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长河》猫咪爱上鱼儿

4、迷雾

　　晨光熹微，透过客栈窗棂的薄纱，在房间内投下斑驳的光影。

　　李清瑶的眼睫轻轻颤动了几下，终于从深沉的昏迷中缓缓苏醒。意识回笼的瞬间，后颈传来一阵钝痛，让她不自觉地蹙紧了秀眉。她睁开眼，茫然地打量着这间陌生的客房，昨夜的记忆如同破碎的潮水，汹涌地冲进脑海——黑暗中逼近的黑影、刺鼻的异味、挣扎的无力感，以及小环那声凄厉的尖叫……

　　“小环！”她心头一紧，猛地想要坐起身，却因动作过急而一阵眩晕。

　　“小姐！您醒了！”一个带着哭腔又充满惊喜的声音在床边响起。李清瑶转头，看见小环正跪坐在脚踏上，一张俏丽的小脸苍白得没有血色，左边脸颊还带着一块明显的淤青，眼圈红肿，显然是哭过许久，又强打着精神守在这里。

　　“小环，你的脸……”李清瑶心中一痛，伸手想去触摸，却见小环慌忙避开。

　　“奴婢没事，小姐，就是磕碰了一下。”小环挤出一个笑容，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您吓死奴婢了……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小心翼翼地扶着李清瑶靠坐在床头，动作轻柔，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看着小环强忍伤痛、还要反过来照顾安慰自己的模样，李清瑶鼻尖一酸，愧疚如同藤蔓般缠绕上心头。是她执意要离宫北行，才让身边这些忠心耿耿的人陷入如此险境。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叩响。赵刚和赵强兄弟二人走了进来，两人脸上都带着疲惫与凝重，眼中布满了血丝。一见李清瑶醒来，二人立刻单膝跪地，抱拳垂首，声音沉痛：

　　“属下护卫不力，令小姐受此惊吓，身陷险境，罪该万死！请小姐责罚！”赵刚的声音带着压抑的自责和颤抖。

　　赵强也紧接着道：“若非昨夜那位顾少侠仗义出手，后果不堪设想……属下无能，恳请小姐即刻启程回京！北行之路太过凶险，我等……实在无法保证小姐万全！”

　　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位护卫，他们身上还带着昨夜激战留下的尘土与疲惫，李清瑶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想起离宫前父皇那欲言又止的神情，想起自己信誓旦旦留下的书信……她原本只想着独自承担，却从未深思，她的安危，她的一意孤行，牵动着多少人的心，甚至可能关系到更多她尚未知晓的局势。

　　一股强烈的后怕和自责涌上心头。眼泪再也无法抑制，如同断线的珍珠，无声地滑过她苍白的面颊。她不是害怕自己遇险，而是后悔自己的冲动和任性，连累了这些真心关怀、保护她的人。

　　“不……不是你们的错。”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努力平复着情绪，“是我……是我考虑不周，连累了你们和小环……快起来。”

　　然而，赵刚兄弟却不肯起身。赵刚抬起头，眼神恳切而坚定：“小姐，昨夜那些贼人，绝非寻常匪类。他们组织严密，武功路数诡异，而且……目标明确，就是冲着您来的！”他略一迟疑，从怀中取出那枚蛇形令牌，双手呈上，“小姐请看此物。”

　　李清瑶接过令牌。那冰凉的触感和诡异的蛇形图案，让她心中莫名一寒。“这是……”

　　“此乃北国‘暗影’组织的标记。”赵刚压低了声音，语气沉重，“‘暗影’是北国主战派圈养的秘密力量，专行刺杀、破坏之事。他们出现在此，意味着……您的行踪可能已经暴露，而且，北国内部有人不想看到您平安抵达，不想看到两国联姻成功。”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李清瑶耳边炸响。她一直以为，联姻只是两国之间的事情，是为了解决南国当下的困境。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意识到，这桩婚姻背后，牵扯着如此错综复杂的势力博弈，她本人，早已成为了北国内部权力斗争的焦点和靶子。

　　她握着那枚冰冷的令牌，指尖微微发颤。回宫吗？回到那座安全的牢笼，让父皇独自面对内忧外患，让这些为她担惊受怕的人白忙一场？她不甘心。可不回去，前路显然危机四伏，她难道要继续拖着身边的人一起冒险？

　　正当她心乱如麻，进退维谷之际，门外再次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站着离门最近的赵强在得到公主的示意后前去开门，随即通报道：“小姐，顾少侠前来探望。”

　　李清瑶迅速整理心绪，将令牌收起：“请少侠在外间稍候，我即刻就来。”

　　在小环的服侍下，她简单整理了仪容。镜中的少女面色仍有些苍白，但眼神已恢复清明。她深吸一口气，这才缓步走出内室。

　　外间桌前，顾鸿飞静静而立。晨光中，他一身青衫磊落，身姿挺拔如松。见李清瑶出来，他微微颔首：

　　“姑娘可安好？”

　　他的声音清越如泉，不知为何，让李清瑶的心轻轻一动。她垂下眼帘，避开他关切的目光，轻声道：“多谢少侠挂心，已无大碍。昨夜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路见不平，份所当为。”顾鸿飞语气平静。

　　这时，小环奉茶进来，安静地侍立在一旁。赵刚兄弟也守在门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李清瑶请顾鸿飞入座，自己则在对面坐下，中间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顾鸿飞放下茶盏，率先打破了沉默。

　　“小女子姓南，单名一个玉字。”她轻声答道，目光仍微垂着，“京城人士，欲往北地探亲。少侠是……”

　　“在下顾鸿飞，蜀山弟子，奉师命下山游历。”顾鸿飞坦然相告。

　　蜀山弟子。李清瑶心中微动，难怪他剑法如此精妙。她悄悄抬眼，正好对上他清澈的目光，心头没来由地一跳，急忙又垂下眼帘，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袖。

　　他看着眼前女子这副含羞带怯、却又强装镇定的模样，与昨天那个冷静吩咐帮助樵夫的她，仿佛又是不同的模样，让他觉得有些……有趣。联想到昨夜那些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和那枚诡异的令牌，他心中已然明了，这位“玉”姑娘的“探亲”之路，恐怕远非她说的那般简单。但她既不愿明说，他自然也不会点破。

　　两人一时无话。阳光透过窗纱，在空气中投下细小的光柱，尘埃在其中缓缓浮动。

　　“玉姑娘，既然你已无大碍那在下就先告辞了”顾鸿飞说着便站起身来与转身离开。

　　“顾少侠，请留步”李清瑶几乎是脱口而出，惊的小环赶紧上前扶住猛然起身的公主，两位护卫也赶紧来到顾鸿飞身边。

　　因为起的太猛导致李清瑶有些晕眩，好在小环和顾鸿飞一起接住才避免摔倒在地，在接触瞬间她仿佛感觉自己的心都停止了跳动，那感觉让她羞红的脸，随即赶紧抽身保持距离，由小环一人搀扶着。

　　“没事，我没事……”大家这才放下心来。

　　她重新抬眼看向顾鸿飞，其实在刚刚的谈话间已有一个念头在她心中萌芽。这个决定并非一时冲动——蜀山弟子素来侠名远播，品行可靠；他的武功足以应对强敌；同行也能震慑暗中窥伺之人。虽然邀请陌生男子同行于礼不合，但权衡之下，这是确保众人安全、又能继续北上的最佳选择。

　　她必须要继续北上。不仅仅是为了寻找答案，此刻更添了一份不甘与执拗——她不想让那些躲在暗处的黑手得逞，不想让北国那些所谓的主战派的阴谋轻易实现。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抬起眼眸，目光清澈而坚定地望向顾鸿飞，只是那白皙的脸颊上，不受控制地飞起了两抹红云，连声音都因紧张而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微颤：

　　“顾少侠，昨夜之事，想必您也看出，小女子此行恐非坦途。”她顿了顿，纤长的手指紧紧攥着被角，指尖都有些发白，“少侠武功高强，侠肝义胆……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不知少侠接下来欲往何处？” 她停顿了一下，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几乎要震聋耳朵，鼓起最后的勇气，声音轻得如同蚊蚋，“若是顺路，可否……可否请您护送我们一程？”

　　说完这番话，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连脖颈都泛起了粉色，等待着对方的回应。她知道这个请求十分冒昧，甚至可能被拒绝，但这已是她能想到的，继续前行又不至连累赵刚他们送命的最好方法。

　　小环和两位护卫在听到公主的这番请求后也是大惊失色，纷纷说道“小姐，不可……”可是看到公主抬手示意他们别急时，想说的话只能先咽进去了。

　　顾鸿飞显然也没料到她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请求，不由得怔了一下。他本就四处游历，无固定去向。看着眼前女子虽面带羞涩却目光坚定的模样，他终是点了点头：

　　“在下孑然一身，四海为家。若姑娘不嫌打扰，愿护送一程。”

　　李清瑶悬着的心终于落下，眼中泛起真切的笑意：“多谢少侠！此恩此德，日后必当重谢！”

　　看着她如释重负、羞怯中带着欣喜的模样，顾鸿飞心中那处柔软的地方，似乎又被轻轻触动了一下。他微微颔首：“姑娘客气了。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商议一下后续行程吧。”

　　阳光彻底照亮了房间，也将几人投在地上的影子拉长。

　　待顾鸿飞告辞后，李清瑶立即唤来赵刚三人。

　　“我已请顾少侠同行护送。”她开门见山道。

　　小环欲言又止，赵刚更是直言劝谏：“小姐，顾少侠虽于我们有恩，但毕竟来历不明，男女同行恐有不便……”

　　李清瑶耐心听完他们的顾虑，温声道：“你们所思所虑，我都明白。但昨夜形势你们也见到了，若非顾少侠出手，后果不堪设想。他是蜀山高徒，侠名远扬，可信可靠。”

　　她目光扫过三人，语气诚恳：“我知道这个决定有些冒险，但北行之路不能再有闪失。我相信有顾少侠相助，我们能更安全地抵达目的地。这一路，还需诸位多多配合。”

　　见她思虑周全、态度坚决，赵刚等人知她心意已决，终是躬身领命：

　　“属下遵命。”

　　望着窗外碧蓝的天空，李清瑶轻轻握紧了衣袖。前路迷雾重重，但这个决定，她相信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