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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暗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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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国密谋
北国,大将军府,地下密室。
沉重的石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只有墙壁上跳动的火把将扭曲的人影投在石墙上,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压抑的气息。
"废物!"
一声暴怒的厉喝打破了寂静。身着北国正二品武官袍服的大将军赫连铁,正对着跪在面前的五名黑衣人头领大发雷霆。他身材魁梧,面容粗犷,一道狰狞的刀疤从额角划至下颌,此刻因愤怒而更显凶悍。
"八个人!精心挑选的八名好手啊,去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南国公主,竟然失败了?!"赫连铁一脚踹翻眼前的矮几,酒水瓜果滚落一地,"本将军养你们有何用?!"
跪在最前方的黑衣人头领,肩膀处包扎的伤口还在渗血,他强忍着疼痛,伏低身子:"将军息怒!实在是...半路杀出一个剑法极高的年轻人,我们...我们实在不是对手。"
"剑法极高?"赫连铁眼中寒光一闪,"区区一个江湖人,就能让你们精心策划的行动功亏一篑?"
他来回踱步,厚重的军靴踏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南国公主必须掌控在我们手中!若是让她顺利抵达,我们多年的谋划岂不付诸东流?"他猛地停下,眼中杀机毕露,"既然这南国公主不知死活,胆敢私自出宫,那就别怪本将军让她有来无回!"
跪着的几人浑身一颤,脸色瞬间惨白。
就在此时,密室一角的阴影里,一扇与墙壁几乎融为一体的暗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个身影缓缓步入。
来人全身笼罩在一件宽大的玄黑色披风里,连帽遮住了大半张脸,脸上戴着一张毫无表情的青铜面具。他步履无声,仿佛幽灵,周身散发着一种比赫连铁的暴怒更令人窒息的冰冷气息。
密室内所有人,包括暴怒中的赫连铁,在见到此人的瞬间,脸色皆是一变。赫连铁迅速收敛了怒容,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敬畏,他率先躬身行礼:"首领!"
其余跪地的黑衣人更是将头深深低下,齐声道:"参见首领!"
被称为"首领"的面具人,目光淡淡地扫过一片狼藉的地面,最终落在赫连铁身上,披风下传来一声轻哼,带着几分玩味:"赫连将军,好大的火气。"
他的声音经过刻意改变,低沉而沙哑。
赫连铁心头一紧,忙解释道:"首领,属下是在气恼这群废物办事不力!精心布局,竟让那南国公主在眼皮底下溜走!"
"哦?"面具首领缓步走到主位坐下,姿态慵懒,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檀木扶手,"本座耗费心血建立这支力量,原指望他们能成为插入敌人心脏的利刃。"他顿了顿,目光如冰冷的刀锋扫过跪地的黑衣人,"如今看来,倒是连个娇弱的公主都带不回来。赫连将军,你就是这样替本座打理事务的?"
赫连铁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首领恕罪!此次失利,实属意外。谁能料到那南国公主身边还有高手暗中相助?"
"意外?"面具首领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我们要的,是万无一失。"
他身体微微前倾,青铜面具在火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既然这位公主自己走出了皇宫,那就让她永远留在外面好了。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弥补?难不成,真要等那南国公主安安稳稳地嫁入东宫?"
提到"东宫"二字,面具首领的语气里透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厌恶。
赫连铁沉声道:"首领放心,属下已有后续安排。既然她自投罗网,那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青石镇失手,他们必定更加警惕,但同时也暴露了行踪。属下已加派人手,沿途布控。"
面具首领微微颔首:"记住,我们要的不仅仅是搅黄这桩婚事,更要让南国皇帝给不了北国一个交代。"
他靠回椅背,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淡漠:"边境那边...进行得如何了?"
赫连铁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回禀首领,一切尽在掌控。旱情持续蔓延,民怨已如干柴,只差一点火星,便可燎原。"
他压低声音:"只要我们再加一把火,让灾情持续发酵,让南国朝廷彻底失去民心。届时,无论我们如何行动,都易如反掌!"
"嗯。"面具首领轻轻应了一声,"希望你不要再让我失望。"
"首领请放心!"赫连铁抱拳道,随即又露出一丝忧色:"只是...此举虽重创南国,但我北国边境几州,亦受到波及。太子殿下近日已在朝会上多次提及此事,主张赈济灾民..."
"哼!"面具首领冷哼一声,语气中的鄙夷更甚,"妇人之仁!他只看到眼前几个饥民的死活,却看不到北国千秋霸业!边境几州暂时困苦又如何?待我们事成,这点牺牲,值得!"
他站起身,玄黑色披风无风自动:"他反对战争,主张联姻,无非是想用温和的手段巩固他的地位。在他眼里,主张以武力开疆拓土的臣子,怕是都成了莽夫了吧?"
赫连铁连忙附和:"首领所言极是!太子殿下确实过于保守了。欲成霸业,岂能没有雷霆手段?"
面具首领走到跪着的黑衣人头领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们当知道,本座从不养无用之人。"
那黑衣人头领浑身颤抖,不敢抬头。
面具首领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下达了最终的裁决:"所有参与此次行动之人,罚俸一年,降级一等,伤愈后编入'死士营',戴罪立功。若下次再失败..."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双冰冷的眼眸中透出的杀意,已说明了一切。
"谢首领不杀之恩!"几名黑衣人如蒙大赦,连连叩首。
"赫连将军。"
"属下在。"
"南国公主之事,本座要亲自过问。所有情报,直接呈报于我。至于边境...继续按计划进行。"
"是!属下明白!"
面具首领不再多言,转身步入阴影,暗门悄无声息地合上,仿佛他从未出现过。
密室内,只剩下赫连铁和一群心惊胆战的黑衣人。赫连铁望着首领消失的方向,长长舒了一口气,抹去额角的冷汗。他知道,事情远未结束,而那位远在南国的灵玉公主,注定将成为这场棋局中,一颗至关重要的棋子。
南国忧思
南国皇宫,宣政殿内。
李弘斜倚在龙榻上,手中紧紧攥着一封已经翻阅得有些发皱的信笺。烛火摇曳,映照着他略显苍白的面容,眉宇间笼罩着挥之不去的忧色。
“父皇膝下敬禀:
女儿不孝,未禀明而行,擅离宫闱......”
他的目光又一次扫过这些熟悉的字句,仿佛透过这娟秀的字迹,能看到女儿执笔时那坚定而又带着歉意的神情。
三日前,北国使臣正式递交婚书的那个清晨,当他得知清瑶离宫的消息时,勃然而起的怒火几乎要将他吞噬。可当他读完这封信,满腔的怒火却化作了深深的心疼与无奈。
“儿虽愚钝,亦知身为公主,受万民奉养,当知民生之多艰......若不知民间之真实疾苦,不解父皇之隐忍艰难,他日纵披嫁衣,亦不过一具无知傀儡......”
他的清瑶,他从小捧在手心里呵护的珍宝,何时已经长大了?长大到懂得体恤他的艰难,长大到愿意为了这个国家,独自去面对外面的风雨。
那一刻,作为一个父亲,他多么希望他的女儿能够永远自由自在地翱翔,不必背负这些沉重的责任。可作为一个皇帝,他又比谁都清楚,生在皇家,有些责任是与生俱来的。
忧心与焦虑交织,加上连日来边境灾情的压力,让这个一向刚强的帝王在当夜就病倒了。御医说是急火攻心,需要静养。于是,与北国使臣商议婚期的事宜,只能暂时搁置。
这两日病情稍有好转,他便强撑着起身处理政务。此刻,他的目光落在刚刚收到的一封密报上,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青石镇遇袭......”
虽然密报上说公主安然无恙,还幸得一位侠士相救,但想到女儿竟然在离京不远的青石镇就遭遇如此险境,李弘的心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喘不过气。
他早就该想到的!清瑶的离宫,必然会引起某些势力的注意。只是他没想到,对方的动作会如此之快,如此之狠辣!
“陛下,国舅爷王霖求见。”内侍轻声通传,打断了李弘的沉思。
“宣。”李弘收敛心神,将密报小心收好。
王霖快步走入殿内,行礼后抬头,看到皇帝憔悴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担忧:“陛下龙体可好些了?”
“无妨。”李弘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爱卿此时进宫,所为何事?”
王霖沉吟片刻,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臣...听闻清瑶在青石镇遇袭,心中实在担忧。这孩子...太不知深浅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陛下,臣知道此时旧事重提或许不合时宜。但臣想着,若是没有这桩联姻...元朗与清瑶自幼一同长大,知根知底,那孩子的人品武功,您也是知道的......”
李弘闻言,目光微微一动。
王元朗,王霖的嫡长子,他的亲外甥。那是南国世家公子中真正的翘楚,文武双全,光明磊落。年纪轻轻,已凭自身军功在朝中站稳脚跟。他那杆红缨长枪,舞的游龙惊凤,沙场上颇具威名。性子沉稳,也不居功自傲,平日里就爱素雅,常着一身月白或浅青长衫,儒雅清贵,不知是多少京城贵女的春闺梦里人。
若非边境告急,国库空虚,急需北国援手,他何尝不想亲上加亲?元朗是他看着长大的,品性能力皆属上乘,将清瑶托付给他,自己是一万个放心。他们自幼亲近,感情深厚,若结为连理,想必也能相敬如宾......
“朕知道元朗是个好孩子。”李弘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若非局势所迫,朕又何尝愿意将清瑶远嫁?只是王霖啊,你我都清楚,如今边境危局,北国虎视,若不借助联姻稳住局势,恐怕......”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王霖明白其中的分量。家国天下面前,个人的意愿与情感,总是要先放在一边的。
“是臣失言了。”王霖低声道,掩下心中的惋惜,“只是想到清瑶那孩子独自在外,还要面对这样的危险,臣这心里......”
“朕已经派人去寻找清瑶了。”李弘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不过,朕不想强行带她回宫。”
王霖惊讶地抬头。
李弘走到御案前,拿起那封被反复翻阅的信:“这孩子信中说,她想亲眼看看这个国家,想明白朕的苦心。或许...她说得对。一个不了解民间疾苦的公主,确实担不起两国交好的重任。”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她的安危必须得到保障。既然对方已经出手,朕就不能再让她独自冒险。”
“陛下的意思是?”
李弘的目光落在王霖身上:“让你家元朗去吧。”
“元朗?”
“嗯。”李弘点头,语气笃定,“元朗武功高强,尤其那手王家枪法,等闲之辈近不得身。他心思缜密,为人又持重可靠,更是清瑶的表哥,由他前去暗中保护,再合适不过。传朕密旨,命王元朗即刻出发,寻到公主并护卫其安全。除非公主遇到生命危险,否则不必现身。他要做的,是确保清瑶能够平安地完成她的北行,直到她自己愿意回宫的那一天。”
王霖怔了怔,随即明白了皇帝的良苦用心。这既是对清瑶最有力的保护,也是给了她最大的自由和尊重,同时,或许也是陛下对这两个孩子最后的一点私心与眷顾。
“臣,代元朗领旨!”王霖深深一揖,“臣相信,元朗定会誓死保护公主周全!”
李弘轻轻颔首,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无边的黑夜,轻声叹道:“至于婚期...朕会再与北国使臣商议。现在,就让她再多过几天自在日子吧。”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却蕴含着一位父亲最深沉的疼爱与不舍。
王霖领旨退出宣政殿后,立即派人快马加鞭回府传信。
不过半个时辰,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便出现在皇宫侧门。王元朗并未穿着官服,而是一身便于行动的月白云纹劲装,墨发以一根玉簪束起,整个人显得清贵利落。他听完内侍传达的密旨,俊朗的眉宇间立刻凝上一层肃然与担忧。
“清瑶遇袭?”他声音清越,此刻却带着紧绷,“可知具体情形?她受伤没有?”
“回小将军,密报只说公主受惊,幸得一位侠士相救,安然无恙,但刺客来历不明,陛下甚为忧心。”
王元朗闻言,略松了口气,但眼神愈发锐利。他接过密旨,小心收进怀中,对传旨内侍郑重点头:“请回禀陛下,元朗领旨,定护公主周全。”
他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月光洒在他身上,那身月白劲装仿佛镀上了一层清辉。他勒紧缰绳,最后望了一眼皇宫深处瑶华宫的方向,眼中情绪复杂。
他与清瑶,是血脉相连的表兄妹,自幼一同读书习武。在他心中,清瑶一直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天真烂漫的小妹妹。他从未因父亲的期望而对清瑶生出别样心思,而清瑶待他,也始终是纯粹的信赖与亲近。
此刻,他只想尽快找到她,确保她的安全。
“驾!”王元朗低喝一声,策马融入沉沉的夜色之中。马蹄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急促而坚定。他必须尽快赶赴青石镇方向,沿着公主北行的路线追踪下去。
而在遥远的北国,那位戴着青铜面具的首领,正站在高楼的窗前,望着南国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游戏,才刚刚开始。”
南北两股无形的力量,都因灵玉公主李清瑶的北行而悄然调动。王元朗的加入,如同在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中,投入了一颗带着浩然正气的棋子,他将以手中长枪,定为表妹扫清前路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