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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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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后第21周自我放逐与戒断)
季焰将自己反锁在别墅顶层的阳光房里,这里原本是苏宸用来招待贵宾赏景的地方,此刻却成了他的临时囚笼与避难所。他切断了大部分对外联系,只留下一部仅供紧急联络的手机。
戒断反应比想象中更凶猛。剧烈的头痛、肌肉痉挛、恶心干呕,以及一种从骨髓里透出的、无法填补的空虚和焦虑,日夜不停地折磨着他。冷汗常常在深夜浸透睡衣,他蜷缩在柔软的地毯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像一只被剥去所有防御的困兽。
他没有求助任何人。苏宸派人送来的食物和水,他只在极度需要时才碰。韩墨在门外焦躁地踱步、哀求、甚至愤怒地捶打门板,他都置若罔闻。韩东辰隔着门用平静的语气分析利弊,他也只是闭上眼,将头埋进膝盖。
他需要独自面对这片废墟。需要清晰地感受每一次颤抖、每一阵眩晕、每一秒灵魂被撕裂的痛苦。这是他为自己选择的炼狱,他必须亲自趟过去。
偶尔,在意识稍微清明的间隙,他会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花园里,育儿嫂推着婴儿车,带着季燃、季暖,还有那个格外安静的季宁散步。看着孩子们小小的身影,一种尖锐的刺痛会暂时压过生理上的痛苦。
他拿出偷偷藏起来的、季宁出生时在保温箱里的照片,孩子瘦弱的手臂上还留着针孔的淤青。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一种混杂着巨大愧疚和陌生联结感的情愫,在他千疮百孔的心里艰难地滋生。
(产后第23周破碎与重构)
最剧烈的生理戒断症状终于过去,但心理上的空洞和渴望依旧如同幽灵,不时在他松懈时闪现。季焰开始允许康复师进入阳光房,进行最基础的恢复训练。动作缓慢而艰难,每一次发力都牵扯着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和疲惫的神经。
他不再看那些关于自己的网络报道和商业数据,转而开始翻阅一些乱七八糟的书籍——有些是韩东辰书房里落下的哲学随笔,有些是韩墨偷偷塞进来的、关于旅行和探险的杂志,甚至还有一些沈屿早年留下的、密密麻麻写满笔记的医学期刊残卷。
他看得并不专注,思绪常常飘远。但那些零碎的文字,像一块块残缺的拼图,偶尔会在他混乱的脑海里碰撞出一点微弱的火花。
他开始在深夜,用一台没有任何联网功能的旧笔记本,写下一些支离破碎的句子。不是商业计划,不是公关稿,只是一些混乱的感受、破碎的梦境、以及对孩子们零星的观察记录。字迹潦草,语无伦次,像是某种精神上的呕吐物。
“季燃今天摔了一跤,没哭,自己爬起来了,像我。”
“季暖抱着娃娃哼歌,调子很奇怪,但很好听。”
“季宁……还是那么安静。他看我的眼神,让我害怕。”
“苏宸想要一个帝国。韩东辰在下一盘很大的棋。韩墨……他只是想要我。”
“我是什么?”
“沈屿,你现在……会在哪里?”
写作的过程痛苦而笨拙,却像一种仪式,将内心那些无法言说的毒素,一点点引导出来。
(产后第25周谈判)
一周的“自我放逐”被无限期延长,外界关于他“彻底崩溃”、“被资本抛弃”的谣言开始甚嚣尘上。苏宸和韩东辰的耐心显然快要耗尽。
这天,两人同时出现在阳光房外。苏宸脸色阴沉,韩东辰依旧平静,但眼神里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压力。
“玩够了吗?”苏宸的声音隔着门板,冷得像冰,“《Vogue》封面下个月出街,好莱坞那边已经在问档期。你再不出现,之前所有的投入都会打水漂。”
季焰没有开门,只是靠在门边,声音因为长时间的沉默和戒断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
“我可以回来。”
“但规则,要改。”
他提出条件:
1. 工作节奏由他和他的(新聘的、独立于苏宸团队的)私人医生共同决定,不接受任何超出身体负荷的安排。
2. “Aura”品牌的决策权,他需要占股和实际参与,不再仅仅是形象代言人。
3. 孩子的抚养和教育,他要有绝对的主导权,减少外界不必要的曝光。
4. 停止所有非常规的“药物辅助”。
门外的苏宸和韩东辰沉默了。这些条件,无异于从他们手中分割权力和掌控权。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韩东辰缓缓开口。
“我知道。”季焰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这意味着,要么我们找到一种新的方式共存,要么……鱼死网破。”
他不再是从前那个可以被随意摆布、用资源和欲望就能轻易控制的季焰。经历了生死边缘的挣扎和这场痛苦的戒断,他体内某些东西被摧毁了,但另一些更坚硬、更清醒的东西,正在废墟中生长出来。
最终的妥协方案并未当场达成。但季焰知道,他踏出了第一步。他不再仅仅是被争夺的奖品、被饲养的金丝雀,他开始尝试,去成为那个手握缰绳的人,哪怕这缰绳依旧被许多人共同拉扯着。
阳光从玻璃顶棚倾泻而下,照亮空气中漂浮的微尘。季焰站在光柱中,感受着身体里残存的虚弱和心里新生的、微弱的力量。前路依旧未知,三个男人的身影依旧笼罩着他的生活,商业的巨轮也不会为他停止转动。
但这一次,他打算睁开眼,看清这所有的诱惑与陷阱,然后,带着满身伤痕和一颗清醒而疲惫的心,继续走下去。不是为了任何人的期待,只是为了他自己,和他那三个命运迥异的孩子。这场浮华的迷梦,他尚未醒来,但至少,他开始尝试在梦中,夺回一部分自我。