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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碧玉凝霜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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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松风被一阵规律而克制的敲门声唤醒。
他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揉了揉眼睛。这个时间点，谁会来找他？他在织女星除了谢听澜根本没有认识的人。
门一打开，外面站着一位穿着某知名物流公司制服、表情专业得体的配送员，身旁是一个体积颇大、印着流线型科技logo的金属箱。
“松风先生？”配送员确认道。
“我是。”
“您的加急包裹，寄件人指定必须本人签收，请确认身份。”配送员递过一个电子板。
松风有些茫然地完成了指纹和瞳孔验证，签收后，两名配送员小心地将那个沉重的箱子搬进了他狭小的公寓客厅。
“这是什么？”松风看着箱子侧面的标志，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最新款‘星海S9000’全沉浸式游戏舱，基础款，已激活绑定您的身份信息。”配送员简洁地回答，“安装服务已包含，预计需要四十分钟，在此期间，您可以先查看随附的说明和……信件。”
留下这句话，训练有素的配送员们便熟练地开始拆箱安装，完全不需要松风这个主人插手。
松风则在箱子顶部发现了一个薄薄的白色信封，里面是一张质感极佳的黑色卡片，上面是打印出来的、极其符合某人风格的文字：
松风：
之前注意到你使用的是老旧民用头盔登录《问鼎江湖》，神经元同步率上限为72%，疲劳累积速率增加35%，不利于持续进行高精度操作（如烹饪、弹琴）。
星海S9000基础款，同步率95.7%，疲劳系数降低至标准范围，已预装《问鼎江湖》及基础维护程序。
此为非赠予性质的工具升级，旨在提升协作伙伴的长期工作效率与健康状态，属于合理投入范畴，请勿拒绝。
另：今日原定副本行程因我现实工作突发调整需取消，深感抱歉。此项设备送达亦可视为部分补偿。
——谢听澜
松风拿着卡片，愣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人……连送个东西都这么“谢听澜”。数据、效率、合理性，还有那种不容置疑的“请勿拒绝”，但字里行间那份细致的关心，又硬邦邦地藏在这些理性计算下面，像包裹在岩石层里的一点温玉。
他摇摇头，心里却泛起暖意，也好，有个好工具，无论是研究食谱还是游戏里做事，确实都更方便。他冲正在忙碌的安装员点点头，接受了这份“合理投入”。
安装完毕后，送走配送员，松风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躺进了那线条流畅、充满科技感的银灰色游戏舱内，舱门缓缓闭合，视野暗下又亮起。
登录《问鼎江湖》，身处扬州城“松风记”后院的小屋。
几乎就在他身影凝实的瞬间，私聊频道亮了。
【私聊】谢听澜：设备应已送达，体验如何？
【私聊】松风：刚躺进来！感觉……好清晰，连院里那棵桂花树叶子上的纹理都看得更清楚了，谢谢啊，虽然你的理由一堆堆的。
【私聊】谢听澜：陈述事实而已，抱歉，今天失约了。
【私聊】松风：没关系啊，工作要紧，是现实里的急事？
【私聊】谢听澜：嗯，临时加班，处理一些……数据协调问题，涉及面较广，今日需全天跟进。
【私聊】松风：明白了，你忙你的，正好我昨晚有点新想法，今天可以安心琢磨一下。
【私聊】谢听澜：好，期待你的“新想法”，保持联络。
结束对话，松风走到“松风记”的小厨房里，他想起昨晚睡前那股突如其来的怀念——抹茶雪域。那抹清雅的绿，那冰爽绵密的口感，那茶香与奶香交织的复杂韵味。可惜星际时代没有抹茶，甚至“茶”都是一种罕见且昂贵的复古饮品，多为合成风味。
但《问鼎江湖》里有。
游戏世界，某种程度上比这个星际时代更“复古”。这里生长着按照古籍记载复原的茶树，有炒制茶叶的技艺。虽然玩家们大多用来泡茶提升临时悟性或心境，但对他而言，这是绝佳的原料。
“抹茶……本质是碾茶成粉。”松风沉吟着，从游戏仓库里取出之前收集的、品质不错的“碧螺春”茶叶。游戏里的烹饪系统自由度很高，只要你能想得到，并提供合理的操作。
他生起小火，将茶叶略微烘干，然后开始用捣药杵小心地研磨，这是个极其需要耐心的过程，要磨得极细，又不能因过热而影响风味，淡淡的茶香随着他的动作弥漫开来，清新微苦，带着草木的灵气。
磨好的茶粉呈现出一种鲜嫩的黄绿色，不如前世抹茶那么翠绿，但别有自然风味。接着是奶制品，游戏里有牛奶、羊奶，甚至还有某种温顺妖兽的奶，风味浓郁。他选择了牛奶，加入少许糖霜，缓慢加热，搅拌，直到糖融化，奶香四溢，接着就是加入寒天粉让其凝成冻状了。
等待的时间里，他又用剩下的茶粉、少量面粉和油，烤制了一小批极为酥脆的薄饼底。
当奶液慢慢凝固成柔软的固态时，松风用自制的简易工具，将浅绿色的“雪域”小心地铺在饼底上，最后，筛上一层细细的碧螺春茶粉。
碧玉凝霜糕，完成。
四块小巧的糕点摆在青瓷盘中，宛如四座微缩的、覆盖着初雪与苔痕的青山，淡淡的茶香与奶香交织，冰凉的气息丝丝缕缕散发出来。
松风自己先尝了一块。
入口冰凉，细腻的“雪域”在舌尖化开，茶香清雅微苦，瞬间冲淡了奶油的醇厚，只剩下丝滑与清爽，酥脆的饼底提供了丰富的口感层次，恰到好处的甜味衬托出茶的回甘。
成了，虽然和记忆里的抹茶雪域不完全一样，但在这个世界，这已是极致的美味，更承载着一段无法言说的乡愁。
他想了想，将四块碧玉凝霜糕分成两份。一份两块，放入食盒，通过游戏的付费传送服务，指定寄送给还在“加班”的谢听澜。另一份两块，则摆在了“松风记”刚刚扩充的小小橱窗里，标上的价格不算便宜，但绝对物有所值。
他安排了秋月按照自己的制作流程进行批量制作，没有大肆宣传，只是像往常一样，在店铺门口挂出了“今日特供”的小木牌。
然而，美味自己会说话。
最先发现的是“松风记”的几位老顾客，一个路过的小队。他们原本只是想补充点常见的干粮，却被那抹清雅的绿色和独特的造型吸引了。
“松风老板，这又是什么新奇玩意儿？”
“碧玉凝霜糕，试试？”松风微笑。
几人买了一块分食，第一口下去，整个小队安静了。
几秒钟后，惊呼炸开。
“我靠！这口感！冰冰凉凉，又滑又香！”
“这是什么味道？茶？不对，比茶香更……更细腻！苦得恰到好处，一下就解了腻！”
“好吃哭了！游戏里居然能有这种东西？！我以为松风老板之前的点心已经是天花板了！”
“买！必须再买！囤货！”
消息像滴入热油的水，瞬间炸开，通过好友频道、队伍频道、帮会频道，“松风记出了神级新品”的消息飞速传播。不到半小时，小小的店铺前排起了长队。秋月紧急制作的碧玉凝霜糕早被抢光，后来者只能闻着空气中残留的茶香奶香，听着尝过的人天花乱坠的描述，心痒难耐。
论坛【扬州城】板块，一个帖子被迅速顶红：
【标题：松风记惊现神仙新品！“碧玉凝霜糕”尝鲜报告！味觉系统受到核弹级冲击！】
【楼主-吃遍江湖】：不多说，上图！[碧玉凝霜糕特写图片] 楼主有幸抢到半块（队友抢的，分了我一半），入口瞬间以为味觉系统出bug了！冰凉丝滑，茶香清雅，甜而不腻，口感层次丰富到爆炸！松风老板yyds！这根本不是游戏食物，这是艺术品！是魔法！
【1L】：沙发！没抢到的人哭晕在厕所！图片已存，今晚做梦素材有了。
**【5L】：排队排到街尾，眼睁睁看着最后一块被前面那孙子买走！他居然还当着我的面吃！表情贼欠揍！】
【12L】：求问具体味道描述啊！茶香是怎么个香法？和喝茶一样吗？
**【楼主回复12L】：不一样！是完全不同的体验！茶叶的香气被融合进了一种冰凉绵密的口感里，苦味很高级，转瞬就是回甘，奶香托底，一点都不冲突，反而特别清爽！形容不出来，必须亲口尝！】
【28L】：接到消息马上就去了也没抢到……看了描述真的好想要……松风老板能不能提高产量啊？】
【35L】：@松风，老板看看孩子！量产吧！我跪着求！】
……
“万人血书”很快成了真实的帖子标题，并被加精置顶，回复飞速破千，朝着“万”字大关迈进。玩家的热情和渴望，几乎要透过屏幕溢出来。
松风浏览着那个热度飙升的“万人血书”帖，玩家的热情和渴望透过文字扑面而来。他滚动页面，除了赞美和哀求，也开始出现一些别的帖子。
其中一个标题吸引了他的注意：【《看着不难自己试了下，请问这正常吗？》】发帖人是个叫【糕点萌新】的玩家。
帖子里写道：“没抢到碧玉凝霜糕，看别人描述就是茶粉+奶+糖冻起来？感觉配料挺简单的，正好仓库有之前存的‘雨前毛峰’和牛奶，就自己试了试……结果……”
下面附了一张图片。
松风点开一看，差点笑出声。
图片里是一坨不规则、颜色暗沉发灰、表面粗糙开裂的块状物，硬邦邦地搁在盘子里，旁边还放了一把用来对比大小的匕首——匕首尖戳上去，只能留下一个白点。这哪里是糕点，分明是一块风干了的“绿色砖头”，还是建筑质量不太过关的那种。
帖子下面已经跟了不少回复：
【1L】：哈哈哈哈哈哈楼主是去烧窑了吗？这硬度，当暗器都绰绰有余！】
【5L】：笑死，同款“砖头”+1！我以为就我失败了！牛奶和茶粉一加热就结块了，根本混合不均！】
【8L】：+2！我还加了点面粉想定型，现在更像砖了，系统鉴定名称都变成了【可疑的硬块】，使用效果：生命值-10%（可能磕掉牙）。】
【12L】：@松风，老板快来救救孩子！看看这些“砖头”吧！眼睛学会了，手说它不行！】
【15L】：事实证明，大佬的“简单”和我们理解的“简单”隔着星辰大海……】
松风看着图片里那些千奇百怪的失败作品，尤其是那块标志性的“绿色砖头”，摇了摇头，笑意却更深了。他能想象出这些玩家兴致勃勃动手，然后面对一份不可名状之物时，那目瞪口呆又沮丧的样子。这种跃跃欲试的劲头其实很好，只是缺乏了关键的要领。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啊。”他轻声自语。
玩家的热情是真实的，渴望学习的意愿也是真实的。但仅仅丢出一个配方列表，恐怕只会制造出更多的“绿色砖头”。他们需要知道为什么茶叶要那样处理，为什么奶液要那样加热，为什么“寒玉”的距离和温度控制如此关键，那些数据无法完全量化，却至关重要的“手感”和“原理”。
一个想法在他心中逐渐清晰成形。
与其被动等待玩家哀求配方，不如主动搭建一个分享和学习的桥梁。不仅要教“怎么做”，更要教“为什么这么做”，把知其所以然的钥匙交给大家。这样一来，或许就不再只有“松风记”的碧玉凝霜糕，还能诞生出属于其他玩家的、带着个人理解和创新的“青玉凝霜糕”、“翠峰凝雪糕”……那会更有意思。
就在这时，私聊频道再次闪烁，是谢听澜。
【私聊】谢听澜：碧玉凝霜糕已收到，在会议间隙上线品尝。
松风挑眉，等待着他会说出什么评价。是“不错”，还是“尚可”？
几秒后，信息传来。
【私聊】谢听澜：初步感官分析：甜度适宜，约在人类愉悦阈值中位。脂肪乳化状态极佳，口感绵密指数高于数据库记载同类产品平均值32%。碧螺春茶粉处理得当，茶多酚释放率估计87.5%，有效中和奶脂腻感，并带来独特风味层次。冰凉触觉刺激与温和甜味形成愉悦反差。
【私聊】谢听澜：数据层面评价：优。建议：可考虑作为常驻高端单品，但需控制材料使用成本。另，论坛舆情热度已达临界点，观测到已有17.3%的讨论指向模仿尝试，其中94.7%贴出了失败品图像，形态分类包括但不限于‘砖状’、‘糊状’、‘分离状’。玩家求知欲已从‘获取结果’转向‘理解过程’。你打算回应吗？
松风看着这条信息，尤其是谢听澜精准统计的“失败品图像”数据，仿佛又看到了那些令人忍俊不禁的“绿色砖头”。他心中的那个想法更加坚定了。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在键盘上敲击回复。
【私聊】松风：当然要回应。看到那些“砖头”了没？（笑）
【私聊】松风：直接给配方，可能只会多出一堆“砖头”博物馆。我想……开一次直播。不光是教他们做碧玉凝霜糕，更想讲讲背后的道理：茶叶为什么要那样磨，奶液为什么那样加热，温度怎么控制。让大家明白原理，这样，说不定谁能用不同的茶、不同的奶，甚至不同的冷却方法，做出他们自己独有的、比我的更好吃的点心来。
信息的另一端，某个布满悬浮光屏的现代化办公室内，正盯着多项数据流的谢听澜，看到这条回复，指尖微微一顿。他那双总是理性分析着一切数据的眼睛，落在“让大家明白原理”和“做出他们自己独有的”这几个字上，数据流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他没有再回复数据或建议，只是将目光投向面前光屏上，“松风记”门口人群聚集的热成像图，以及旁边新增的“玩家自主尝试失败率”曲线。
然后，他关掉了会议主频道的音频，只留下必要的监控数据流，手指在另一块私人光屏上快速敲击起来，调取了《问鼎江湖》直播系统的接入协议、带宽资源分配方案，并额外标注了“内容类型：知识分享/实践教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