤未愈,暂不追究。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从此以后,暗影的一切行动,你都不能再过问了。”黑衣人看着他,“主人会派新的统领过来接手。至于你……伤好之后,回北国军营待命。”
赫连铁闭上眼睛,长叹一声。
他果然成了弃子。
虽然保住了性命,但他在主人心中的地位,已经一落千丈。暗影统领的位置丢了,以后恐怕再也不会好过了。
“李清瑶……萧璟……”他喃喃念着这两个名字,眼中闪过浓烈的杀意,“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这一局,他们输得彻底。
夜色深沉,北国的边境小镇一片寂静。
而三百里外的清远镇,黎明已经到来。
县衙后宅的院子里,李清瑶站在廊下,望着东方升起的朝阳。
新的一天开始了。
清远镇在复苏,百姓在重新燃起希望。
而她,也必须继续前行。
前路或许还有风雨,或许还有阴谋,但她不再害怕。
因为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被保护在深宫的公主。
她是李清瑶,是南国的灵玉公主,是要为她的国家、她的百姓,撑起一片天的女子。
朝阳的光芒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